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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塞听见哈格进来了。把报纸从脸上移开了点。他说:“哈格!你回来了?”
哈格没吭声。哈格站在地上像一截子树桩。核塞猛地觉得儿子长高了,人变得黑红
黑红的。完全像个大人了。于是他自然地口气有些变了。他本想说一些关心体贴的
话,但没说出来。他看见哈格的样子不对劲。
哈格说:“我妈了?!”核塞没吭声。哈格又问:“我妈了!?……”声音明
显提高了。而且带着质问的口气。核塞说:“嚷什么嚷!你妈走了。”“走哪里去
了?”“我咋知道走哪里了?她身上长着腿,我能管住她往哪里走?……”
哈格心里的火轰一下子冒上来。“我怎么觉得房子里有一股子生驴味?哪里来
的草驴跑到这里了?”哈格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大洋马。大洋马站在门口摆了摆头,
扭了扭身子没吭声。忍住了。
核塞忽一下弹起身,吼道:“我看你这个娃娃牙没长齐,怎么满嘴的驴粪气!”
“好好好!老子,我不跟你争。如果找不见我妈,看我如何收拾你!……”
“……”核塞拧了拧身子没吭声。
哈格怒冲冲从房门跨出去……核塞坐在炕上面骂:“……没教养的东西!牙长
硬了,敢顶老子了……”
哈格从院门走出去,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满脑子装的都是妈妈的影子。
哈格去问胡三,胡三说:“前几天还见你妈妈来着,这几天,没看见。噢!我
想起来了,前几天,我经常听见你大和你妈吵架,很凶的。兴许你妈回你外奶奶家
了……”
四
黑马的叫声明显地减弱了,那叫声全变成了一些丝丝拉拉的东西。听起来却直
往人心里钻。
大洋马怕得不得了,尤其一到晚上,核塞躺在炕上一声不吭。大洋马说:“核
塞,我看这马不吃不喝的都快三天了,三天前你倒的豌豆还放在槽里没动一颗。槽
里的水也没动。你得想一想办法!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核塞!你看,你看,(她
用手指着自己的左眼皮),我这几天左眼皮老跳,怕是要出事呢……”
核塞不吭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洋马冲过去,拔掉他手里的烟扔了。
核塞起身走出去,他恶狠狠地盯着黑马。但不敢靠近它。马一看见核塞,就立
起身子,拼命地嘶叫起来,刨动的蹄子把马棚里的尘土扬得到处都是。
狗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核塞一转身,进了屋。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杆土枪,
他二话没说,对着马槽就是一枪,随着一声响,喷出的沙子四处飞溅。等尘土落下
时,大洋马回头一看,半个马槽都被掀掉了。水流了一地。
在一片弥漫的灰尘里,马还站着,只是索索地抖着……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
气,像拉风箱。
狗日的,我看你再敢叫!核塞骂着,进了屋。
大洋马看见,黑马的身子颤动着,披满尘土的皮毛全竖了起来……一双眼睛变
得惊恐又茫然。
半夜里,院子里静极了。村子里的寂静变得像岩浆似的。大洋马一到晚上身子
就抖起来。马叫的时候,她在抖,马不叫的时候她还抖。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张
熟悉的脸。她几乎喊出了声。大洋马死死地抱住核塞的身子。屋子里有一种比死亡
的气息更人的东西。核塞的身子硬梆梆的。黑暗里她看见核塞的眼睛大睁着……
半夜里,马又叫起来,声音含混而可怕。他们一晚上睡不着。核塞走出去又对
马槽放了一枪。枪声在夜里炸开来,传得很远。不到半个小时马又叫起来……
这一次,核塞不敢出去了,他怕看见黑暗的马棚里那一双闪动的马眼!
五
日子又过了三天。大洋马看见那匹黑马的一身皮毛全干了。灰土土的。马的身
上有几处被石子击烂了。流着血,又黑又红。有几处伤口已结成了一层紫色的疤。
这天下午,哈格回来了,一个人。他回来的时候,正碰见父亲骑着摩托带着大
洋马到乡上去。他理也没理,车就从身边开过去了。哈格回过头,啐了一口!
哈格来到空荡荡的院子,但没进屋。他坐在门坎上落眼泪。神色呆呆痴痴的。
他找了三天也没找着妈妈。没有人能说得出妈妈的下落,好像妈妈突然从地球上消
失了。哈格的神色呆呆痴痴的,他找了三天也没打着妈妈的下落。现在,他一遍一
遍想起来,他做过的那个梦:妈妈骑在一匹马上飘呀飘,然后就向一座悬崖下面沉
下去……像一只大鸟。他几乎天天晚上都做这个梦。
黑马对着哈格叫起来……哈格走进马棚,看到这匹不成样子的马。心里一阵酸
心。马看见哈格像见了亲人一样,哼哼唷唷地叫着,把头放在哈格的脸上反复摩挲
着……哈格抱着马头,呜呜咽咽地哭了……
马的蹄子在马槽下使劲地踢着,刨着,咴咴地叫着。哈格先看见埋在土里的一
截子彩条布。他伸出手一拽,没拽动。却又拉出了一些。哈格有些吃惊!
他拿来了一只铁锹,取出上面的土——就发现了土里埋着一个人……
哈格还没看清是谁就丢掉铁锹昏死了过去。后来,哈格是怎么跑出去的连他自
己也说不上。
六
天擦黑的时候,一辆警车悄悄地开进了村子。停在路边。从车上跳下几个全副
武装的警察,一路小跑,向核塞家冲去……
警察来到院子的时候,黑马站在马棚里静静的,头一扬一扬的。一溜五个警察,
一闪身冲进屋去。
从屋里传出一些人的喊叫声,或东西的碰撞声。但马上又沉寂了。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警察去马棚验了尸体,而且拍了照。其中一个对围观的群
众挥了挥手,说,完了完了。回去吧!
核塞和大洋马双双被铐着,从房里走出来。人群喧哗起来。警察押着他俩一直
走到停放的警车旁。村子里早轰动了,路上,墙上,屋顶上全是人。
哈格一直站在警车旁,牙帮子还抖着。刑警队长看了看哈格,盯着核塞说,你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核塞瞟了一眼哈格没吭声。他回过头去,看了看他家的院子,说:“我后悔!
我没一枪崩了它!”
以后,村子里再也没听见那马的叫声……一年以后,那马瘦干皮毛而死。
过了很多年,还有人记得,红嘴子村,有一个人合同姘妇,掐死了自己的婆姨,
埋在了马槽里,却被马刨了出来……
这可真是匹义马呀!啧啧啧!……
黑屋子里的女人
王清平
马集乡政府大院的东南角上有间孤零零的黑屋。平顶,墙上没窗,一扇铁门锁
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钻不进去。鬼才知道黑屋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建的,作什么用
的。反正,据传只有书记才掌有黑屋的钥匙,简直就像叶利钦克林顿手里才有核按
钮一样,是权力的象征。还是据传说,有一年夏天,经过黑屋的人都能闻到一股臭
味,后来闻不到了,却看见铁门底下成群结队爬出蛆来,有人断定,黑屋死了人,
要不然就死了一窝老鼠,否则,吃完死人或老鼠的蛆虫不会心甘情愿爬出光天化日
之下被太阳曝晒而死。
但有一件事让马集人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那一年,黑屋的钥匙失传了。同时,
马集街上一个赵姓汉子,原先是个人精,一觉醒来身边的女人没了。找遍小街角角
落落,没见老婆的影子,一口痰下不去,翻翻白眼,突然天外来客似的喜怒无常,
满口胡话。跑到乡政府大院的黑屋门口,砰砰敲门,吵得乡政府工作人员心神不宁。
而且说,敢肯定,他老婆钻进黑屋子。后来,乡政府派人把他拖出乡政府大院。赵
疯子从此就嘴里嘟嘟哝哝,眼睛直直地瞅着脚下,见什么都不稀罕,就见到废弃的
钥匙像见了老婆似的欢天喜地,见一把拾一把,拾一把就吊在腰间。天长日久,居
然比配钥匙的还多,叮叮当当地挂在腰间比常人簪金佩玉还神气。
于是,有人说,失传的黑屋钥匙在赵疯子手里。由于黑屋的神秘,新任的乡领
导虽然没像丢了核按钮的总统那样岌岌可危,心慌意乱,但只要看见黑屋,就都不
免皱紧眉头,那屋是干什么用的?钥匙在哪?第一个问题没人回答,第二个问题就
有人感了兴趣,决心刨根问底,大海捞针地找黑屋钥匙。听说在赵疯子手里,就问
赵疯子要。不给。比要他命还难。买糖块哄,不给。递烟给他抽,赵疯子嘴里啪啪
地抽烟,双手却紧紧捂住钥匙串。骗他,把黑屋门打开,送个女人给你。赵疯子挑
出一把往黑屋的锈锁眼里一插,咯吧,锈锁开了。有人趁势推门想进去,不行,赵
疯子死命堵住门,说,我女人在里面哩!一句话吓得人汗毛直竖,浑身冒冷汗。天
哪,那臭味莫非真的是赵疯子女人死在里面的。黑屋原来是座坟墓。赵疯子掌握着
坟墓的钥匙,根本不是什么核按钮。不是核按钮,那还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从此,黑屋无人过问。只是,有人提起来都知道,钥匙在赵疯子手里。斗转星
移,不知过去多少年,小街的乡政府大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茬一茬换人,小
街不时出现新面孔,似乎永远不变的只有没天没夜游来荡去的赵疯子。
一年夏天的深夜,小街上所有夜游的东西都睡去了。叮叮当当的赵疯子还在精
神十足地游荡。走着走着,猛抬头,撞见一个人,几乎脸贴着脸,那人说,赵疯子。
赵疯子说,你是鬼。那人驴桩似地站直了,任赵疯子在黑夜里端详他是人是鬼。终
于,赵疯子辨认出来后,哈哈大笑,刘乡长,干吗?找王书记吧。王书记进黑屋去
了,带个女的。我开的门,天亮再放他们出来。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