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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走吧!”我催她赶紧上船。
就在最后一刻,汽艇马达又隆隆响起时,真是想不到,已经上了汽艇的她,又从跳板上
走回岸边,把脱身孤岛的凭证,也就是那张火车票给了我。
——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我,她的意思太明白无误了,不许说不!
——那双慧而美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走过跳板,还在深情地望着。可汽艇刚刚离岸,她
就无影无踪了。
我不信佛,但我相信这世界上,总会有泯灭不了的善,这是无论怎样的恶,也毁绝不了
的,要不是这点善,那岂不成了连鸡毛都浮不起来的三千弱水,谁都会沉下去,永劫不覆了
吗?那么,这个世界上,也许永远没有什么不沉湖了!
还是同样的夏末秋初的季节,重游故地,又回到三十二公里的小站上。
然而,没有不沉湖,没有不沉湖里的山,没有山上的庙,也没有明丽圣洁的她,甚至连
那场灭顶之灾,好像也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
——这倒也是早就料到的结果。
我还有什么好寻找的呢?
于是,沿着走来时的那条乡村小路,又往回走去,人生就是这样走来走去,走到了尽
头。虽然这是意想之中的结局,可我就这样来了又去了么?我望着村边那些香樟树,垂杨
柳,草垛,和湖里飘拂着的芦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大水淹没了一切,只能看到
顶端的一小部分。若是汽艇不来或者晚来的话,也许我和她,正抱着那张长椅,在这里挣扎
着呢?
她说过的,人和人相遇,是缘分。但仅仅不足二十四小时的缘分,却让人一生为之魂牵
梦萦。
“喂,喂,让开路!”
一个驾着牛车的老汉,在我身后,用那粗哑的嗓子吼我。
“对不起!”我闪在了村路旁边,让车过去。
“吁——”他把牛喝停下来,也许对我的举止,觉得有些奇怪,问我:“你在这儿看什
么?”
“我想起有一年发大水,这些树都泡在水底下——”
他没有兴趣听我说这些闲篇,扬起鞭稍,要走。
我突然想起,这把年纪的老汉,也许能提供一些什么线索。我叫住了他。请他抽了支
烟,就坐在地头聊了起来。
“湖里涨水?涨什么水?”他老了,有点懵懂,有点颠三倒四。“这里不算什么稀奇,
三年两头的涨,春天叫桃汛,七八月叫秋汛,鱼都游到锅里来——”
我打断了他:“老大爷,你还记得七十年代,有一次,大水漫进了那边的火车站?”
“断不了淹的呀!这儿是有名的三江两湖的锅底啊!就车站地势高点,一发水都往那儿
逃命!一年两趟三趟都有过的。”
这种交谈,我不感兴趣了。“大爷,你忙你的去吧!”
他的烟还没抽完,不想马上去干活,继续唠叨下去:“那也叫作孽啊!几百口子人堵在
站上走不了,情等死,可谁也不想死,好容易来条船,都想早早脱身。可有走的,也有走不
了的,那叫可怜啊!有一年,我也记不得是哪一年了,有一个年轻女人,她把票弄没了,上
不去船,那跟她一块的男人,就自顾自的走了,真惨哪,把她丢下了!”
他说得我头皮发麻,我抓住他,“大爷——”迫不及待地追问着:“后来呢?怎么样?
我跟你打听的就是她呀!”
“还有什么后来啊!她只能站在那边等——”
“等什么呢?”
“不是等船,便是等那个人呗!”
“一直等?”
“可不吗?”
“那时,天很黑了!”
“黑得邪乎。”老汉突然瞟我一眼:“你在?”
我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你先说她,大爷,结果——”
老汉有些稀里马虎,并不在意我当时在场不在场的事,而感慨起来:“有什么结果呐!
各人管各人,谁还顾得上谁,许是风啊浪啊,你不知道有多大,翻江倒海呀!兴许把她裹进
湖里去了吧?”
“真的?”我声音大得把那头牛,都吓一跳。
“谁知道——”他接着又说了一句:“保不齐——”他把烟蒂掐灭在车杠上,吆喝了一
声,那牛默默地往前走去。
我站在那或许是“不沉湖”的湖边,心在战栗,而且,比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更感到出
奇的冷。
——也许,你会说,“压根儿就不存在一个不沉湖。”
——也许,你还会说,“你从来也不曾有过这次不沉湖之行。”
那么,我写这不沉湖和诸如此类的玄妙,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