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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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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就会哭,遇到事不是哭就是发脾气,女人!眼泪可以洗尽烦恼吗?”

  “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我说。

  “我只是一条狗,别对我说话,免得人家误会你精通狗语。”他气愤的说。

  “我该怎么办?”我绝望的问。

  “擦干眼泪,去找你的妹妹,叫她去见父亲。”

  “她是个很刚愎的女孩子。”我提醒殷永亨。

  “你以为你不是?”他回答,“你们是孪生子,不是吗?”

  我出不了声。

  过很久我说:“我恨你。在你出现之前,我们一家子可没有一点烦恼。”

  “对不起,我破坏了童话世界的安宁,惊扰了小白雪公主,好了罢?”他言语间一点不饶放我。

  他与梅令侠简直是两个极端,梅言语如蜜,能把最大的波浪安抚宁静,令最大的恼怒化为虚无,但是他……

  我冲口而出,“你应该向梅令侠学学谈话的艺术。”

  “对不起,我不靠一张嘴吃饭。”殷永亨说。

  我怕他也叫我向殷瑟瑟学习,赶紧站起来说:“我走了。”

  “别忘了你的诺言。”

  我叹口气,“我不会忘记的。”

  他犹疑地拉住我,“哈拿一一”

  “我明白你为人,我俩之间虽不投缘,但我知道你是忠角。”我说。

  他舒出一口气。

  回到家。

  一开门便听见老胡师傅在那里调弦。

  母亲哑哑的低声哼:

  “说郎君呀,

  我只恨当初无主儿。

  原来你是假心肠一片待红妆,

  青楼女子遭欺辱,

  付它一片浪花人渺茫,

  悔煞李生薄恨郎……”

  我听得呆了。

  这是唱我的生母,她一直在吟唱我生母的故事,一次又一次,作为怀念。

  我走近去。

  “哈拿,”她就小朱砂茶壶里喝一口茶,“又回来了,不开店?”

  “关门算了。”我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唷,那我这个股东岂非血本无归?”她笑吟吟地说。

  “你怎么不睡?”我关心她。

  “睡不着哪,哈拿,你又为什么不睡?前尘往事一刹间全回来啦,”她弹弹烟灰,“怎么睡?”

  “——后来怎么样?”我没头没脑的问。

  但妈妈完全明白。“后来伊无言无语无笑,直到生下你们两个。”

  “又后来呢?”

  “将你们托付给我,”妈妈叹气,“然后知道我们在联络殷若琴,发言骂我们。”

  我的心狂跳,“再后来呢?”

  “她得病……去世。”

  “什么病?”

  妈妈哽咽,“不要再问。”

  “不是生病罢?”我摇晃妈妈,“是投河,是不是?她投水自杀了,是不是?”

  妈妈巅巍巍的站起来,“你这孩子,算什么呢,竞逼起我来。”说着她的泪水四散弹开,号陶大哭。

  我完全明白了。

  我看向老胡师傅。

  他佯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他仍然在调弦,但是一双手抖得像筛糠。

  我完全明白了。

  我狂叫起来,“妈妈。妈妈。”我撕心裂肺地喊,“妈妈。”

  “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与妈妈紧紧搂作一团。

  老胡师傅大叫一声,丢下胡琴奔开去。

  是夜,我血红着眼躺房中。

  马大进来说:“你忘了喂亚斯匹灵。”她探一探身子看我,“哈拿,你又哭了,为了什么?”

  我转过身,呜咽:“马大。”

  她问:“谁欺侮你?哈拿,我不会放过他,告诉我,让我去咬死他!”

  我握着她的手,摇动它,只是说不出话来。

  “哈拿,你想我做什么,说罢,什么我都为你做。”

  “那么你同我去见一见殷若琴。”

  她一呆。我逼切的看着她。

  “好的,好的,只此一趟,好了没有?我不会同他说话,我也不会叫他,一切是为你,好了没有?现在你可以停止哭泣了罢?”

  我哭得更厉害。

  “天,哈拿,你不是一个哭宝宝,我从来没见过你淌泪抹眼的,你是怎么了?我已经答应你啦。”她转过头,“妈,哈拿怎么了?”

  “我叫了医生来。”

  马大跌脚,“我不管,我去弹琴。”

  我不响。

  她又来惹我,“不叫亚斯匹灵?”一脸担心。

  我循她要求,不得不回敬一句:“尽管一辈子勤练,替郑京和提鞋都不配。”

  马大满意的出去。

  妈妈说:“你决意不让她知道?”

  我摇摇头。

  “你们这样相爱,你母在天之灵,亦感安慰。”

  我颤声问:“在天之灵,妈妈,真有在天之灵吗?”

  “你这孩子,怎么老说些我不能回答的话?”

  医生来了,开药给我,替我注射,我昏睡过去。

  于事无补,我还是醒来了,体力得到补充,精神略佳,殷永亨在我身边,焦急的看着我。

  “没事吧?”他问道。

  我撑起来,“马大已答应与我们上医院。”

  他松出一口气。

  “你只是关心这件事,是不是?”我问。

  “不,我也关心你。”他不加思索的说。

  听了这句话,我不禁笑出来、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讨好的话了?

  我轻声问:“你知道我生母的终局?”

  他把眼睛看向远处,“猜得到。”

  “勿告诉马大,她不晓得。”我说。

  “也别告诉你父亲,他也不晓得。”

  我讶异。

  “我们所知……他以为是疾病。”

  我忍不住悲愤。

  “他很快会随她上到天,一切会成为过去。让他去得安乐一点,在那里,他若碰得到她,她会对他言明一切。”

  “是,”我说,“希望如此。但到了那里,尚要见到仇恨的人,真是永远不得解脱的炼狱。”

  殷永亨嗤一声笑出来,“哈拿,你的笑话真杀死我,永远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喷出来。”

  我们忍不住握紧双手。

  “唔哼。”

  我一抬头,看到马大。殷永亨吓一跳。

  “这么像!”他惊呼。

  “我是漂亮的那一个。”马大仰仰头。

  殷永亨为之气结。

  马大随即说:“你别以为你哄得哈拿就哄得我,我比她聪明。”

  我无精打采的说:“别看咱俩长得相像,她是精品,我粗糙得多,上帝造人,不公平如斯。”

  马大说:“哈拿,你是怎么了?”

  殷永亨问:“可以出发了罢?”

  “去哪儿?”我茫然问。

  “去医院呀。”马大不耐烦的提醒我。

  “哦。”我起身换衣服。

  马大替我用毛巾抹面孔,为我梳通头发,结成辫子。

  殷永亨在一旁呆视,他喃喃说:“如照镜子,完全一模一样。”

  梳洗停当,我们跟殷永亨的车子上路。

  
  







野孩子04



04

  我因为刺激过度,反而不觉得如何,马大却紧张。我握住她的手。

  我说:“一会儿你见到他,不用说什么。”她点点头。

  病房在三楼,我与马大一路走上去,迎面的医生护士都投来诧异的眼光。马大走得很快,我因腿上不便,因此坠后,殷永亨故意止步等我,我有点感激。

  在转角处我看到马大被梅令侠截住说话,我知道他认错了人。

  他正在说:“哈拿,你来得刚合时——”

  而马大瞪着他。

  他随即看到我走上去,张大了嘴,没了声音,看看马大,又看看我,立刻明白是认错马大作我,但是还是禁不住讶异。

  我说:“我们自己倒不觉得那么像。”

  马大推我一下,在我耳边说:“还寒暄话家常呢?人在哪里?见过好速速走,了件事。”

  “跟住我。”殷永亨说。

  他推开病房门,一阵药水味冲出来,马大即时皱上眉头。梅令侠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殷若琴喃喃的说:“玉肘、玉珂。”

  我问殷永亨,“什么?”

  “那是他给你们取的名字。”殷永亨说。

  我没好气,马大在一边低低的咒骂:“俗得要命。”

  我大力推她一把,这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你们过来。”他说。

  马大不肯过去,双脚钉住在病房门口。

  我自昨天看过他的日记,益发对他的懦弱表示厌恶,并且憎恨他。

  “过来。”他不住的恳求着。

  马大叫我说话,用手肘碰撞我一下。我们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谁也没有挪前一步。

  终于殷永亨说:“大家坐一会儿罢。”

  马大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坐,我要走了。”

  “玉珂一一”老人叫她。

  马大夺门而出,梅令侠急急跟出去。

  殷永亨瞪着她的背影,徒呼荷荷。

  我觉得老人在利用他时日无多的悲剧在要挟我们迁就他,最好我与马大一人握住他一只手,直至他上天堂,或是下地狱。

  他根本就是这么一个人,有艳福的时候尽享,但即使人人离他而去,他亦有勇气活下来,直到今日。

  我并没有拉住马大,有我一个人泥淖深陷也已经足够。

  护士进来说:“休息要紧,让病人休息。”意下请我们离开。

  我再恨他,也只能够说:“我们改天再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混浊的声音,护士摆手叫我们走。

  我们甫出病房,便遇见殷瑟瑟,我没有心思与她斗嘴,向她点点头。

  她吃惊,“你不是在医院停车场?”

  我说:“那是马大。”

  “啊,另外一个。”她今天很善意,“真像,不过她比你漂亮。”

  我挤出一个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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