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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6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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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深处,盲女开始狂乱地冲撞。心里装着这样沉重而孤立无援的爱,又被驳杂汹涌的混乱记忆纠缠,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疯掉。她跑过的地方,发出灌木折断、鸟群惊起的声音。不久,她灵敏的鼻子便闻到了火药的气味。周围一定有人。也许被骆驼击溃的翁格人就埋伏在这里。她慢下脚步来。有人在靠近她,从身后。但她无处可逃,前面的灌木已经足有半人高,很难穿越,向前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艰辛。但后面的人越来越近,她听见恶狠狠的呼吸声,听见弯刀划过灌木丛的声音。那人应该就在她的背后了,她刚这样想着,就感到冰冷的弯刀抵住了她的腰。 
  春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自由。但她还不想停下来。她只是想再靠近一点骆驼,再靠近一点,幻想她的那阵飓风忽然出现,将她卷走。她执拗地继续向前走。身后的人用马来语喝止她。她听不懂,继续走。于是弯刀从她的后腰部刺入,血液的气味在潮湿窒闷的森林里显得很清爽。她向后仰倒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穿射进来的月光,终于找到了她,温柔地舔噬着她的伤口。 
  漫长的黑夜终于结束,她再也不会因为失眠而躁动不安。 
   
  6 
  醒来时,伤口还在流血。她知道用力压住身体会好一些,可是腰肢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的身上缠着一圈圈绳子,像一只梭形纺锤般丢在角落里。她听见有人用马来语小声对话,那应是看守她的士兵。而周围还有其他微弱的呼吸,——她绝不是唯一被擒住的犯人。 
  她被翁格人当作骆驼派来的探子,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可他们是多么荒诞,——又有谁会派一个双目失明的柔弱女子来做探子呢? 
  接连几个晴日,酷热。在密不透风的囚室里,伤口迅速腐烂,脓血不止,到处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引得苍蝇嗡嗡乱飞。囚犯们不休地哭闹,抱怨,谩骂……只有春迟非常安静,她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像一只冷冰冰的蚕蛹。吃饭的时候,有好心的犯人靠近她,将饭食放在她的旁边。她一点也没有动过。苍蝇们围着她的伤口绕来绕去,犯人们都疑心墙角的女子已经死了。 
  但春迟的头脑却很清醒,耳朵也还灵敏。犯人们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一些无辜的人。不过是因为误入翁格人的领地,被当作密探擒拿。他们当中,有相依为命的老夫妻,有孕妇,有少年……春迟从未与这样多的人共处一室,一直以来,她都是自闭的,没有关心过周围人的生活。 
  年老的夫妇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对腹中胎儿的盼望,使孕妇不曾失去求生的斗志;少年无时不在思念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孩,他在囚室的墙壁上刻画着她的名字……爱是无尽的牵挂,是不竭的力量,是苦难的庇护所。春迟也隐隐感到内心的不甘,她还有那份可贵的记忆没有找寻到,难道她放弃了,将灿如珍宝的爱情呈于他面前的愿望? 
  犯人们越来越明白,关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他们都不是匈蓬部落的探子,骆驼自是不会派人来营救。对于翁格人来说,他们已被认做罪人,又再无利用价值。翁格人的军队忙于抵御匈蓬军队的再度袭击,这几日,送饭的人没有按时来,他们已经被遗忘了。也许很快就要饿死在这里。 
  年老的夫妻已经没有气力说话,少年不再坚强,靠在铁栅栏上默默地哭泣,孕妇被间歇性疼痛折磨着,发出阵阵哀叫,——也许就要临盆了。而那个他们一直以为死去的女子,忽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循着哭声走过去,在孕妇的身旁坐下。这样的举动,连春迟自己也感到惊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动。 
  “你很痛吗?”在岛上居住那么久,春迟多少会说几句马来语。 
  孕妇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紧紧攥住春迟的手。她的身体很烫,还在不断发抖。春迟的手臂不经意撞到她隆起的腹部,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它在动。宛如一朵从水底缓缓升起的海葵,伸出柔软的触角,轻轻碰了碰人间。 
  孩子,孩子是水底绽放的精灵。 
  春迟忽然冲到囚牢的铁栏前,对着外面大喊: 
  “带我去见匈蓬人,我们是他们派来的探子。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赎回我们!” 
  囚牢里的犯人们都惊异地睁开眼睛,望着春迟。关在这里那么久,这个瘦小女人身体里的血液还未流光,她忽然显现出惊人的力量。宛如一次重生。他们怀疑着,又不可遏抑地开始憧憬。 
  次日中午,春迟作为俘虏,被翁格人押着,前往匈蓬人的营地进行谈判。尽管对于春迟的话,他们还有所怀疑,但由于军队已经处于极其不利的劣势,所有可能扭转局面的办法,他们都愿意一试。 
  她如猎物般被拎到骆驼的面前。她终于与他见面。众目睽睽下的见面。她被狠狠地丢在地上,腰背上化脓的伤口首先被他看到。她坐起来,仰脸望着他。她从那一大堆混杂的记忆中,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挂在脸上。哀怨或者也是有些的,但并不容易察觉。 
  她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于她而言,他是一块明晃晃的光斑,充满咄咄逼人的亮。他是否一眼就认出了她。丑陋的伤口是否令这位高贵的首领蹙起了眉头。心痛还是厌恶,——他是否因为他们的重逢而感到一丝惊喜呢? 
  他们用马来语交涉。她听着他的声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悠悠地倒下去。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知道,自己平安了。那声音强硬,洪亮,她知道,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7 
  她醒过来,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腰上的伤口还在疼,摸了摸,已经被包扎好。 
  时间竟然是黄昏,她应当睡了很久。房间里有个大窗户(很难得),落日的余晖将铺在地面上的棕榈叶照得发亮。她只看到那边有一团亮,恍惚地以为满地都是她的贝壳。她很想走过去摸一摸,起身却感到背后的伤口撕裂般地疼痛,身体好像就要断开了。她只得又躺下。 
  不久,骆驼来了,走到她的床边。她伸出手,从空中晃了两圈,终于抓住了他衣襟。她唤他: 
  “骆驼。” 
  “你想起从前的事没有?”他劈头就问出这个令她困窘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金柄短刀上,这次他应很满意,因为短刀被她擦拭得很明亮。她摇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她连忙说: 
  “但我一直没有放弃,我正在用一个愚蠢但是很奏效的办法,去寻找……” 
  “嗯,好吧,那么等你找回记忆,再来找我。”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听她说下去,仍是用这句话敷衍她。 
  他的话令她一时无语。她揽过他的胳膊,手臂与手臂藤枝般缠绕在一起,——她终于如愿。然而那种满足只有片刻,她忽然被一种疼痛击落在地。霍地紧紧抓住他,急迫地说: 
  “牢房里还关着几个犯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你快去救他们……” 
  他用力甩开她,生硬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吗?为了你,我已经答应那些翁格人,放他们走,还划分了地盘,暂时不会再去进攻他们。” 
  “是吗?”春迟一阵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是立刻又想起关在囚牢里痛苦呻吟的孕妇,以及她柔软的肚子,她又继续哀求道: 
  “求你了,快去救他们。那个孕妇,就要生产了,她很痛苦。” 
  “闭嘴!”骆驼大吼一声。 
  “求你去救他们,他们就要死了……” 
  骆驼猛然甩过来一个耳光,打在春迟的脸上。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便是他了,她暴戾的爱人。他如此粗心,甚至没有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瞎了,再也看不见他。 
  骆驼没有再来看过春迟,她仿佛被关进了另一座囚牢。她昏沉地躺在那里,只有送饭人提醒着她时间的迁移,一日又要过去。春迟不敢去想,在翁格人的囚牢里关着的犯人们,现在怎么样了。孕妇是否已经临盆,老夫妻和少年是否也都平安。她应感谢他们,是他们激起了她求生的斗志,使她决心不顾一切地与他见面。她亦给了他们最后一线希望,——那种期待是什么滋味,她很清楚。然而现在却不能将他们救出来,他们一定很失望。 
  原来她一直最怕的,是令别人失望。她曾答应淙淙,陪她一起去船上生活,不离不弃,可她食言了,并且不告而别,她令淙淙失望;骆驼一直希望她能够记起往事,虽然她从未放弃寻找,但至今毫无进展,她令骆驼失望;她答应苏迪亚,不会夜晚独自外出,可她还是自己走入毛茛丛林,并且再也没有回去,她令苏迪亚失望。现在她又令囚室里苦等的犯人们失望。失望就像一场暴风雨,熄灭的火种不可能再度点燃,那伤害将永远留在那里,无法弥补。 
  他站在马六甲河畔,注视着对岸的漂亮建筑。它是有名的红屋。红砖墙,硬木门,门前是宽阔的石阶,荷兰人的建筑总是这样气派。 
  钟声忽然响起,吓了他一跳。有位嬷嬷走过来,把门关上。里面正在举行仪式。他的女儿、女婿以及小外孙都在。他们多次邀他来观礼,都被他拒绝。他只是怕自己破坏了他们的好兴致。 
  也许不会有几个峇峇人像他这样迷恋中国,他甚至觉得祖父曾是郑和船队中的一名海员,这是至高的荣耀。三十年前他在码头工作的时候,曾认识过中国轮船上的工人。他们有过一段书信来往,虽然他会写的汉字寥寥,但那些信件被他视为珍宝。后来信件中断了,跑船的工人再没有了消息。他就更思念,希望可以渡海到中国去看看,但家人都反对。直至最近,他的妻子死去,他才觉得事情又有了转机。 
  他很想带小外孙一同去中国,让他到那里去住一段,却又一次遭到全家人的反对。他们要让他到英国去,过喝伯爵红茶、戴绅士礼帽的上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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