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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对这几个书吏地字实在不敢恭维。字不算差。但俗。尤其是与陈操之清峻秀拔地行楷放在一起比较。就更让谢玄看不过眼了。恨不得全由自己来抄。
陈操之看到谢玄览卷皱眉,知他嫌书吏的字不好看,便道:“幼度,书吏抄的我留下,我的原稿你带去。”
谢玄大喜,文章妙也需字美,一篇绝妙好文若用俗不可耐的书体抄写,会越看越别扭,就好比绝色美女作乞丐行。
十一月十八,徐邈从京口来迎亲了,随行的有顾恺之和丁春秋,徐邈祖父、父亲俱是当世大儒,徐邈弱冠之年任武陵郡文学掾,前途无量,而冯梦熊因政声甚佳,现已正式受任钱唐县令,冯凌波又是陈操之的义妹,钱唐士庶齐来恭贺,这场婚事自然是热闹非凡。
十一月二十三,徐邈就要与新婚妻子冯凌波离开钱唐回京口,谢玄、顾恺之与徐邈一道回去,谢玄回建康、顾恺之回晋陵。
陈操之与丁春秋一直送出了钱唐县界,才与徐邈夫妇及谢玄、顾恺之洒泪而别,临行前冯凌波对陈操之道:“操之阿兄,我爹娘只有我一女,今我远嫁,不能侍奉爹娘膝下,以后还要请阿兄多多关照啊。”
陈操之道:“这个不须义妹叮嘱,冯叔父就如同我的父亲一般。”
冯凌波凝视陈操之,说道:“祝阿兄与陆小娘子早成眷属。”
顾恺之过来道:“子重,这次来去匆匆,不能与你长谈,憾甚,明年我亦将赴建康,瓦官寺数次敦请我为其大殿画佛像壁画,盛情难却啊,到时再相聚言欢,也请你画天王像,哈哈,终生为挚友、终生为敌手啊,我不敢或忘啊。”
谢玄道:“子重,明年姑孰见。”
……
在升平五年九月的齐云山雅集上,陈尚、陈谟两兄弟分别被吴郡中
为第四品和第六品,老族长陈咸喜极而泣,入士籍产迅速扩张的喜悦也比不上族中子弟入品的喜悦,更何况陈尚、陈谟都是他的儿子,二子同时入品,这在两年前何敢想象,以前陈尚根本就没去参加齐云山雅集,因为寒门子弟想要在雅集出头,那得极其优秀特出的才行,而现在,只要是中上之才就有机会。
陈咸的幼子陈谭今年十六岁,自觉学问尚浅,未参加此次雅集,准备三年后与宗之一道参加,那时宗之十四岁,宗之现在十一岁,学问就已超过了定为六品的陈谟,更有三年磨砺,钱唐陈氏又将出来一个堪与陈操之媲美的少年名士,宗之聪慧勤励似其丑叔,只是除了谈学问之外不喜多言,陈母李氏在世时曾说宗之沉默寡言象祖父,嘴上不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小雪、大雪又一年,这一年是隆和元年,陈家坞这年的春节分外热闹,牛羊满圈、谷粟满仓,家族兴旺,事事顺利,展露新兴大族气象。
正月初六,遵陈母李氏生前的意愿,二十岁的来德与二十三岁的青枝完婚,来福与曾玉环夫妇喜得合不拢嘴,青枝也颇满意,来德诚朴壮实,还有一双巧手,而且婚后依旧住在陈家坞,和以前的生活没有大的变化,这是青枝最乐意的,她喜欢陈家坞,喜欢与幼微娘子和宗之、润儿在一起,青枝最近还比较忙碌,小~姐姐正教她用鹅毛笔写字和列式筹算,好象以后要由她协助幼微娘子来管家了——
宗之新年十二岁,身高已近六尺,估计以后的身量不会比其丑叔矮多少;润儿十岁,眉目如画,已有小美女的妩媚,其母丁幼微身材高挑,有六尺七寸,润儿身量应该会超过她娘亲,因为润儿受丑叔影响,每日登山健身。
两个孩子身体很好,很少生病,丁幼微自回陈家坞两年多,身体也康健了许多,服了小郎开的治胃寒的药剂,除了阿姑去世那一个月伤心过度导致胃疾复发之外,其余时间再没犯过病,脸颊也丰腴了一些,不似早先那么瘦弱,肤色莹润有光泽,虽已三十岁,还如二十许人。
陈操之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已定于正月十六启程,举族上下都在为陈操之的建康之行作准备,这是关系到家族荣辱兴衰的远行,陈操之是钱唐陈氏希望之所系,他的成功是钱唐陈氏的成功——
首先是陈操建康之行的随从人选,此次不比前两年在吴郡游学,陈操之通过十八州大中正考核之后很可能直接赴西府或扬州任职,所以需要有得力的人,来德与青枝新婚,陈操之已说过不带来德去,来福父子商量了一下,就由来震跟小郎君去建康,还有来震岳父黄荫户的小儿子黄小统,十四岁,比较伶俐,可供使唤,冉盛不用说,自然是要跟去的,而小婵这次也要跟随陈操之去建康,这是丁幼微决定的。
正月初七午后丁幼微陈操之说起这事,陈操之道:“嫂子,我不需要小婵姐姐跟去服侍,还是让她留在陈家坞帮助嫂子管理家务吧,田籍簿册、仓禀积存,小婵姐姐是最清楚的,西楼陈氏可离她不得。”
丁微道:“小郎放心,我已安排好,前几个月就在准备了,青枝现在已学会了筹算之术,小郎独创的那种数字记账法青枝也掌握了,簿籍田册这些我都知道,就让小婵跟去服侍你,你这一去至少是半年一载,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怎么行——”又用温柔而执拗的语气道:“不许推托,这事嫂子说了算,也是阿姑生前的意愿。”
陈操之不敢再推托,唯唯答。
小早几个月就知道幼微娘子会让她随操之小郎君去建康,真是心花怒放,高兴得不得了,正月初七夜里幼微娘子告诉她操之小郎君已答应带她去建康,那一夜,小婵快活得失眠了,后半夜才睡着,却做了一个焦虑的梦,梦里她在收拾包袱,好与小郎君一道出发,但包袱怎么也绑不紧,刚缚好又松开,越急越手忙脚乱,听得院子里车轮辘辘,小郎君他们已经出发了,顿时就吓醒了,一颗心“怦怦怦”好象要跳出胸膛一般,手抚胸脯,深感庆幸:哦,原来这只是一个梦——
六十四、两个月亮
和元年正月十六。连晴朗了数日。天气暖洋洋的春意然。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融化。只有阳光晒不到的背阴处。还有白白的残雪吸引着小孩子们去踩上几脚。
这日上午辰时。从|家坞环形坞厚重的大门里驶出五辆牛车。陈操之的建康之行开始。随行的有冉盛来震黄小统和小婵。还有两个驾牛车的车夫。一姓田一个姓宋。
陈尚往返建康多次。熟悉京中风物。这次也陪陈操之一道去。带着一仆一车夫。
另两辆牛车里坐着的是丁幼微燕阿秀。还有宗之和润儿。丁幼微带着两个孩儿为小郎送行。顺便去丁氏别墅向叔父丁异拜新年。现如今丁氏与陈氏往来密切。丁幼微再不会向从前那样夫家与母家只能择其一
这是自母亲去世后陈操之第一次出远门。以前两赴吴郡。母亲都是带着宗之和润儿送他到离坞堡三里处的小松林。然后伫立路旁目送儿子远去——
时光流逝岁月洗。母亲那白苍苍神态慈的身影在陈操之心里反而愈见鲜明。回头望。九曜=隔断了他的视线。无法望见玉皇山墓园他手植的郁郁短松。心里突然涌上强烈的情绪。他要再去母亲墓前告别。虽然他昨天就过。但此时的心情却尤为迫切。今天是真正出门远行了。他一定要告母亲——
陈操之对嫂子丁幼微道:“嫂。我再去娘墓的一趟。你们慢行。我很快就会赶上来的——小盛。走。”转身就走。冉盛将斜背着的包往小的牛一放大步赶去。两个人走极快。等丁幼微小下了牛车。就见小郎和冉盛已经转过那座在建的方形坞堡了。
小对丁幼微道:“娘子。那我也赶去拜别老|吧。”
丁幼微摇头道:“小郎和盛脚健。我们赶不上的。来去有十六里呢我们若去。那上午就过不了江。”
众人便在路上等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见陈操之与冉盛赶回来了。赶路赶急。|操之白皙俊的脸庞沁出一层细汗。对众人道:“好了。出发吧。”
摸出自己的绢帕想递给操之小郎君拭汗。却见幼微娘子已经把一方洁净的绢帕捏在手里道:“小郎。拭一下汗。到车上坐着莫再吹冷风。”
牛车辘辘前行。陈氏大庄园里的荫户佃户雇工都知道操之小郎君今日启程远赴建康。三三两两立在路边为小郎君送行。这些淳朴的农户真心感激陈氏感操之小郎君。陈操之的牛车过来。这些农户或鞠躬或作。有那活泛的还会说两句喜气话。如祝操之小郎君早日封侯拜相衣锦还云云。陈操之都是下车一一答礼。
从陈家坞至枫林渡口的道路已全面整修过路面加宽以硬土两边筑有排水沟堑。下雨天也不会道路积水泥泞难行。
松树林锻铺前。德惆怅的站那里。以前操之小郎君外出都是带着他和小盛这回只有他一个人留下了。憨直愚忠来德不知该对小郎君说些什么只是紧握着冉盛的——
冉盛笑嘻嘻道:“来德哥是不是想跟小郎君去建康?那赶紧回去请示青姐姐。我们走慢;等你——”
丁幼微撩开车窗帘。嗔道:“小盛。不许取笑来德!”
陈操之道:“来德。明年再随我去。代替你二兄。”来德使劲点头。跟着送行的陈尚陈荆奴等一起来到枫林渡口。却见渡口聚了上百人。冉盛惊道:“今天过江的人这么多!”
陈尚笑道:“这都南岸的家主来为十六弟送行的吧。我正奇怪呢。今天陈家坞怎么如此冷清。原先聚到这里了。”
以刘尚值之父刘族长为首的钱唐江南岸庶族家主几乎全到齐。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陈操之到来。一起迎上。祝福壮行的话语洋洋盈耳。
刘族长把两个大包袱托陈操之带去建康交给刘尚值。因路途遥远。刘尚值年节时没有回来。
陈操之向送行诸人一一意。然后登上渡船。从去年开始。枫林渡口增加了一艘四丈六尺的大船。方便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