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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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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佳胤早就讨厌冯玉平的擅作主张指手画脚,当即想都不想地吩咐道:“既然如此,立刻将那邵家婢女押来,本部院当堂审问!”

    原本是自己主导,却一下子被张佳胤抢去了主动权,冯玉平不禁恼羞成怒。可他又拿不出拦阻的理由,只好站在那生闷气。可等到两个牢婆将馥云押上来之后,他只觉得脸上如同针刺一般火辣辣的。却是张佳胤和汪孚林沈应奎六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因为此时此刻馥云根本无力上堂,是被两个牢婆架上来的,身上衣裳血迹斑斑,竟然是已经受过重刑!

    面对那些质疑的眼神,冯玉平色厉内荏地叫道:“当初邵仪正是和此女在一起,好端端的失踪,本宪讯问于她,合情合理!”

    沈应奎强压心头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学生只想请问冯观察,哪怕邵芳有罪。可想来不是谋反大逆,何以罪及家人。竟然要连累到一个三岁孩子?”

    冯玉平冷笑一声,阴恻恻地吐出了一句话:“邵芳在外宣称其子天命不凡,贵气凛然,也和谋反大逆差不多了!”

    这种瞎掰的话竟然拿来在公堂上作为论罪的借口!

    沈应奎简直快气炸了肺。若非汪孚林眼神炯炯地瞪了他一眼,他几乎当堂发作。而张佳胤显然不像冯玉平那样厚颜无耻,眉头一皱便沉声向馥云喝道:“本部院问你,你之前说邵仪乃是被匪徒强人掳走,此话是真是假?是否如冯观察所说,乃是沈应奎将人救走?”

    趴在地上的馥云勉强支撑着身体抬起了头。见沈应奎站在汪孚林身边,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她想到之前冯玉平恐吓自己说沈应奎和邵芳已经落网,自己若不承认便只有吃更多的苦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那动作牵动身上的伤势,以至于她脸上的笑容异常惨淡,可看在沈应奎这知情者眼中,却忍不住拳头握紧,一颗心更是狠狠揪了起来。

    “自然是冯观察……信口开河,故意让婢子构陷于人!”不等面色大变的冯玉平有所反应,她便奋起全身力气叫道,“冯观察诱骗婢子说,已经将沈姑爷和少爷一并抓获,如若婢子不招认,便要用遍十八般刑罚,让婢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馥云颤颤巍巍伸出双手,不但汪孚林和沈应奎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张佳胤亦是面色发黑。就只见那一双原本该是青葱似的玉手,此时此刻血淋淋找不到一个完好的地方,分明是遭受过拶指酷刑。此时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的张佳胤砰地一声重重捶在扶手上,厉叱道:“冯观察,你不经本部院就滥用私刑诱供,本部院要参劾你!”

    就为了一个婢女,张佳胤你至于吗!

    冯玉平几乎被气炸了肺。他目光阴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馥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见他如此旁若无人,张佳胤登时又是气急败坏好一通骂,最后沉声说道:“不管他了,立刻给她延请大夫,然后将其开释!”

    见沈应奎如释重负,馥云则是挣扎磕头谢过,汪孚林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鄙薄。张佳胤兴许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哪怕可以说有点伪君子,可相比冯玉平实在是好太多了。

    怪不得人说张居正用人不看品德,以至于在他主持的改革中,下层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问题,他从前还将信将疑,现在只觉得这话还真没有言过其实。眼下这种酷吏都能够投其欢心,将来某些曾经与其交好的人却因为意见不合就被踹了下去,他真心觉得汪道昆还不如不去当那个兵部侍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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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八章 儿子是别家的好(求月票)

    也许是为了以儆效尤,也许是为了宣示权威,邵芳主仆三人被斩首示众后,一度被悬首旗杆,昔日赫赫名声却化成了死不瞑目。奈何大厦已倾,他们纵使有再多的怨恨也只能到九泉之下去诉了。沈应奎将馥云安置在了医馆之中后,就出面去收殓了三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又定了三具棺木预备送回丹阳。尽管主仆有别,可他还是决定将阿旺和阿才随葬在岳父身边,也好让他泉下有个伴。

    至于汪孚林,他去给沈应奎报了个信,还替人遮掩了将邵仪弄出来,再陪同过来,这就仁至义尽了,他和邵芳可是仇人,当然不会去帮衬忙碌这些事情。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亲自出面向张佳胤借调了一些名为卫所,实为戚家军的将卒帮忙运送粮食过江,忙得不可开交。

    须臾又是十天过去,淮扬大水终于渐渐退去,尤其是最南边靠长江的仪真县等地,水势更是退去得最早。然而官道上到处是泥浆,运河的水位也还居高不下,但勉强已经能够通行漕船。

    当这一日汪孚林从长江北岸码头回到长江南岸镇江码头的时候,早有见多了他最近在长江上头来来往往的一个艄公赶上前道:“小官人,沈公子来找过你好几次了。后来因实在见不到你,天气暑热,他就先行扶柩回了丹阳。”

    汪孚林之前留在邵家那一百两黄金的定金,因为阿旺和阿才的被抓之后人头落地,他大手一挥让那些将卒给分了——尽管他知道这钱本该属于邵家。至于现在,他身上倒是还有点碎银子零用,可要抵偿一万石粮食的货值却绝不可能。再加上他压根不想去见证沈应奎是如何给邵芳办后事的,因此他想了一想。最终决定找个专业的送信人,去给沈应奎送一封信。其中的意思很简单,等他去扬州办完最后那点事回来,会让人去丹阳又或者武进,把账款清了。

    毕竟是程老爷那些盐商出钱,又不是这世上最不要脸的官府。钱货两讫总得做到不是?

    等到一万石粮食陆陆续续全都经由水路运到了扬州,汪孚林方才押在最后再度进了扬州城。曾经满城没过膝盖的大水如今已经退了下去,城中四处道路上都还可见泥浆的痕迹。他先直接拐去了程老爷的新家,果然得知这位盐商中的头面人物已经重新搬回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门前停着一溜求见的马车不说,还有好些仆役管事模样的人专程在这里打探消息。当看到汪孚林随随便便就走了进去的时候,立刻有人认出了他。

    “看,那就是松明山汪小官人!想当初我还以为那是程家子弟,没想到竟然不是歙县黄家坞程家。而是松明山汪氏的人!”

    “程老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牌,这位汪小官人在徽州一府六县那可是鼎鼎有名,上次南明先生的弟弟仲淹先生经过扬州时可宣扬了好些事迹,汪四老爷竟然不认得同族的晚辈,这真是眼睛瞎了!”

    “汪道旻一手遮天这么多年,这次竟然说掀下马就掀下马,汪家六房全部出手,据说如今那位汪四老爷气得中风了。偏偏两个儿子还不中用!”

    “要是他早知道堆栈里头那些余盐还抢出来一大半,兴许也不至于那么气急攻心。说到底,志大才疏,偏偏还野心那么大,竟然引了外人和自己人作对,简直是咎由自取!据说盐运司那边发了话,淮南归淮南。淮北归淮北,不许混为一谈。”

    听到这些似是而非的议论,汪孚林暗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自己不但在新安人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在外头也渐渐被人知晓。却得小心些,不要和邵芳汪道旻似的得意忘形,自取灭亡。进了程家,他就发现院子里整洁干净,显然已经有仆役们仔仔细细打扫过一遍,尤其是青石甬道上平滑整洁,看不出一丁点泥沙黄土。他还没走几步,程琥就闻讯而来,笑容可掬打过招呼后,立刻引他去了程老爷的书房。

    就只见程乃轩老老实实侍立在主位太师椅上坐着的程老爷身边,见他进来赶紧挤眉弄眼,等程老爷回头看了一眼,他才立刻老实了。而一旁的客座上则赫然是吕光午。

    汪孚林也不寒暄,拱手行过礼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程伯父,幸不辱命。”

    “事情我都从吕公子那里听说了。”程老爷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邵芳是邵芳,他的家人是他的家人。更何况就算邵芳有罪,该给的账款总不能赖。我已经吩咐过程琥,回头让他亲自去一趟常州府武进,给沈应奎把钱送过去。”

    尽管汪孚林压根对谁都还没提过沈应奎夤夜往返丹阳救下沈应奎的事,可听程老爷这口气,他就意识到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顿时朝吕光午看去。就只见这位新昌吕公子微微颔首,继而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祸不及家人。”

    汪孚林也无意追究吕光午是怎么知道的,又或者在那一夜的拯救孺子行动中是否也有贡献,他定了定神,就干脆直截了当倒出了另外一件事:“这次去镇江府买粮,我带了一百两黄金的定金,以及一些在扬州城内可用的银票,可到了一江之隔的镇江,黄金可用,银票却不通行。如今徽商也好,晋商和江右商人也罢,全都是行走天下,动辄就要做成千上万两的大生意,若要行囊轻便,就只能把白银兑成黄金,但一旦多兑,市面上进金价必然暴涨。”

    “而且说实话,黄金随身带,仍然很不方便,更不安全。我之前去过徽商云集的汉口镇,后来在武昌府见到南明先生的时候,曾经对他提过,唐时尚且能用飞票,宋时也有交子,明初则用宝钞,但除却飞钱本来就是因为有本抵押,交子和宝钞都是无本生意,后来全都变成了废纸。如今豪商往来,交易的金额何止比当年更高数倍,大多都要跑去异地交易。所以我想,是不是能够在豪商聚集的地方,设立票号,只需在一地存入钱款,开出银票,就能在异地兑取现银?”

    汪孚林将当初曾经游说过汪道昆的话重新拿出来,对程老爷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是如何防伪。等到末了,看到程老爷若有所思,他就词锋一转道:“其实当初我和程兄曾经在歙县发行过米券。那时候我们资金紧张,而民间小民百姓多有三五两的闲钱,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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