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矛盾文学奖提名 李洱:花腔 不全-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起来,那应是他平生吐的第一口血。

  葛任吐血的时候,我也在场。后来,也是我和五婶将他抬到我们家里,给他吃的,给他喝的,尔后又慢慢劝开的。那几天,我跟他寸步不离,每天都陪着他,生怕他寻了短见。过了些日子,他的情绪好些了,再谈起此事,他就对我说:“白兄啊,我日后定然报答你们。”他说到做到,不放空炮,日后我果然受了他许多恩惠。

 
 
& 葛任家谱  
李洱  
 

  既然白圣韬提到了葛氏的先祖葛洪,我也就顺便做些补充。据葛氏家谱所记,东晋的葛洪,确为葛氏先祖。青埂镇一带的葛氏家族,均来自广东东江北岸的博罗县。博罗境内有罗浮山。史料记载,葛洪少时即好神仙导养之法,后师从郑隐,学习炼丹。后来,带着儿子和侄子到了广东,在东江北岸的罗浮山炼丹,并著有《抱朴子》一书,凡七十卷:内篇二十卷,论神仙吐纳、禳邪却祸之术;外篇五十卷,论人间得失、世事臧否之事。葛洪积年而卒,死后就葬在罗浮山。

 
  再往上、往远处推,据家谱记载,葛洪的曾祖是葛玄,葛玄的先祖就是大禹。《尚书?尧典》里说,是时,“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于是有了大禹治水。葛任在上海时,与鲁迅先生有过交往。前面提到的日本人川田,在他早年所著的《回忆与鲁迅的一次晤面》一文中写道,1932年10月11号,葛任在与鲁迅先生的长谈中,也曾提到过葛洪是他的先祖。葛任说,他正在写作一部自传体小说,叫《行走的影子》,开头便要写他的先祖葛洪,“写葛洪,不犯王法吧?”鲁迅先生说:

  可以写得油滑些。昔有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我正要写不周山,写的就是王法的来历,且要写得油滑,总之要在庄严高尚的假面上拨它一拨。据说大禹是葛洪的先祖,你何不写那大禹呢?我送你一个现成的题目,叫“理水”怎样?

  众所周知,最后写出《理水》的是鲁迅,而不是葛任。1935年11月,鲁迅的《理水》完稿。又过了几个月,鲁迅病死于上海。葛任寄去了一份唁电:“人生知己,汤汤泪水;斯世同悲,浩浩怀山。”其中的“汤汤泪水,浩浩怀山”,即是对鲁迅《理水》开篇所引的《尚书?尧典》里的一句话的化用。

  而往下、往近处数,二十代以内,青埂镇葛氏家族的谱名如下:“公义定天经,荣华居永清,福位传高贵,心德存行正”。葛任曾祖的谱名为葛心堂,祖父的谱名为葛德琛,父亲的谱名为葛存道。到葛任这一辈,为“行”字辈。因为在他的童年时期,父亲一直不在身边,祖父又不理家政,所以他没有起过正式的谱名。

  白圣韬所说的那个被“脐带勒死”的女婴,当然也是“行”字辈。八月初七那天——这是葛任的生日,当家人发现那个脖缠脐带的女孩不哭不闹,脸色青紫,就把她放进一个草篮里,扔到了济水河边。在这里,我要事先透露一点,那个女孩其实并没有死去,而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就是我的姑祖母。而我的母亲,即葛任的女儿,应该是“正”字辈。

  我曾两次到过葛任的出生地青埂镇。青埂镇因背靠青埂山而得名。它还像旧时图中所绘,没有什么变更。冬天,青埂山上点缀着朵朵白雪。春天,雪化了以后,山间小溪汇成一条小河,流经青埂镇和镇上的那个石桥麒麟桥,也就是葛任降生的地方。青埂镇还有葛任的侄子。按辈分,我应该叫他叔叔。他名叫葛正新。和别人一样,他也认为葛任死于1942年的二里岗。他向我讲述了葛任出生时的一些事情,以及我的姑祖母被当成死婴扔掉之事。不用说,这都是他从一些老人们那里听来的。他的说法与白圣韬的自述,基本相似:

  听说,我叔叔(指葛任)是在游行时生的。这就是命。那家伙后来走南闯北,一会儿往日本跑,一会儿往苏联跑。对,现在叫独联体了。反正从来没有消停过,最后死也是死到了外地,叫什么二里岗。你不信命不行。

  老人们都说,生他的时候是正晌午,地上的日影比手指头还短。生完他,又生了一个,是个女孩。可她命贱,生下来就死了。我们这一带,孩子生下来,不能吃奶,得先尝“五味”。什么五味?醋、黄连、盐、钩藤和糖。吃得五斗醋,方能做宰相嘛。吃完醋,再吃黄连。小孩没牙,黄连是和盐、钩藤一起煮的,煮成一锅汤,捏着鼻孔灌下去。最后才是红糖水,先苦后甜嘛。吃五味时,老人们发现那女孩被脐带勒得青紫,她不吃醋,也不吃糖。普天之下,小孩哪有不爱吃糖的?要么是死人,要么是憨人。曾祖父就把那个女孩放到一个篮子里,上面盖着钩藤叶子,扔到了镇外的河边。

  老人们说,我二奶奶(即葛任的母亲)在月子里也不安生,常偷偷往河边跑。她没能见着那死孩子。怎么能见着呢,早就叫狼叼跑了。可她的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家人找到她的时候,原本知书识礼的二奶奶,高一声低一声,哭得正欢呢。有一段日子,她的脑子似乎出了问题。有时,她会冷不丁地冒一句,说她听到孩子在哭,眼都哭肿了,肿得跟枣一样。她说得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很吓人。好在她并不是常犯,家人也就不太在意。据老人们讲,她有时还燃烛焚香,和死去的女孩对话。她后来走绝路(指自尽),保不准就是给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害的。当然,我也只是瞎猜。这种事,老家伙们都说不清楚,我哪能说清楚。

  事先交代一下,那个女婴,即我的姑祖母,是被一个外国传教士救活的。这一点,我后面还会提到。他就是毕尔(Revd Samuel Beal)牧师,当时在青埂山一带传教。葛任出生的那一天,他拍下了那个游行场面。这张照片后来收录在他和埃利斯牧师合著的《东方的盛典》一书中。姑祖母在世时,曾将这张照片翻拍、放大。虽然我不能从人群中辨认出葛任的母亲,但我依然如获至宝,把它放在我的案头。

 @ 帽子戏法  
李洱  
 

  有甚说甚,为了来白陂接葛任,一路上可真遭罪了。我不想让老乡跟我遭罪,到察哈尔(注:旧省名,后并入内蒙、河北、山西)地界时,我曾劝他回去。他不,说是拉下我一个人,路上太

  ?

 
  惶。我说,那我该如何谢你呢?他的脖子又缩了回去,嘿嘿笑了两声,说有酒喝就行。那时,天已擦黑,我们刚好走到一个镇子外头。四周都是土岗,上面长着一些稀稀拉拉的菜蔬。我们正谈着,遽然从岗上跑来一疯女人,披头散发,哇哇乱叫。另有一个穿着短褂的老人,拎着棍子在后面追打。我想与老人谈话,老人却不愿搭理我。我见他面黄肌瘦,就塞给他一个烧饼。他咬了一口烧饼,对着女人的背影喊了一声:“好狗不死家。”我后来晓得,那女子是他的女儿,被鬼子奸污了,他觉得她辱没了家门,才要撵她出来。日本人可真孬啊。在上海时,有一个朋友说,日本人好淫,是因为他们是岛民,嗜食鱼虾,而此等水产之中,富含磷质,刺激生理,所以他们最见不得女人和酒。朋友还说,小日本想征服中国,就像蛇吞大象,而蛇就是最下流的东西。我的那位朋友善于讥讽,说他们连本人都要日,遑论他人。好,不说这个了。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来白陂途中有多么险恶,运气不好,还可能遇见日本人。

  那个镇子叫德兴镇。进了镇子,我瞧见了路边飘着酒旗。我请赶车的老乡吃了一次肉包子,喝了几盅酒。酒是地瓜干酿成的,烈得很,就像一团火。他喝起来不要命,转眼就晕了。一晕,就说到了他的儿子,夸他的傻儿子有多机灵。他拿着筷子在大腿根比划了一下,说:“俺那个娃啊,夹一根木棍就可以骑马马,跟演戏似的。演戏还得跟师父学,可俺那娃不跟师父学,就会骑马马。”他是笑着说的,可听得人心酸。伙房后边便是起火店。当晚,因为喝了点酒,我很快就睡着了。可没过多久,我就被吵醒了。老乡正给起火店里的掌柜吹牛。在老乡嘴里,田汗简直就是个活神仙。按说,他不该乱讲的,因为那会泄露机密。我这才醒悟过来,店里的掌柜其实是老乡的熟人,我们并不是偶然路过此镇,这一切都是老乡事先谋划好了的。

  他讲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是这样的,田汗的人马作为先头部队的一支刚到延安时,曾召集老乡们到河边开会。在会上,田汗给老乡们玩过一次魔术。他问老乡养不养鸡,老乡们说,养个屁,都让胡宗南逮光了,鸡长甚么样,几只眼,几条腿,都忘鸡巴了。田汗就说,那我就给你弄只鸡养养吧。田汗就把帽子摘下来,亮出帽底,让他们看里面空空如也。他一只手托着帽子,一只手在帽子上方东抓一下,西抓一下。尔后呢,他袖子一捋,顺手打了一个榧子,就从帽子里取出一只鸡雏。田汗又问大家想不想养鸽子。这一下,他们都迷过来了,都说想。田汗就又打了一个榧子,从帽子里取出来一只杂毛鸽子。鸽子扑棱棱飞上蓝天的时候,民众都看傻了。田汗又说,鸽子不好养,跟汉奸似的,喜欢跟着别人的鸽子跑,还是算了吧。说着,一枪就把鸽子毙掉了。鸽子落地以后,田汗又说,这么冷的天,耳朵都冻掉了,老乡们没有帽子戴,我还是给大家发顶帽子吧。于是乎,一顶帽子,两顶帽子,三顶帽子,许多顶帽子,像喜鹊似的从他的帽子里飞了出来。人们都高兴坏了,田汗说,这就叫共产主义。于是乎,吸一袋烟的工夫,民众们就有了信仰。

  我醒来的时候,老乡正添油加醋,讲着帽子戏法。照他说,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狗。那些狗把低空飞行的帽子当成了烧饼,都一跃而起。风一吹,帽子就在空中打转。狗呢,也跟着帽子在空中翻来翻去。讲到此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