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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的那一刹那间,两个人相互紧搂成一团儿。两片灼烫的嘴唇紧紧地贴合在了一
起。宋一茗浑身颤抖着,十分剧烈地颤抖着。对她来说,这是极其神圣、至高无上
的亲吻,因为这是她作为女人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而且又是她所钟爱、她所痴恋的男
人的亲吻。她体内积压了很久的炽烈的爱的情潮,在放纵地奔流着,在凶狂地涌腾
着,在没有任何阻拦、没有任何造作和掩饰地、竭尽全力地释放着热的能量。一’
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着她的胸膛,压迫着她的心房,使她感到都有些窒
息。宋一茗觉得房子和地都有些旋转,她感到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眩晕,仿佛自己
插上了狂喜的翅膀,凌空而飞了起来。
正当宋一茗在心醉神迷的眩晕中,展开幸福和狂喜的翅膀,在爱的高空中翱翔
的时候,孔文才从睡梦中醒来,他惊叫一声,猛地赶快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狠劲一
把把宋一茗从自己的怀里推开,把宋一茗从床上推落下去,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完全没有料到。宋一茗被孔文才猛地一把一推,从爱的高空中坠落到了冰凉的
地方,这她宋一茗怎么也没有想到”,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半支着身子,半
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吃惊而愣怔地睁大着两眼,瞪视着孔文才,默默地瞪视着,就
好像孔文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似的。
孔文才也是同样吃惊而愣怔地瞪视着宋一茗。
两人都吃惊而愣怔地相互瞪视着,都大睁着眼睛不说话地默默地瞪视着。
就这样相互瞪视了一会儿,宋一茗咬着下唇,两眼溢满了受到伤害的痛切的眼
泪,硬憋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翻身从冰凉的地上爬起
来,转身头也不回地从孔文才的房子里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在冲出门的时候,跟正准备进门的一个人差一点相撞在一起。
来人是北大理科学生张国焘。
张国焘也认识宋一茗。
“咦,一茗同学?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啦?”张国焘惊异地问。
宋一茗没有答话,望都没望张国焘一眼,哭着双手捂着泪脸,从张国焘身边踉
踉跄跄地跑过,头也不回地跑进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去了。
第十章
“林妹妹”被急电召回。青岛已成东洋人天下。家里一切也都东洋化了。林丽
萍感到羞辱和自卑,但又离不开这个家。家里还来了个从来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的
世雄表哥。不过这青年男子人还是挺不错。父亲将她定给了表哥。她没看见,秋菊
在向她使眼色……
一
一封加急电报,让林丽萍速回家。
也不知道是什么紧急事情。
林丽萍满腹狐疑,心中疑疑惑惑、忐忑不安地登上了开往青岛的列车。
笨重的列车,喷吐着滚滚的黑烟,像条黑不溜秋的蜗牛似的,在胶济铁路线上,
滞重迟缓地行进着。
林丽萍靠着车窗坐在车厢一角的硬木位子上,凝视着车外向后缓缓退移而去的
田园、树木、房屋和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村落。和过去几年前林丽萍还没有来北京
上大学时坐火车经过这一带明显不同的一点,就是铁路两旁膏药旗增多了,再就是
从火车两旁掠过去的人群当中,东洋小日本人增多了,有的地方还可看见整队整队
的东洋鬼子兵,扛着膏药旗,荷枪实弹,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从路面、从街头上
耀武扬威地走过。
“这里都快成了东洋人的天下了!”坐在林丽萍旁边的一个青年女子,有些忿
然不平地说道。青年女子是北京一所医院的看护小姐,这次是因为母亲有病,回青
岛去探视母病的。
看护小姐的话音刚落,邻座一个戴着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的教员模样的中年男
子忿忿地说:
“何止是快成了东洋人的天下了,现在就已经是东洋人的天下了!”
是啊,说得很对!现在这里已经是东洋人的天下了。就说这胶济铁路吧,最早
原来是德国人修的,现在整个被东洋小日本国占据为己有了。再说这整个胶州湾,
这整个山东半岛,这四季长青的青岛,还有哪一块地方没有被踩在他东洋鬼子的大
皮靴子下呢?
林丽萍对这都没有表示任何态度,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朝车窗外凝视着。
她能说些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出来。她自己就是一个假东洋鬼子
的女儿。
父亲林士杰,是个很活跃的人,早年曾在日本上过学,很有悟性,聪明过人,
学会了一口熟练而又地道的东洋话。那时,父亲还是个热血青年,在东京弘文学院
与《猛回头》、《警世钟》作者陈星台陈天华同过学,并一段时间和陈天华交往很
深。他很赞同陈天华所深刻指出的“洋人列强为了奴役中国民众,采用豢养走狗的
方式来统治中国,清政府早已成了‘洋人的朝廷’,一切都卑躬屈膝,奉迎秉承洋
人的旨意,反对洋人列强必须也反对清朝媚外压内的反动统治。”他也很赞同陈天
华的“为了反抗洋人列强,中国须先学外人的长处”,“越恨他,越要学他;越学
他,越能制服他。不学断不能制服”的观点。他很敬服陈天华。在清皇朝加紧勾结
东洋小日本政府,镇压中国留日学生的革命活动的同时,日本国文部省又颁布了
“取缔请韩留日学生规则”,一下激起了公愤。陈天华为抗议东洋小日本的罪行,
在日本大森海湾投海自杀后,父亲林士杰曾悲愤至极,到处慷慨激昂地宣讲陈天华
自杀时留下的《绝命书》,大声疾呼要遵循星台遗训,与国人一起“去绝非行,共
讲爱国。”陈天华的灵枢运回国内至老家湖南安葬时,父亲林士杰还曾随同前往,
并扶枢、抬枢,以尽同窗好友之深情厚谊,并在这一年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
积极宣传“驱除达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辛亥革命爆发后,父亲
也曾积极投身于革命活动。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临时政府大总统后,父亲以随员
身份跟随于孙中山左右。南北议和开始后,袁世凯花言巧语,骗取了孙中山的信任,
孙中山举荐袁世凯继他担任大总统,并派蔡元培、宋教仁、汪精卫、魏宸组、钮永
建五专使前往北京,迎接袁世凯南下到南京就任大总统职。父亲当时作为五专使随
员,也来到北京。由于父亲一口流利的东洋话,颇为袁世凯赏识,父亲便被袁世凯
的花言巧语所说动,脱离了南方,投到了袁世凯的门下。这时候的父亲,已经不是
原来的热血青年的父亲了。袁世凯倒行逆施,想复辟当皇帝,父亲助纣为虐,为虎
作怅,卖力地上蹿下跳,摇唇鼓舌,帮着给积极筹备,并还充当了活跃穿梭于北京
与东京之间的信使。短命的“洪宪王朝”垮台,八十三天的皇帝在众叛亲离中郁悒
而死后,举国上下愤怒声讨并一致要求严惩帝制祸首及其孽凶,父亲也在被声讨和
被要求严惩的祸凶之内,东洋人出面给段祺瑞段大总理示意了一下,父亲逃脱了声
讨和惩办,并被段祺瑞任命为青岛外事代办,全家搬到了青岛。
全家搬到了青岛后,这时候的父亲,对东洋人感恩戴德,不仅已经不是原来的
那个热血青年的父亲了,而且,还已经更不是原来的那个中国人的父亲了。父亲不
但在东洋人面前是一副奴才相,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言听计从,而且自己还穿起
了和服,留起了小平头,留起了小仁丹胡,还给自己起了个东洋人名字:横田精次
郎,平时有时在家里,还穿起了木屐,叭哒呱哒地走来走去,他甚至还想给妈妈和
她林丽萍也都起个东洋人名字,让妈妈和她林丽萍也都穿上和服,像东洋女子那样
说话、走路,还想把他们家的住房,也都改修成面积是多少铺席多少铺席的、带格
子拉门的东洋式榻榻米房子。总之,父亲不仅使他自己完全东洋化了,成了个假东
洋鬼子,还想使他们全家一切装饰摆设、一切衣着服饰、一切生活习惯,也都一古
脑儿彻底东洋化。好多人背地里都鄙夷地叫父亲“假东洋鬼子”、“汉奸”、“卖
国贼”、“背祖叛宗的嫁伙”。连有些有点正义感的西洋人和一些东洋人也都称父
亲是为三十块银币而出卖耶稣的“犹太”。
她感到自卑,经常在剧烈的痛苦中自我熬煎,经受着这种无法向别人倾诉的痛
苦的无情的折磨。她鄙视父亲,鄙视这个家庭,也非常痛恨父亲,痛恨这个家庭。
但是,她没有办法,她还离不了也摆脱不了这个家庭。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哭过,闹过,绝食过,坚决要去北京上学,要去北大读书,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从这个家庭里走出来,离这个家庭远一点,当然,
最好是能脱离开这个家庭,但是,事实上,这个愿望实现不了,她无法脱离开这个
家庭。别的先不说,就经济来源,吃饭、穿衣、上学的学费和其它各种学习费用,
就像一条蛇一样的冰寒的锁链,把她死死地拴系在这个家庭、这个让国人鄙夷、唾
骂的“假洋鬼子”、“汉奸”、“卖国贼”的罪恶家庭的黑色石柱上。就这一点,
她就没有办法,只能沉浸在悲哀的无奈中,垂泪而已。
她也听说了,班上那个赵瑞芝,那个以女扮男装考进了北大,迫使得这座全国
一流的大学率先打破“男女不能同校”的禁例,吸收了她为北京大学第一名女学生
的赵瑞芝,是从两个坟墓般的旧式封建家庭里逃婚出来的,两个家庭都断绝了她的
经济来源。那个所谓的婆家,当然不用说,一个铜子都不给她寄。而她的那个亲父
亲,更为狠毒,不光一个铜子都不给她寄,而且派人带话:不再认这个女儿!不许
她再登家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