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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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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气。

    “督师……”

    见孙元进来,卢象升打断他的话,笑吟吟地指着身边的地毡:“太初,坐坐坐,某去年丁忧回乡之时,听到一事,颇有些趣味,同你有关,一直想寻个恰当的机会问问。”

    孙元谢了一声,坐到卢象升身边,奇问:“什么趣事,同末将又有什么关系?”

    卢象升:“某听太初你说过你以前读过几天书,还过了县试一关,也算是个读书人。别的还罢了,你的字写得真是不错。某以前以为你不过是刚刚发蒙,识得几个字罢了。实际上,为将者,能打仗就成,读没读过书,却不甚要紧。”

    “末将也不过是胡乱写几个字,谈不上什么书法,倒叫督师笑话。”

    卢象升笑道:“你且听某说下去。我上次回乡,就听人说,中都陷落那夜,凤阳花魁韶虞人与顾眉在杨一鹏私宅比试才艺,欲分一高下。此事表面上是两个花魁之间的比赛,实际上却是留守太监和凤阳巡抚杨大人之间的矛盾。为了赢下这一场,杨巡抚甚至还请出大名士侯朝宗为顾横波谱曲作诗。”

    “当然,因为贼军突然攻破凤阳,这场比试自然就此作罢了。后来,某听人说,当是太初也在场,后来,杨泽还将韶虞人赠与太处,让她做了你的妾室,却不知道此事可真?”

    孙元一呆,却不想大战在即,卢象升竟然和自己说起风花雪月的事情。

    “回督师的话,确有此事,不过韶姑娘却不是末将的妾。末将已经想得明白,等到这一战之后,若是侥幸不死,就娶韶姑娘为我的平妻。这事,以前末将也禀告过督师的。”一说起韶虞人,孙元的一腔思念之情再也遏制不住。

    卢象升接着说道:“那日比试之时,侯朝宗一首七言当真是不错,如今已被人在各种场传唱不休,当真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佳作。表面上看来,顾横波当夺得魁首。而那韶姑娘因为只唱了半句,贼军就进了城,比试也没办法进行下去。不过,坊间传言,若非如此,那日顾眉只怕会输。原因很简单,因为韶虞人所唱的七言绝句,却比侯场宗那首不知道要高妙多少。太初,我且问你,那首诗是不是你作的?”

    抄袭这种事情,孙元当初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以而为之,其实内心之中还是很羞愧的。听到卢象升问起,只得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卢象升两眼精亮,大笑道:“太初你一年多没回江南,却不知道你如今这首诗已经经韶姑娘的手流传出去,可谓是有井水处皆有你的浩荡离愁白日斜啊!”

    他忍不住提起放在桌上的一枚令箭,使劲地敲打着那口酒壶。

    苍凉的歌声响起:“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歌声慷慨豪迈,直如那从大西吹来的劲风,叫人听得心中发颤,身上发热。

    一首小诗,竟被他演绎出别样的风味来。

    一遍唱罢,卢象升仿佛还不过瘾,又开始唱第二遍。一时间,满帐篷都是他沙哑的嗓门和令箭敲在酒壶上的铿锵声响。

    突然,“波”一声,酒壶破了,有浑浊了酒液流泻而下,空气中的酒味更加浓重。

    “银瓶乍破水长流,哈哈,痛快,痛快啊!”卢象升将令箭扔在地上。

    他已经有些醉了,叹息着喃喃自语:“时世苦厄,生民惟艰。这十余年来,仗是越答越大,国家是越打越弱,好象这时世就要这么败坏下去。某纵横疆场,终日东奔西走,却看不到一丝好转的迹象。若说没有灰心丧气,却是假话。”

385。第385章 约定

    “督师……”

    “某是文官出身,有的时候未免爱惜羽毛,譬如丁忧一事,当年想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学那杨嗣昌恋栈不去,反落人笑柄,这才有漏夜离开京城,甚至不于天子见上一面的往事。”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某内心之中却再不想亲眼见证着局势一天天烂下去,未免没有逃避的念头。”卢象升的叹息声更是深重:“回乡之后,读到太初你这首诗,某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立即通透了。是啊,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国事如此,又是一个走字所能逃避的?落红本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只到这个时候,某突然理解杨嗣昌了。”

    “督师……”

    “听某说下去。”卢象升摆了摆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君子当仁不让,当敢为天下先。若换成我是杨文弱,也不放心将手头的重担交给别人。相比起国家黎民百姓,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背负着千古骂名,只要这大明朝能得太平盛事,又算得了什么?”

    “我朝中的衮衮诸公啊,这国家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存有门户之见。别人但凡有一点错,就无限拔高到道德的高度,将人往死里毁。其实,我辈之人,身居宰辅部院高位,将来可是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如何还能行意气之争。一切当以国家民族大局为重,只要是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个人的操守倒不要紧。”

    听到卢象升突然来了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孙元大为吃惊,这还是一个东林党人吗?

    卢象升:“所以,这次建奴入寇,陛下夺情起复,某却是一点犹豫也无,爽快地来了京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某突然与杨文弱惺惺相惜了。”

    孙元心中突然一阵敬佩:“督师为国为民,无惧他人评说,末将敬服。督师,末将……”

    卢象升还是不可孙元插话的余地,笑道:“太初,你今夜过来见某,不就是为分兵一事吗?此事乃是某与高贼的意气之争,当不得准。其实,某也看得明白,大敌当前,我军需团结一心,共御外侮,如何还能自家先闹分裂,未战先削弱了自己的力量。所以,某下来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想办法将关宁和蓟镇军留下。有了他们,这一仗某才能有打赢的把握。”

    孙元听卢象升想明白这个道理,心中一阵欢喜:“督师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只不过,高起潜心胸狭窄,怕就怕他不肯罢休,非要带兵离开。”

    “无妨。”卢象升笑道:“高贼是个活脱脱的小人,虽然已经与某翻脸。可大家好歹也是天子驾前的重臣,还是要些体面的。而且,这人极重脸面。大不了,等下卢某亲自去他中军大帐,向他赔罪就是了。高起潜有了面子,气顺了,自然也不会闹着与某分道扬镳。”

    卢象升连这种有**份的事情都愿意去做,可见他内心中也是清楚此事的厉害关系,且能为了国家忍受委屈放下身段。

    孙元大为惊喜,站起身来,长长一揖。

    卢象升伸手将他辅起:“个人的颜面,同陛下的重托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他心情大好,笑吟吟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太初竟有如此才情,能够写出这样的诗巨来。不知道你的,还真以为你是个风流才俊呢!”

    孙元有些尴尬,道:“不过是末将一时心血来潮,妙手偶得。就如同梁时大将曹景宗那首‘去时儿女悲,归来胡笳兢。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换个时间地点,真叫我再同样作一首,却是再无可能。”

    “太处以大将军梁景宗自拟,志向不小嘛!”卢象升开起了孙元的玩笑:“等到此战终了,你我痛饮胡儿血时,你得再作一首同样的诗词佐酒。”

    孙元忙道:“末将不懂诗词,如何敢在督师面前显摆。真到那一天,末将说不得要胡诌几句打油诗,博督师一笑。”

    卢象升哈哈大笑起来:“成,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他伸出右掌,要与孙元击掌为誓。

    孙元无奈,只得伸出手去同他拍了一记。

    笑毕,他有道:“对了,你所说的军中乏粮一事,等下某见了高起潜,也一并在他面前提起,问他借些。他是中官,富得紧。而且,关宁军的镇治就在京畿,手头的粮食也多得紧,为他们挪借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当然,以后自然是不还的。”是的,不但宁乡军缺粮。如今,宣、大两镇手中的粮食也只够十日所需。

    战争,说穿了打的就是后勤。这次高起潜若是分兵,不但要带走七成兵马,还要将军队所有辎重粮秣带走。没有粮食,这仗也没办法打了。

    卢象升不敢想象军队断粮的后果,刚才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好好同高起潜谈谈,大不了向他赔个罪。为了这一仗,自己就算受点委屈也不要紧。

    这已经是明显的耍赖了,孙元没想到一向以道德君子自居,威严肃穆的卢象升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觉宛尔。

    正笑着,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喧哗声。

    就如同突然爆发的山洪,到处都是人嘶马喊,响彻云霄。

    孙元和卢象升大吃一惊奇,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炸营!

    在冷兵器时代,炸营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战争期间,几万人聚在一起,处于死亡的威胁中,神经绷得极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断了

    也许是某人睡梦中发出的一声呓语,也许是某个士兵一不小心跌到地在,又或者是不小心踢到了睡在地上的士卒……但凡军营中有一点动静,这神经就绷断了。

    然后惊慌的士兵从睡梦中惊喜,提着刀子在营里乱闯乱跑。

    一夫骚动,全营皆炸。很快,就如同一颗投进平静水面上的石子,涟漪一**扩散开去,最后终于酿成滔天巨浪。

    几万人在黑夜中乱跑乱杀,到最后,不用敌人来攻,自己先做了鸟兽散。

    上一次孙元在同阿山激战的时候,京营和川军就是听到喊杀声炸了营,在路上跑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晚间在收束停当。

    卢象升乃是久经沙场的统帅,孙元也带了多年的兵,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两人同时脸色一变,额角就有汗水渗出来。

    卢象升对着帐外大吼一声:“怎么回事情,是不是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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