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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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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送给毛相公母亲的。再挑几匹料子。送给毛相公家中娘子和弟妹裁几套衣裳。”

    毛凤仪顿时脸上涨得通红。他在公堂上几乎一句话没说,哪里就辛苦了?他正要说无功不受禄,却只听苏夫人问道:“毛相公不打算继续科举了?”

    这话之前汪孚林问过,如今苏夫人再问,毛凤仪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叶家乃是宁波大户,家大业大,哪怕如今分家之后不如当年,如果能够资助自己。那也决计是一句话的事。可是,想到母亲和一双弟妹,他还是低头说道:“我资质有限,之前连科考都挤不进二等,根本没资格去考举人。与其困死在这一条道上,还不如急流勇退,毕竟我从小喜欢律法,说倒背如流也不为过,就算讼棍名声不好听,可只要能养家糊口。那也无所谓了。”

    “那些代写状纸的也有急公好义之辈,更是替很多打官司的人解了燃眉之急。岂可都一概斥之为讼棍?”汪孚林笑着接过话茬,这才笑眯眯地说道,“从前分产这类的官司都被叶十九仗势垄断,也不知道让多少人家兄弟反目。户房新任刘司吏不是要见我吗?你替我带个话给他。历来一县之主,都不是以词讼公平为上,而是以词讼少,民风淳朴为上。分产争产这样的官司牵涉到天理人情,断得好不如办得好,办得好不如劝得好。”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不如毛相公找上几个品行好的秀才,遇到这种事,帮人调解公证,然后到户房收税办分产契书,这样有了官府见证,一来二去,又能省掉一些原本不该诉诸公堂的词讼。也许这样做兴许进账未必丰厚,可却是一举数得,名声也好听。”

    见毛凤仪两眼圆瞪,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汪孚林又笑着说道:“若你不想做这个,我听陈县尊说,他看到江南之地读书风气很盛行,有心让身边人多读点书,这虽说和一般意义的门馆先生不同,但也是又读书,又养性子的活,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去应征试一试。陈县尊说,一个月一两银子,报酬不多,但每天只需要半日即可。”

    对于汪孚林指的这两条路子,毛凤仪千恩万谢,告辞离开的时候,那份感激就别提了。而叶老太太则是看着汪孚林亲自送人出去,忍不住对苏夫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别看他年纪小,却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不过,他才到宁波府几天,怎的听口气和陈县尊这么熟稔?”

    屏风后头,小北听到这样的疑问,忍不住对叶明月咬耳朵道:“想当初他在歙县还不是这样,三两下就和爹混熟了,紧跟着又给爹解决了一桩大麻烦!这位陈县尊这次不但在县衙里头立了威,而且还算是给了叶家一个台阶,又给了爹一个面子,他回头不会挖爹的墙角,把汪孚林留下来当师爷吧?”

    叶明月险些没笑出声来:“你别说,兴许还真有些可能。”

    话音刚落,她们就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老太太,四太太,县衙陈县尊派了人来送帖子,指名请汪小相公明日到县衙一晤!”

    真的来了!

    叶明月和小北刚交换了一个眼色,汪二娘便瞪大了眼睛道:“哥怎么走到哪都招惹官府?陈县尊怎会知道他的?”

    “听说爹之前打着浙江巡抚邬部院的旗号去拜会过陈县尊。”金宝倒是听说过,一句话出口,见汪小妹立刻上来摆出小姑的架势问东问西,他顿时后悔自己太多嘴。汪孚林对陈县尊说了什么,他哪知道?

    至于外头,汪孚林尚未回来,叶老太太却已经担心了起来,担心的事情却是和小北截然不同。

    “陈县尊家里没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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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高深莫测的人形盖印机

    如果汪孚林知道小北和叶老太太的担心,一定会笑他们杞人忧天。

    他这次是借着邬琏的虎皮做大旗,这才和陈县尊搭上话,哪里就能如同当初和叶钧耀一样,因为同仇敌忾而结成了统一战线。只不过,据毛凤仪从陈县尊的亲随那里打探得知,陈县尊的性格粗疏,上任之初犯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再加上北方人和南方人的脾性本来就是天壤之别,他和本地大户打过两次交道后就敬而远之,既然没有群众基础,三班六房又都是老油子,当然至今还是和当初叶钧耀一样的菜鸟县令。

    那时,汪孚林在陪人微服视察了一下城中几处集市后,便通过所谓邬琏的告诫,把当初叶大炮在县衙之中一来二去打好基础当例子给解说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容易让人放下警惕,也许是因为邬琏的牌子非常好用,也许是因为这位北方大汉的陈县尊好容易在放眼皆敌的宁波听到真心话……总而言之,当他提出请求,希望陈县尊在叶家发生某种态势的变化之后,立时升堂审理这桩分产纠纷,而且提供了户房孔司吏的罪证之后,一切水到渠成。

    这就是公堂上反映不出来的幕后交易!

    所以,次日依言前去拜见鄞县陈县尊的汪孚林,便不再是于县衙三堂会晤了,而是登堂入室直入书房。书房门一关,他就只见一个开怀大笑的豪爽北方大汉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道:“不愧是邬部院,我上任这么久。始终觉得县衙事务也好。民风民情也罢。全都插不上手,说不上话,他这一番告诫,最大的麻烦便迎刃而解,你回去之后务必替我多多拜谢。邬部院吩咐的打行,我一定会严加查禁,也请你一并转告。”

    就让这位以为一切都是邬琏提携后进好了!

    汪孚林无意点破,只有最后一句他吓了一跳。这个借口他可不希望为人粗豪的陈县尊当真。赶紧拿出了当初翁大立的例子作为警告。幸好有了之前那回的密谈在先,陈县尊立刻谨慎表示不会操之过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自然少不得分析了一下陈县尊这次快准狠断案所带来的影响。

    “鄞县各家大户之前虽说都在看叶家的笑话,但平心而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涉及到财产,有私心的人很多,不少人也会想要看看叶家这官司打起来,县尊会做出怎样的判决。如今县尊快刀斩乱麻。叶家内乱俶尔平息,而挑拨教唆的叶十九自取灭亡。希图从中得到好处的户房司吏孔佳被拿下,大家都看到了县尊的手腕和魄力,而这样的断案无疑遮掩了他们的家丑,自然会对县尊多几分敬意。”汪孚林说着一顿,又加了一句,“这也是邬部院说的。”

    至于浙江巡抚邬琏怎么会预料到小小的宁波鄞县一场官司,陈县尊之前都不怀疑,现在就更深信不疑了,当即重重点了点头。

    “县尊为一县之主,纵使南北民风不同,和各家大户也未必要时时来往,但该出席的场合还是不要避开,不喜与他们多言,那就不妨话少说。有道是高深莫测,让他们猜测县尊的心意就行了!至于县衙事务也是一样,县尊可以仍然像平时那样无为而治,但有了之前那桩案子的影响,哪怕县尊不哼不哈,旁人也要多加三分忖度,县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总不可能一直留在鄞县,只能给陈县尊出这么一个最无奈的主意——你就可劲地装吧,反正三年任期转眼就到!

    这要是上进心很强的叶大炮,决计会反对,可陈县尊竟是深有体会地点头道:“邬部院实在是太体恤我了。说实话我当初真没想到会馆选落选,这才选了县令,这地方政务繁杂也就罢了,偏偏民风滑胥,小吏差役更是面目可憎,我实在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合着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无为而治,而是根本就不想治理!

    汪孚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既如此,那位毛相公县尊便收了进来,教授左右读书吧。他是本地人,遇到事情至少能对县尊解说一下情势。至于邬部院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告诫提点,不足为外人道,若是让人知道他如此关心县尊这样一个县令,只怕其他府县就要有想法了。”

    总之就一个意思,你千万别和邬琏去对质!

    就是这样一个细细思量绝对有问题的牵强解释,陈县尊却欣然点了点头:“这你放心,我自然理会得。那个毛凤仪既然侍母至孝,我自然会用他的。还有你提出的那个调解分产纠纷,这主意也很好。想当初太祖皇帝的时候,民风何等淳朴,乡中老人调解各种纠纷,不许随便诉讼,县衙哪来的这么多繁杂词讼,兼且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乃太平盛世也……”

    汪孚林没想到陈县尊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忘情追忆朱元璋那个年代的美好,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听到陈县尊絮絮叨叨地说那时候服制的简朴,官员的勤恳,小吏差役的服从,民风的厚道……反正和那时候比起来,眼下简直就是罪恶的时代。于是他只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好容易捱到头之后,他立刻起身想要告辞。谁知道临走之际,陈县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对了,汪小相公你是哪里人?”

    “我是南直隶人。”汪孚林笑容可掬地解释道。这要是陈县尊不是这种见事不可为就立刻撒手的懒人,他兴许还会说一下实话,此刻却压根不提自己是徽州歙县人。果然,陈县尊也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泛泛赞赏了他一番年纪轻轻就四处游学的毅力,就放了他走人。而出门之后,汪孚林少不得厚厚打赏了书房前的那个亲随。这便是毛凤仪口中能说得上话的那个,人是陈县尊到鄞县上任前临时收的,非常之信赖,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细节问题。

    而得了足足五两银子打赏的亲随,自然对汪孚林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不说,还特意低声说道:“县尊上任以来就没怎么微服在外走动过,之前和小官人一块微服去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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