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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韩承节郎道:“鄙姓韩名世忠字良臣延安府一武夫不识礼数有怠慢处还请贵使见谅。”
邓肃忙道:“好说好说。”
当日邓肃便在韩世忠所率五十骑拥护下向北行进。这五十余骑大多是数年来跟韩世忠惯了的老兵精神面貌与别部不同;小部分是北伐军出时新拨的丁卒但被一头老虎带着想不猛恶起来都不行。邓肃和他们在一起眼见兵强将勇心中对此次战局便大感乐观!
按下韩世忠邓肃不提且说那边种师道兵屯白沟辛兴宗兵屯范村都按童贯的严令不敢起主动攻击只是坐等辽人来降。童贯又怕种师道乱来搅了自己的大计想起和铣最近的表现大副己望便委任他作种师道的副手。名为副手实有牵制之意。
杨可世的先锋部伍箭去镞、刀归鞘拿着新任副都统制和铣所监制的白心旗喊着“天威浩荡”向燕京迤逦而来。一路之上不见有人不少兵卒慨叹“胡地怎么如此荒凉?”都起了懈怠之心。
耶律大石早就在前面打好了埋伏看到这形势却大感踌躇。
萧干道:“这不会是引我们上当的疑兵吧?”
耶律大石也道:“应该是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先锋?”
然而见宋军刀马无备不断前行前无哨骑后无伏兵在踏入包围圈后耶律大石终于下定决心道:“动手吧!就算有诈解决了这部人马以后谨慎些便是了!”
当下与萧干各引精兵忽然杀出忧心忡忡的杨可世大骇想要抵抗脑中却闪过了那条“杀一人一骑者军法处置”的严令不由得踌躇。他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辽兵袭来之际尚未接锋宋军阵势已乱甫一接刃逃散者十有六七一些老兵阵脚站得稳些但拔刀时想起禁令也延误了先制人的良机!结果耶律大石和萧干只一冲便冲得杨可世部七零八碎几个老兵拥着杨可世仓惶逃命来时不似前锋去时犹如鸟兽。
萧干驰近耶律大石问:“追?还是不追?”
耶律大石沉吟片刻道:“宋军情况有些异常且驱逐着试试。据探子回报种师道的帅旗在东路他就让我来对付!本部及大部族军归我你引精兵千人及瘦军、常胜军冲击西路。”
两人分派已定便各引大军赶得宋军哭爹喊娘四处乱逃。耶律大石看出宋军溃败不是作伪精神大振部署着骑兵来回冲突截杀不让过界宋兵抱团。而西路辛兴宗面对萧干也是一触即溃全没半分抵抗的余地!
在战争中己方从前方败退下来的溃兵有时候比敌人的精锐更加可怕!为何?因为败兵逃来杀又杀不得乱又止不住不但弓弩等长距离武器会因为溃兵而失去作用更为致命的是本部兵马会因见到前方兵败而士气大降甚至产生“一起逃命”的连锁反应!
“打败了!打败了!”
不知是谁喊着。
“完了!完了!”
不知是谁叫着。
“妈妈呀……”
不知是谁哭着!
北边的溃兵像潮水般涌了过来这次北伐大军中新兵和路上强拉入伍的民夫特别多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军事素养甚至没有半点战场的常识!他们看见种字大旗也不懂得列队靠拢只是慌慌张张地要躲在别人后边本能地逃命!
种彦崇等人四处喝止却根本起不了作用!这些人还是逃、逃、逃!却不知在战场上没有纪律才是最大的危险。
种师道心中在哀叹皱巴巴的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慌张——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但这反而给了身边部将一些希望。溃兵的形势终于有止住的趋势而耶律大石隔河望见巍然不动的种字大旗也缓下了脚步不敢就来冒犯。
就在这时雄州方面急报传来命种师道赶紧后撤回援。原来童贯听说前锋大败吓得屁滚尿流瞬间从极度的乐观变成极度的胆怯恨不得剩下的十万大军都围在自己身边保护才好。
种师道见了将令又急又怒道:“逃兵之势尚未止住如何能回撤?当前形势只能进不能退!”
和铣惊道:“如今前方已败如何能进?”
种师道喝道:“就是因为败所以得进!”
和铣道:“但童太师催得这样急不会是契丹人绕到我们后面去了吧?”
种师道道:“这不大可能!”
和铣道:“但也未必不可能!听说西路也已溃败若是……若是我们后路被断那便危险了!”
种师道不听!
但不久催促回援的将领一道接一道传来一道比一道严厉和铣又连番苦劝种师道无法只得传令:整饬队伍缓缓后退。
但种师道错了!退兵是一门比进军更难的学问他如今麾下的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能贯彻他命令的队伍!这是一支杂牌军不是一支能够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有序缓退的部队。种师道也知道这支军队不行但他还是没想到这支部队糜烂到这种程度!在这种形势下兵丁们竟然连列队后退也无法做到甚至无法了解这道命令的真正含义他们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啊又要逃了!”种字大旗一动白沟驿外围的宋军就像刚被注水捏成一团又旋即被抽干了水份的沙子散了。( )
种师道是将帅中的良才却不是将帅中的霸者。他身上有许多太平社会需要的那种将领的特征比如对中枢朝命的恪守比如面对“战时受命、兵罢归田”的平和心态再比如身为将帅不参加朝政争端的自觉。这是一种珍贵的修养与品质可惜具有这种修养的他生错了年代——赵宋皇朝连让他挥平常实力的平台都没有。
当童贯的乱命传来之时种师道还是惯性地妥协了。他身边的种彦崇忽然有些不乐虽然没说什么却觉得爷爷应该更强硬一些。他却不知道在这个皇朝的体制下性格强硬的人是根本无法上位的。叛逆如萧铁奴者只能去做盗贼执着如曹广弼者只能被迫流亡。不是这个朝代的人都软弱而是这个体制选择了那些适合它的人。
对岸的辽兵忽然动了宋军北上时在白沟搭了浮桥当初种师道眼见大势不好不顾和铣“先让败兵都过来了再说”的劝告下令断桥。但派去的官吏竟然中途逃跑也没人来回报所以种师道直到登高望见胡马南渡才知道这情况不由得连连跌足暗中叫苦——眼下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万人马还有多少是他能指挥的呢?军令传下去无法执行这仗还怎么打?
“唉……”
他终于叹出声来整个军势已是一团糟。宋军的高层将领逃了三成中层将领逃了一半整个军伍就像一个被切断了神经的绝症病人瘫在那里烂在那里只等契丹人来宰割!辽军还没冲过来宋兵自相践踏就死了好多人。所谓兵败如山倒再高明的良将面对这种情况又能如何?
和铣左顾右盼搓手道:“种帅快想想办法!”
种彦崇喝道:“你们这些文官指手画脚得少点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和铣被他说得大窘种师道却喝道:“竖子!不得无礼!”
种彦崇正要抗辩忽然北边传来燕地口音的汉语呼喝:“全歼宋军!活捉种师道!全歼宋军!活捉种师道!”
第一声呼喝还在白沟边到了第十声便近了许多似乎辽军逼来如入无人之境!
种彦崇大惊叫道:“爷爷!快走吧。”
种师道喝道:“走?去哪里?混帐东西!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种彦崇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种师道嘿了一声道:“青山都快倒了还能剩下什么柴?传令:解除主动出击禁令!凡杀敌者有功!”
种彦崇一怔和铣心道:“现在还传这种解禁令有何作用?”却不想自己当初是这禁令的拥护者。
种彦崇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却有老于行伍的传令官出去叫道:“种帅有令:杀敌者有功无罪!”
种师道又道:“传令:兵将能战者上前!各自为战!”
又有一个传令官跑了出去高声呼传。这两声命令传开去乱军中自有熟悉种师道临阵之法的西兵闻声应和一声声传了开去不片刻整个战场的人都听说了。
种彦崇耳听胡音呼喝越来越近促请祖父快走种师道抖落战袍盔甲取了一支巨梃登上一辆高高的马车车顶叫道:“把我帅旗移来跟着马车走!”
种彦崇叫道:“爷爷你干什么?”却已经有几个西兵推了帅旗过来。
种师道道:“走!向北!”
种彦崇大惊!此刻宋军组织已乱爷爷孤身向北那不是去送死么?但早有两个视小种经略相公有如神明的老兵跳上马车向北驰去!种彦崇不敢多说挥鞭策马跟了上来。
种字帅旗终于动了!而且是向北动!
契丹人比忙着逃命的宋军现得更早!跟着有人望见了帅旗前面那辆逆着败兵之流北进的马车!再跟着有人看见了马车上站着一个干枯的老人!
“都统!有俘虏认出说那人就是大宋的老种!”
“什么?”
“老种?”
“他竟然还过来还站在那种地方?不是等着做我们的靶子吗?”
“挑衅!挑衅!”
“都统!请下令我去活捉了他来!”
耶律大石略一迟疑下令进军!
而就在这时忙着逃跑的宋兵也现了!
“咦!天!是种相公!种相公!”
“什么!”
“帅旗!帅旗!”
“马车上是种相公啊!”
“怎么往北?”
“不逃了吗?”
“逃?妈的!种帅向北我们怎么能逃?向北!向北!”
“向北!向北!”
“跟着马车!跟着帅旗!”
“向北!向北!”
最先反应的是在夏边跟随过种师道的西兵!他们望见种师道孤车向北以后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逆向北冲!宋军构成很杂乱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几百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西兵就像江流里的几滴水一开始看不出什么但不一会便引起了许多同袍的注意一些人是被他们感染另外一些则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和刚才看见有人逃跑就逃跑一样这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