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收获-2006年第6期-第6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舅妈怕表哥把我妻子吓着,先把他安顿在西屋里,然后按家乡的规矩抱出新被褥给我们铺盖。我注意到被褥都是红色的团花,当然,它们的里子都是白色的棉布。我脱光衣服躺进去试了试,那种感觉十分熟悉。我记起这棉布是我的母亲辛劳的产物,在她年轻时她曾昼夜不息地织布,这种布在家乡俗称“粗布”,她终日坐在织布机前,两只脚左右踩踏,两只手在两层线中间传递着像鱼一样的梭子。 
  妻子钻进被窝以后,我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微微地“唔”了一声。她说:“只是这布有点刺肉。”于是我把脸贴在她胸脯上蹭了一会儿,她的皮肤还是像以前那样又软又滑。我把头枕在那儿多呆了一会儿,因为怕把她压着,我把脖子稍微用力地梗着一些。 
  舅妈照例睡得早,在我们躺下来睁着眼睛一时还不能人睡的工夫,西屋里已经响起了她的鼾声。她的鼾声像风箱一样来回拉动,只是出气时声音稍小。她单调的鼾声使屋里显得空旷,使我们显得孤单,带着凉意的空气氤氲在我们的鼻尖。 
  我睡在床外侧,眼睛转向窗外,窗外树梢的上空星子满天,一颗一颗,粒粒可数。又过了不知多久,一片清淡的白光落在窗棱和西墙壁的拐角处。妻子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稳了,我想,她也许已经睡着了。 
  我也准备合上眼睡去。这时,堂屋门缝里似乎吹进来一股风,半扇门无声地开了。从我这个角度恰好可以从东屋门口看出去,在一棵槐树的枝头立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似乎在等待什么,过了有几分钟,它悄无声息地从屋门飞进堂屋,落在立起的吃饭用的圆桌上。我眯起眼睛观察它,发现那是一只黑鹰。在它停留的那段时间,它不时地用尖利的喙左右地梳理羽毛。当它的喙划过羽毛时,发出像撕纸一样的声音,这使我觉得它很有力量,它的羽翼坚韧不拔。 
  黑鹰停留了有一根烟的工夫,又飞回了树梢。过了一会儿又飞了进来。如此往返了五次。最后一次,它飞出去不见了。门口的月光泻进来,照得屋内又清凉,又像梦。我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妻子一下,她的呼吸声停止了,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告诉她刚才我所见的情形。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吐字不甚清晰地说:“你随便说三个词语。”我凭着多年来对她的熟悉,听清楚了她的意思,就随口说了三个词。她听到以后就嘴里含混不清地反复念起来。我们把头都蒙进被子里,把被子裹紧,似乎这样就会变得安全一些。 
  我感到我们似乎在移动。准确地说,我们是随着被褥裹成的圆桶在漂移。我听到门环发出一声清脆而短促的与门板的撞击声,知道我们已经漂出了屋门。没一会儿,我听到树叶和一些小树枝与被面划出的轻微的刮蹭声,知道我们正在升向大舅家院落的上空。我们的被褥之间在我的这一侧有一线微小的缝隙,我忍不住向外观望,发现我们穿行在南寨村的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家的窗内都是黑的,只有院落里和街道的半边有月光洒下的霜雪。南寨村的房子都在渐渐地下沉,过了一会儿,南寨村不见了,现在我可以看到擦着村子而过的沙河的河床,以及远处的田野。大地上的景象因为月光普照显得更加辽阔。 
  妻子似乎又睡着了。也许她刚才也并未清醒。她的呼吸声很平稳,我想她在梦里一定很平静。这是难得的。这些天她一直都没睡好,今天总算睡好了。这样就很好。我也慢慢地没了意识,似乎进人了梦中。 
  我又在翻身。腿脚又不本分了,这是在我的脚被风吹着时才意识到的。我刚刚恢复的感觉使我知道,我把脚下的被简踹开了。夜风从那儿灌进来。这样妻子也醒了。她的手向我身上寻摸,找到了我的手,然后轻轻地握住。我听到她轻轻地责怪说:“看看你,又不小心。” 
  我索性把头探出被头向外观望,发现我们正在下降。我们的下方是一片麦地,麦子已经长出了两柞长,加之我们下降速度很慢,所以落地时还算平稳。落地以后,我把被子撩开,裸着身子站在黑夜的麦地里,借着已经微弱的月光观察周围的情况。妻子用被子裹住身体,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又看看周围。 
  一二百米外有一片灯火,几间刷着白灰的房子。一群人杂乱地站在那里,有一个人手里擎着火把,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手电,其余的人不知在为着什么事说着话,嘈杂声越过寂静的麦地传到我耳朵里。一个年轻人快速地向我们这里跑来,一只手拿着火把,一只手拿着——跑近以后我看到那是一个爆竹。站在离我们约十步远的地方,他停住脚步,拉开姿势,准备点燃以后向我们这个方向扔来。他似乎看不见我们,或者故意忽视我们的存在,或者有属于他们的其他意图,这些我都猜不透,于是我冲他大声喊叫。很快,我听到了来自那几面屋墙的回音。 
  小伙子终于停住手了,他像是才注意到我们,好奇地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我向我身后的被褥指了指,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解释清楚这一切,我想即使我把这一切说清楚,他也未必能够相信,索性指了指之后就把手向他一摊。就在我面对那个穿着衣服的小伙子时,我脑子里还留着我转身那一刻看到的我妻子的模样——她一脸的惊恐、无助、疑惑,两手抱在自己胸前,同时揪住被子。她的后背裸露着,被野地里的风吹动的麦子刮蹭着她娇嫩的肌肤。说实话,在那个陌生年轻人面前保持摊手姿势的那段时间里,我心里非常难过。 
  年轻人看看我,又看看坐在麦地里的我的妻子,呆呆地愣了几秒钟,而后,他突然大声笑起来,像是一切都明白似的说道:“哦哦,是这样,你回去吧!你们继续回去吧!”说着,他转身向那群人跑去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向妻子跑去。我想我们应该躺进被窝里,把它裹紧,然后再让它飞起来,哪怕飞离一房高,也会比现在安全。何况我们还会继续漂移,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但是我还未走到被子面前,那个打火把的就又向我们跑来。这次他的身后紧跟了那群形色各异的人。小伙子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不一会儿那群人也零零散散地陆续跟过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越过那个年轻人走到我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毫不客气地对准我的脸照上来,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并侧过头去。他随即又把手电筒向我妻子的方向照去,我慌忙抢过去一步挡住亮光,我目光冷漠、气愤又怯懦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以及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借着那个小伙子火把的光我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嘴唇上一撮浓密的黑胡子,目光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他声音洪亮地问道。这种声音让我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是一丝不挂,我的身体原来一直被风吹得发抖。 
  “我们是从村子里来的。”我不得不这么说,而且不得不提到了团花的被褥,最后告诉他,“我们是从那儿飞来的。”为了让对话尽快结束,我尽量省去一些细节,比如黑鹰、我说的那三个双音节词等等。 
  不知是我哪部分的省略起了作用,他似乎单是注意到我们是飞来的这一事实。他语速不快不慢地说道:“那么,既然你们是这么来的,也就是说,是乘坐了一种交通工具,车船税拿来吧!” 
  我听了十分诧异。我不知道他是从何说起。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及他们的身份。但依然是为了节省时间,我把问题集中在“拿钱”方面。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合法的?” 
  “少废话!”人群中不知哪个大声说,“叫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的怒火顿炽,冲着面前的这个人,也冲着后面那些人嚷道:“这个问题我自然是有权问的,凭什么黑更半夜你们来收钱?” 
  嚷完以后,我意识到自己这样的问题也很可笑,在这样的场合,一片不知边际的麦地里,我们不知怎么飞到这儿。我的理智似乎恢复了,进而对这一切产生怀疑,对面前这些人,也包括对我自己,以及过去这不知多久的时间。 
  中年人的手电筒再次照了我的脸,我感觉他的手在向我摸来,我没有来得及躲闪,就被他冰冷的手死死地钳住了。他把手电筒回身向人群里一丢,有人接住了,然后他腾出的这只手在裤兜里摸了一遍,一道金属光在我眼前闪了一下,我看见那是一把水果刀。他说道:“你想知道是吧?好,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就被他划了一刀。 
  我终于能把手抽回来了。我眼睛凑近了一些看,看见了手掌处有一道皮破开了,很快,血热乎乎地冒了出来。 
  “把他们的交通工具没收!”中年人回头对那些人命令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那几间白屋走去。 
  在他们抱走我们的被褥之前,我不顾脚下冰冷的土地向妻子跑去。我弯下身把妻子抱起,向麦地的深处跑去。 
  月亮已经不见了,我们的前面是无尽的黑暗。我握紧拳头,怕手上的血蹭脏妻子的身体。妻子的腿几次从我臂弯处滑脱,我几次努力地向上抬,拚命地把她勾向我的胸脯,直到我的膝盖跌跪在湿冷的麦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了看妻子,实际上我已看不清她的面庞。我慌张地看了看身后,光亮已完全消失不见,嘈杂声也完全寂没。除了麦子茎秆因风的吹动而摩擦出声之外,就只有我和妻子的喘气声。 
  妻子终于哭出来。她带着哭音反复对我说,义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是在做梦是吗?我是在做梦是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我想我应该回答我的妻子,所以努力地去寻找事实。我摸了摸手掌,手掌上和手指间的血已经结痂,我用指甲抠了抠,倒是没费多大力气,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