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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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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认为,“收”和“藏”这俩字儿都是动词,没人能把宝贝不动声色地“藏”一辈子的,要不怎么当年齐宣王说“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呢?于是我曾发誓要保守的秘密就不胫而走,每个人说完了之后都揪住对方的耳朵再叮嘱一句:“这话儿就到你这儿为止,千万!千万!白先生说了,不得外传!”
  “故事”传到了我的某位东北朋友那儿,人家出于关心就告诫我说:“革(哥)呀,憋(别)瞎得色(显摆)啦哈,跟老太太踩着电门似的。这年月谁比谁傻呀?那卖主要是明白过来找你拼命,你可咋整啊?还不得把你给埋汰死?再说了,这黏豆包儿从天上一个是掉,一屉也是掉。到时候您可就贼拉的发财了!”
  “你的意思是——我得继续革命?”
  “嗯——哪!”
  于是,我拉着他喝了顿大酒,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家了。
  进门就对老婆说:“轻(亲)爱的,你……你过来,我有话要……要跟……你丧(商)量。”
  坏了,我的舌头根子怎么有点儿硬?
  老婆瞪我一眼道:“歇着吧,有话明天再说。”
  “不成!明天……保不齐就……就把我给憋……憋死了!我决定,把咱家银行……里的存款……都给丫取……出来!”
  “干什么用?”老婆问道。
  “当然有……用,我要……继续革命。咳!我是说……要把那家儿老宅子掏……掏干净!”
  老婆说:“您以为你们家是开银行的?”
  我急了:“废话!没听人说过?钱嘛——纸嘛!酒嘛——水嘛!女人嘛——娘……娘们儿唧唧……”
  老婆杏眼圆睁,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你再说一句?!”
  “哗!”出了身冷汗,这酒竟醒了一半儿。
  是夜无话。
  第二天一觉醒来,才发现存折和老婆都不见了。
  我就一阵阵感到头疼,不知是昨个酒喝的还是为眼前这邪行事儿给气的。我掐着印堂穴骂了一句:“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清是骂自己还是骂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夫人。
  但老康那儿我还是得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会两嗓子京剧的“冒儿爷”。我赶紧地在家里的犄角旮旯四处搜罗散金碎银,包括儿子以往过年的压岁钱,就差数钢蹦了。
  来到老康家,我就跟大爷似的往他们家唯一的那只红木椅子上一坐,跷起二郎腿点上烟说:“康先生,跟咱们家的哥几个商量好了吗,这堂椅子什么时候能凑齐喽?”
  老康所答非所问地说:“估摸着您今儿该来了,我给您切西瓜去,大热天儿的先凉快凉快。”说着话儿他递给我一把折扇。我接过来一瞧:呀!竹雕的扇骨,亭台楼榭、美人仕女,落款是清代制扇大家张辛的作品。纯银打制的穿钉,工艺极为考究。尤其是深蓝色的丝绦上还挂着个珊瑚的扇坠,看似“乾隆工”。展开观瞧,扇面是设色纸本,为吴昌硕画的一丛藤萝花,钤印:昌硕,癸酉。扇面与扇骨虽不是同期的,但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我的俩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额头沁出的汗滴险些落在扇面儿上。
  这老扇子的讲究也多了去啦,在收藏圈儿里属于“竹、木、牙、角”类。古有竹扇——即削竹为缕,编织而成者。有羽扇——多用鹅毛束制者。有纨扇(也叫团扇)——以竹木为骨,以绫罗为面者。有折扇——多是以竹为骨,纸或绢为面者,唐宋时期始从高丽传来。据闻旧时宫中有用“御扇”之说,即初夏给皇上用折扇、中夏用纨扇、盛夏用羽扇,待天气稍凉再用纨扇,最后是用折扇驱走秋热而终其一年诸扇的使用。其实这扇扇子的活儿,本为过去仆人小厮干的,“爷”是从不上手。现在的电视剧里,动不动乾隆爷和大臣就摇扇子,真他妈瞎扯,都乱了理法啦!扇子从清晚期后才流行于士大夫阶层,当然再往后是人就得有把扇子,您得感谢社会“发展”了。其中折扇最受关注,主要是扇骨,作为文玩有湘妃竹的、有乌木的、有檀香的、有象牙的、有玳瑁的等等……
  我正寻思这扇子历史的工夫,老康一把抢过去说:“留神哟!挺好的画面儿,您可千万别再往上边添彩儿啦!”
  我就气急败坏地瞪着老康说:“你这个奸商,耍我是不是?!馋我是不是?!说吧,这把扇子您多少钱肯卖给我?”
  老康道:“大爷,今儿个可不是我请您来的。这把扇子是我们家祖宗留下的念想,这回是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卖!我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当西瓜切了给您解暑,也不能再卖给您了!”
  “又来了不是?你丫玩儿的这套叫欲擒故纵,我懂!拿过来嘿,让我再瞧瞧……”按说这一套我见多了,可就是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连北都找不着?
  老康死活不肯再撒手了,迈腿就往屋外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说:“我们家里的老扇子倒是好像还有几把,可我得慢慢儿找……”说着话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瞟了一下桌子底下的一只破皮箱子,然后就出去了。


“掏老宅子”:一皮箱的老扇子(2)


  嘿,屋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心想老康要么是真好,要么是真傻,他居然总是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小黑屋里寻摸,这在法律上好像有个词儿,叫做——诱导犯罪?
  我一猫腰把桌子底下的那只皮箱子抱了出来,箱子不大,很是破旧,长短有个百十来公分。呵!上边不少的尘土,用手擦了擦便露出一行烫金字:“×××皮货行制”。甭问,这箱子看上去至少也有百十来年了,我想轻轻地把皮箱打开,偷看里边能有多少货色,可这箱子挺难开,忽听身后脚步声,老康回来了,手里捧着半个西瓜……
  我拍了拍手上的土,干脆直截了当对老康说:“您这只破皮箱不赖,也算个旧物吧,我要了!”省得他说我心术不正什么的。
  老康则高兴地说:“您可真是火眼金睛,我们家的这点好玩意儿都让你给瞄上了。这是我奶奶当年的嫁妆,挺结实的还能用!现在不是讲究复古吗?它可就不算过时了。”
  “多少钱?”我问。
  “给一千块钱,您拿走用去!”
  我心的话儿:去你奶奶的吧,我要嫁妆干吗?我又没闺女。从分量上看,这箱子里好像有点内容,兴许就是一皮箱的老扇子也说不准哩。老康哟老康,您别“慢慢儿”找了,我替你找吧,你们家的老扇子,就藏在这只皮箱里!哎——什么叫败家子儿这回您看明白了吧?就是他老康这样的呀!
  一千块钱值不当的讨价还价,赶紧交钱走人,回家偷着乐去。于是,今天的探宝工作特痛快地就结束了。
  一路上我把车子开得飞快,不小心压了黄线,被交警截住。
  警察叔叔挺有礼貌地给我敬了个礼,我这儿就把车本儿和牡丹卡一并递了过去,我说:“这位大爷,您麻利点儿成吗?我可有急事儿。”那交警探头看看我的破车又看看我这开车人,大概在琢磨:这主儿妈的瞧着不像是大款呀,怎么这么牛×呢?
  交警一边刷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您有什么急事儿呀?有急事儿就可以不遵守交通规则啦?”
  “我有什么急事儿能告诉你吗?要是告诉你非把你给吓着!告诉你吧,我这车上可有一皮箱子的‘老嫁妆’。哈哈,大爷我今儿晚上要嫁人喽!”(这话儿可是我心里边说的,打死也不敢真跟那位警察讲)!
  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心里热。回到家里我先沐浴更衣,心情就好上加好,好得——让人怎么形容呢?
  我先用一块干净毛巾,从上到下的把这皮箱子擦拭干净,放在书房正中间,然后席地而坐,就情不自禁地在胸前画上十字儿了(其实我不信仰这个)。
  一摸胸口嘭嘭乱跳,刚才说把警察吓着那是假的,一会儿打开这只箱子的时候别把我自己给吓着。因为我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特差,承受不了太多的好事儿。
  慢慢儿的、小心翼翼地、颇费了些工夫把这皮箱打开了,定睛往里观瞧:哎哟喂!不看还则罢了,一看不禁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您猜怎么着?这皮箱子里边,是……是他妈——空的!!
  “嗡!”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可这分量是哪来的?不成,得仔细翻腾。
  啊——这皮箱原来还是双层的,掀开隔板儿这下边可就有货了,是一大堆上边绣着花儿的旧鞋底子,还有乱七八糟的纸样儿,给人扑面而来的是“桃花那个红哟梨花儿那个白”的那黄土高坡所特有的风格和色彩。
  我说老康呀老康,至少有一点您没骗我,你们家的确是山西那边过来的,要不怎么什么家当都留着呢?我直想哭,可眼泪没出来先笑出来了。
  公平地说,今儿这事情不能怪人家老康,他也没说他们家的老扇子就一定藏在这只破皮箱子里,是咱自己个儿哭着喊着要买的。再说了千八块钱不算什么,兹当被刚才那个警察罚了我十回吧。
  操!——凭什么呀?!
  不是还有这只皮箱子吗?老货!我寻思没赔多少钱,只是不像那只明代的影子木小香柜大赚一把罢了。只是没有自己希冀中的宝贝扇子,却是些旧鞋底子和烂纸样儿,就让人有点儿腻味。得嘞,洗丫挺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子邪火,我就用浴室里的热水开始刷洗皮箱。
  洗着洗着又出事儿了:这皮箱子怎么一着水就化啦?一层一层地往下脱落?咳——是你妈马粪纸做的!洗到了最后就剩下一个提溜了,为什么呀?就这一点儿玩意儿是真皮的呗!似乎想起来听老辈人讲过,以前好多玩意儿都是用马粪纸做的,除了“皮箱子”之外还有“皮鞋”、“皮衣”、“皮包”等“皮货”。当然也有用来做“文物”的,据说清末某绅士曾买过一“鱼缸”,其形甚奇特,其色甚古朴,其雕工甚精湛。刚买回来时实在是讨人喜欢,令人惊叹。只是一往里边放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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