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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独当一面的、受人信任和尊重的骨干侦查员,别的事他一概不关心,无论是“三项指示为纲”还是“阶级斗争为纲”他都不关心,处里科里组里摊派的一应杂事,也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可是一有案子,他就非抢到手不可。上次仙童山的一仗没捞上前敌临阵,后来越想越觉得是个终生的遗憾。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对徐邦呈的逃脱毫无责任干系而产生一点儿庆幸,而是到现在还在心里抱怨没得上这个机会,这种传奇的经历也许一辈子不会再有了。他甚至想,如果当初那个机会落在他的头上,他一定不会辱没了它。
第二部分全科最大的房间里
他骑着自行车经过广场东面的马路往北来,看着广场上一片一片的人群,感觉到肚子上那个硬邦邦的家伙,随了喘息的节奏一松一紧地蠕动,暗暗压抑着内心的得意。他把车子骑进了观礼台,一走进屋子便情不自禁地咋呼起来: “嘿!广场上现在人又多起来了啊,有油水嘿!” 周志明把一份包子和一碗鸡蛋汤递给他,说:“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要不给你留一份,你就得饿一顿!” 他本来不想说是回处里挂相机去了,可还是给坐在一边的段科长看出来了,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 “你怎么把这伪装服穿上了,里边挂相机了?” 照规矩,侦查员使用密拍相机须经科长的批准,段科长这么问他,意思是很明白的。他连忙吞下一口肉包子,支吾地解释道:“刚才,唔,我请示了一下纪处长……” 段科长皱着眉,好像这事儿没有通过他就不满意似的,“你行吗?”他问。 “行,学了十几个卷了。”他生怕被剥夺了这个机会,好在段科长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大家零零落落地开始往广场上活动。他肚子里填满了包子,觉得身体的“竞技状态 ”空前的好。他在广场上转来转去,舍得走路,不怕挨挤,自信一定能摄下几张外线密拍的 “经典镜头”来。约莫转了两个小时,他才开始觉出事情有点儿不妙。下午广场上人多,可基本上都是些看诗、抄诗的,闲逛的也不少,还有不少人只是匆匆赶来,冲个花圈鞠两个躬又匆匆离去。那些大声讲演的,朗诵的,送花圈的,贴诗词的他一个也没碰见,真后悔上午没想起向纪处长提出挂相机的事。眼看着手表的指针一个劲儿地往三点滑去,中午纪处长交待了要大家四点钟以前回处里汇报的,三点半就得离开广场到观礼台后院去取自行车,他担心自己这一下午是白忙活了。 他发了急,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在方尖碑的西侧,周志明截住了他,冲着他指着手表说: “该回去啦,走吧。” 他垂头丧气而又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跟着周志明往观礼台这边走。天上的黑云从中午就开始集结,这会儿越来越厚,平地里起了风,满场的花圈都哗哗地鸣响起来。他抬头看看天,怕要下雨了。 “照到什么了吗?”周志明在身边问,好像是很不屑的口气。 “没人闹事儿,我往哪儿照去。”他有点儿没好气,可话里又透着为自己的晦气辩解的意思。 “我看你带着就多余,硬邦邦的贴在肚子上也不舒服。” 他听不出这话是随便那么一说,还是嫉妒他争功出风头。不过,周志明倒一向是个老实人。 快到观礼台了,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他看见前面不远围着一大群人,人群中央,更有两个人站得高出半截身子,举着一张大白纸,上面用粗体的毛笔字录着一首诗、一首词,这两个人约莫四十来岁,像工人,又有点儿像干部,另一个女青年站得低一些,正在高声读那首词。他只听到了最后几句:壮士如今何处也,齐心同慨即英雄,最堪慰灵前众百姓,奋请缨!女青年读完,又大声念道:“百姓点灯!” “大鲨鱼!”他扯了把周志明,全身都兴奋起来。 “哗——”一片鼓掌声从人堆里爆发出来,举着大白纸的一个男人把举着纸的手放低,露出脸来,大声问道:“这盏灯要不要点?” “要!”人群齐齐地喊了一声。 那男的又问:“要不要啊?” 人群又喊:“要!贴到观礼台墙上去!” 陆振羽拼命往人群里挤,周志明却一把拉住了他。 “走啦,到点了。” 他一甩手,“好不容易碰上个货真价实的,还能让他溜喽!” 周志明不松手,把他的胳膊都攥疼了,“走走走,到点啦,到点啦!” 他觉得有点儿怪,周志明表现出一种少见的粗暴,好像要红着眼同他吵架似的。 人群晃动起来,把他们两人冲开。他听见周志明在身后使劲儿叫他,也不答声,自顾往前挤,跟着那手执大白纸的两男一女,夹在助威的人群中,向观礼台下拥去。 等他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时候,肚子上那个小铁盒的暗室里,已经印上八九张全景、中景和特写的“摄影作品”,他带着满身的得意和轻松,一路小跑回到观礼台后院,处里的人已经走光了。他拉出自己的自行车向机关赶来。 回到机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推开办公室的门,屋里空空的,他听到对面那间全科最大的房间里,有人在高声说话。 “六处、十一处怎么就比你们强呢?昨天他们也是人自为战,发现坏人也是一对一地跟嘛,不要强调客观原因啦,还是从我们自己的思想上找找原因吧。” 光从这慢条斯理的节奏上,他就能听出说话的是副局长甘向前。他推开大房间的门走进去,屋里站着不少人。甘向前板着脸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的软椅上,纪真坐在桌子的另一头,脸色沉重地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皮。 “处长,”他走到纪真跟前,解开伪装服,“我回来的时候,观礼台那儿正有几个人闹着呢,跟着哄的也不少,情况都在这里头了。”他从腰间解下密拍相机,放在桌上。 他这番战报像一剂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屋子里死沉沉的气氛似乎活转了一些。甘向前拿起相机,问:“都照上了吗?” “照是照上了,效果怎么样还得把卷冲出来再看。”他有意给自己已经不成问题的密拍技术留出些余地来。 “好,马上冲洗!”甘向前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 纪真把相机顺手交给身边的周志明,“送暗室,叫老丁他们冲出来。” 周志明接过相机出去了。甘向前对纪真说:“你看,你们处里的年轻人本来是很有潜力的嘛。” 纪真的头很不情愿地似点非点地动一下,说:“等会儿我们处里几个领导再研究研究,争取明天搞得好一点儿。” “明天,明天广场上就不会是今天和昨天这个局面喽。市委已经通知,清明节一过,全部花圈一律收缴,市里准备集中三万工人民兵,今天夜里收花圈,明天对广场闹事的人实行公开反击!你们处的任务,局里没有最后定,不过这一回,仗是有得打的。市里提出一个口号,叫做棍棒对棍棒,徒手对徒手,这对我们每个干部都将是一次考验。” 甘向前和纪真说的话,陆振羽有时在听,有时思绪又飘忽开,他在想着那个被泡在显影液里去的胶卷,最好能在甘局长走前冲好送到这儿来……
第二部分目光注视在他身上
周志明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只小小的相机。全屋的人都把目光注视在他身上。甘向前最先问:“怎么样?” 周志明把相机端至齐眉,平静地说出一句谁也没有料到的话来: “相机里,没装胶卷。” 大家全愣得出不来声。陆振羽的脑袋轰地炸了一下,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搞的嘛!”甘向前发作了,“你们就是这样抓阶级斗争吗?儿戏一样!”他的话不知是在对陆振羽说还是在对纪真说,他真火了。 “你使用相机之前上胶卷了吗?”纪真很疲倦地冲陆振羽问。 陆振羽完全蒙了,浑身都刺刺地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不知怎么说才好。“我,我以为,我记得,原来好像有卷儿,我,我也记不清了。” 甘向前拿起桌上的军帽,脸色僵硬地向门口走去,拉开门,又回过头来说:“老纪,你们考虑考虑吧,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哼,这样上不得阵呀!” 甘向前怒气冲天地走了。纪真站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烦恼和疲乏: “全处开会,现在就开。” 陆振羽哭丧着脸,跟着大家走向会议室。技术室搞暗房技术的老丁见到他,用一半嘲讽一半体贴的口吻骂道:“你小子,整天想什么呐?三岁孩子都知道装胶卷儿。”他耷拉着头,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纪处长在大会上讲了什么,他全不记得。只听到陆振羽三个字不断地从那张有气无力的嘴里蹦出来。自己这一锤没砸着钎子,反倒砸在了脚面上,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只能认倒霉。他木呆呆地坐着。散了会,又木呆呆地随了人们走出会议室。虽然低着头,却知道大家都在看他、议论他。周志明丢了徐邦呈,怎么说也还是个失败的英雄。可自己算什么?密拍不装胶卷,给几个反革命分子一通精神感光, 谁听了谁笑话。这笑话没准得让他背一辈子。 回到办公室,纪处长也来了,要参加他们的小组会。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段兴玉对大陈问:“周志明呢?” “不知道。”大陈摇摇头。 “上厕所了吧。”严君说,“刚才开会的时候,我看他出去了。哎,他桌上有个条子,是不是他留的?” 段兴玉朝周志明的办公桌扫了一眼,走过去,拿起桌上被墨水瓶压住的一张字条。 “大概是到医院看他爸爸去了吧,今天要给他爸爸会诊呢。” 段兴玉说着,飞快地把条子看了一遍,脸色骤然不对劲儿了。 纪真最先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怎么了,是不是他留的条子?” 段兴玉有口难言地犹豫了一下,大陈满腹狐疑地探过头去看那字条。看了,也不说话。 “出什么事了吗?”纪真过来拿过字条,看了好半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