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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化的读书的人,生来就是统治别人、奴役别人的人,而没有文化的出苦力的人,
则生来就是被人统治、被人奴役的人。这种学说被历代封建统治者所欢迎,所进一
步大力宣扬。在孔家店和历代统治者的眼里,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下苦力的劳工
大众,天生就是被人驱使的奴隶,是被人踩在脚下、做牛做马的人。俄国十月劳工
革命的胜利,就为我们打破了这一点。它以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也告诉全世界:
劳工大众并非天生就是下苦力的奴隶,并非天生就是受人奴役的!他们完全可以奋
然而起,把骑在他们脖颈上欺侮他们的老爷们拉下来,打翻在地。这就是第一。二,
俄国十月劳工革命的胜利,还打破了‘下苦力的劳工天生是卑贱的’这种封建社会
的反动的等级观念。它骄傲地向全世界庄严宣告:劳工伟大!劳工神圣!事实也完
全是这样的!劳工是最伟大的阶层。劳工是最神圣的阶层。世界应该属于他们!就
如刚才李大钊教授所讲的:‘劳工大众是世界财富的真正创造者,他们也应该完全
地、理所应当地是世界财富的真正主人。他们能用自己的双手,浸着自己的辛勤的
汗水,创造出世界上的一切财富,他们也完全有这个能力来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
是当今世界的主宰!’俄国十月劳工革命的胜利,就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将来其
他国家的劳工大众,也定将会进一步证明这—点。”
人们都注意地听着,都被深深吸引着。
二
这一次关于国际局势、关于“中国向何处去?”关于“当今青年应该如何投身
到时代潮流中云?””的讨论会,与往常不一样,这一次参加讨论会的人来得特别
多。前来参加这一次讨论会的,不光有北大本校的学生,还有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
北京高等工业学校的、法文专修馆的、法政专科学校的等等。大阅览室里都坐得满
满的,挤得水泄不通,连门口、过道里,都里三层、外三层地拥满了人。
讨论会是从昨天下午下课后开始的。北大校内的同学,一下课就争先恐后地潮
水般地涌向图书馆红楼。校外的学生,好多都是中午就来了,就已经坐在了大阅览
室里了。
孔文才这一回也来了。
孔文才是宋维新托人带话通知来的。
北京大学自从在李大钊、陈独秀两位教授主持下,召开了几次关干时局的讨论
会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许多学校的学生,后来都积极踊跃地来北大参
加讨论会。孔文才很快也给宋维新打了招呼,说再有讨论会的时候,通知一下他。
孔文才来参加讨论会,一方面,和其他一些同学一样,时时也在为国家和民族的前
途和命运而焦心地忧虑着,时时也在思索着、探讨着这方面的问题,北大的时局讨
论会也深深地吸引了他;另一方面,他知道在这里可以见到赵瑞芝,因为他听说赵
瑞芝和她同寝室的几位好姐妹们,也都是这类时局讨论会的积极参加者,差不多每
次都到。
孔文才和宋维新来到大阅览室的时候,里面人都已经快坐满了。他们找了个空
位子坐下。坐下后,才看到赵瑞芝和漆小玉就坐在他们左前方相隔三排的位子上。
他们本来也想过去,但已经坐下了,就再也不好动了,人来人往的,也不好再走来
走去,于是就再没动。不大一会儿,邓仲澥、高尚德、还有陶美玲,他们三个来了,
紧挨着在孔文才和宋维新旁边的空位子坐下。又过了一会儿,张国焘和宋一茗也来
了。宋一茗先是看见了宋维新,走了过来,和哥哥打了声招呼,后来看见了孔文才
也坐在哥哥旁边,孔文才还站起身来,想跟她打招呼,她当即把脸刷地一抹,满怀
怨愤地睥睨了孔文才一眼,转过身,拽着张国焘到别的地方找位子去了;离开的时
候,还有意识地,像是故意做给孔文才看似地,挽着张国焘的胳膊,紧靠在张国焘
的身上走的。
爱的力量,是伟大的,有时还是很可怕的。
怨恨的力量,基于爱的反作用,也是伟大的,有时也是更可怕的。
这两种力量,内在地可以互相对立而又相互依存,互相可以转化而又相互可以
渗透。
就如外国一位著名的哲学家诗人说的那样,爱和怨恨是一对连体的孪生姐妹。
现在,宋一茗对孔文才的感情,就是已经从爱转化成了怨恨,从发自内心深处
的爱转化成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怨恨。
宋一茗自那次被孔文才一把从怀抱里推开,从床上推落下去,跌坐在冰冷的地
上后,她的那颗充满了爱的、被炽烈的情火熊熊燃烧着的心,也立时跌落到了冰冷
的地上,被跌得粉碎。她浑身冰凉,一阵索索颤抖,愣怔地瞪视了孔文才好大一阵
子,爬起来转身冲出了房子。她的脸扭歪着;脸色由淬不及防的吃惊和愣怔而引起
的苍白,很快又转化成由于遭受了屈辱而感到羞耻和自我悔恨的黑红;她满腔的炽
烈的爱的情火,转化成了满腔的愤怒的火焰,在她血管里猛烈地燃烧着;两眼迸射
着骇人的怒火;耻辱、羞愤、咬牙切齿的仇恨,许多各种不同的意识,都混合在一
起,在她胸腔里胡乱翻搅着。她跌跌撞撞地跑着,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回北大,
跑回自己寝室的。自己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跑回寝室时,只有赵瑞芝一个人在
寝室里,赵瑞芝正躺在床上看书,当时把赵瑞芝都吓了一大跳,一迭连声地问她:
“怎么啦?怎么啦?茗妹,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了?她没有告诉赵瑞芝,她也不会告诉她的。
她躺在床上,任悲伤而羞恨的泪水浸满了脸面,浸透了杭巾,心被仇恨的怒火
烧灼着,一阵阵抽搐地疼痛;她暗暗地发誓,心中在大声地、充满仇恨地、愤怒地
喊叫:
“孔文才!你这坏透顶的孔老二!狼心狗肺的家伙!我恨你;恨透你了!我今
生今世再也不想看见你!一辈子,几辈子再也不想见你!”
那天正好张国焘来找孔文才。张国焘原准备是去法专找孔文才的,是先到这里
来看看的。
孔文才的文笔,在北京几个学校的学生圈圈里,也是很有点名气的,尤其是在
诗词方面,是很有些功底的。他和他法专的几个同学办的《新时代》不定期校报,
在北京学生中间以及社会上还很有些影响。张国焘当时正和北大的几个同学,还有
北京铁路管理学校的学生郑振铎、中国大学的学生王统照、燕京大学的学生瞿世英
等,商量着也要创办一个学生同仁刊物,暂定名为《曙光》,其用意就是,现在的
社会,都在“长夜漫漫”,“迷梦倘恍”的时候,不有“鸡声啼晓”、“东方既白”
的警告,哪能有醒悟的感觉?愿以此朦胧清新的“曙光”,在人们“卧榻酣睡”的
时候,在“万方钟动”、“旭日中天”之前,将一丝一丝的光线,照在大地上,竭
尽自己微薄之力,将国民们从黑暗的深夜,引向光明的白昼。张国焘找孔文才,也
是受那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之托,来找孔文才,希望孔文才也能同他们一起同心协
力,创办《曙光》刊物的。
张国焘看到和他差点相撞、尔后擦肩而过的宋一茗泪流满面、悲愤交加的神态,
很觉得蹊跷,回校后,当天吃过晚饭,就去宋一茗她们寝室去看望宋一茗。
赵瑞芝去图书馆红楼了,寝室里就剩下宋一茗一人。
宋一茗正坐在窗户跟前,朝窗外望着。她的牙齿咬着她那青灰有些发白的嘴唇,
把手绢在手指上缠着,扯着,扯着,缠着;目光晶晶闪亮,仿佛两支就要射出去的
火箭,在盈盈泪水中,悲愤地炽烈地燃烧着。她感到哀痛,感到万念俱灰的哀痛。
原来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像肥皂泡一样彻底破灭了。她没有想到孔文才对她如此的
冷漠无情,对她如此的残忍。万事皆空,万念俱已化为灰烬。一切都是假的!一切
都是在演戏!都是舞台上的那戴着各种面具的戏!她为自己被一系列表面现象,也
被她自己的可恶的预感,被她初次萌生的感情残酷地欺骗和无耻的耍弄而痛悔不及。
她感到了人世间的冰寒冷酷,感到了自己在痛苦和厄难中的孤独无助。
她朝窗外望着。透过窗户玻璃上迷迷蒙蒙的冰花雪雾,她望着学校图书馆红楼
那模糊不清的廓影,她的心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那里现在是一些忧国忧民的热
血青年聚集的中心。平心而论,孔文才也算得上是一位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她想,
如果自己实在不能从痛苦中自我解脱出来,自己就爬到那图书馆红楼的楼顶上去,
从那里跳下来,那时候,看他孔文才会怎么样?那些热血满腔的同学们,一定会义
愤填膺地严厉谴责他这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家伙。对呀,用自杀来惩罚他,让
人们都唾弃他,让他的良心永世不得安宁。她想着,仿佛自己已经爬在了那楼顶上,
已经从那楼顶上纵身一跳,坠落了下来,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坠落在地沉闷的巨响,
听见了人们慌忙急促的乱纷纷的脚步声和惊恐失措的喊叫声,也仿佛看见了人们都
围拢在她摔得血肉糊拉的尸体四周,都在愤怒地斥责孔文才,尤其是赵瑞芝、漆小
玉、林丽萍、陶美玲这几个同寝室的要好的姐妹们,一边扑在她的尸身上痛哭流涕
着,一边辞严色厉地在痛骂孔文才“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孔文才站在那儿,
在人们的痛责和斥骂中,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着,身子缩成了一团儿,羞愧和悔恨
交加在一起,恨不得面前有个地缝儿赶快钻进去。她感到一阵快感,一种报复后的
快感,一种渴血报复后的快感。想到这里,她真想畅怀大笑几声。然而,她一看到
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