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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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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而是一个人回到残破不堪的家里,躺在床上独自呻吟。他害怕见人,害怕别人问他为何消瘦,为何苍白,为何总睡不醒,为何不去踢球。他每天苦思冥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可以弄到点钱,然后去中关村!  一不会偷二不敢抢,他就开始借钱,第一个借钱的对象是郁文涣,他对郁文涣说该买食堂的饭票了,求他帮忙给垫一垫。郁文涣很不情愿地拿出了三百块钱,说:“我这是救急不救穷,你要是真的缺钱花,就到我这儿来打个课余工。我们公司的那美食城快开业了,反正缺人。”  他敷衍地点点头,揣了钱就走。此时的郁文涣早没有了为人师表的斯文气,完全是一脸商人的味道。他办的那个酒楼也是靠欧阳天的投资入股,肖童就是没钱上吊也不会去那里打工的。  三百元不算多,但至少可以让他安静两天。如果说他骗郁文涣的钱还多少有些报复心态的话——是他把他带上欧阳兰兰的贼船的——那么后来他借卢林东的钱,借同学的钱,借一切可以借钱给他的人的钱,十块二十块都借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堕落了。  给父母去了好几封要钱的信,一直未见反应。邮路的漫长使他知道父母的接济不仅杯水车薪,而且远水不解近渴。而向人借钱也只能一而再,无法再而三。尽管他撒谎的本领越来越大,但能借到的钱却越来越少。没多久他在班里的名声就开始变臭。一个活跃、聪明、正派,而且漂亮的人突然变得如此轻贱,如此讨厌,几乎令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个别的老师见怪不怪,他们议论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处分,学生中过去就有过这种人,一点都不能正确对待逆境,稍有挫折便一蹶不振。肖童只不过表现得更为极端罢了。  而肖童早已顾不上周围的舆论。他又去过几次中关村,不知不觉中,竟认识了好几个毒贩,买粉子的经验和路数越来越熟了,也知道了许多吸毒圈子里的规矩和故事。他渐渐也和大多数吸毒者一样,不上这儿来买粉了,他手里也有了几个毒贩的BP机号码,有钱的时候就呼他们。  他还知道了许多搞钱的办法,无外乎偷、抢、骗,和投机倒把。他不得不总是刻骨铭心地提醒自己,千万别去犯罪,千万别去找欧阳兰兰,他想这是他最后的骨气。他之所以能够这样警戒自己并且咬牙坚持住,就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个他暗恋着的庆春。尽管随着自己的堕落他日益看清这个梦想离他越来越远,但仍然想死死抓住这个心里唯一美丽的留念。  他想着庆春的生日快到了,他答应过要请她吃饭。他想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钱留出来。最令他惊喜的是,在和一个毒贩闲聊的时候,他突然找到了一个挣钱的机会。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这年头竟还可以找到地方去卖血。  星期五他请假去了在崇文区的一个输血站,恰有几个单位正在这里进行义务献血,门里门外因此都很拥挤。他按照打听来的方法坐在椅子上等待,不一会儿就过来一个烫着头发的中年妇女,问他要不要填表。他说要,便马上拿到了一张献血体检表。那女的神神秘秘把他拉到门口。门口的路边上,还站着几个正在填表的人,有男有女,衣着简陋,面相或臃肿或枯瘦,年龄大都在三四十岁之间。那烫发的女人教他们如何填表,如何搪塞医生的询问,并且一一看了他们的身份证。其中有一位连临时户口外来居民常住证都没有的妇女被她收回表格赶离了这一群。她看了肖童的身份证,打量这小伙子眉清目秀,不无疑惑地问:“你上学呢,还是工作了,真是缺钱花呀?”肖童说我待业呢,上有父母有病下岗,下有小妹妹还上小学。他此时已把撒谎练得非常熟练顺嘴。  烫发女人同情地咂嘴,大慈大悲地帮他填好表格。在工作单位一栏里填的是一个什么丽华莲大酒楼。然后就带他们一行人进去,先体检,后抽血,每人抽了六百CC鲜血。然后他们出来,都站在街角等那烫发的女人过来发钱。  那女人在里边和什么人交割完了,就出来发钱,和血的数量一样,每人也是六百,当面点清。轮到肖童,她没有给,说你先靠边呆会儿再说。等钱都发完,卖血者四散而去,那女人才把肖童的钱拿出来。她给了肖童一千,并且留下了一个呼机的号码。  她说:“小伙子,我看你面善,又是头回卖,家里情况真是难为你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大姐,大姐能帮的一定责无旁贷。”  他问:“你是丽华莲大酒楼的经理吗?”  烫发女人说:“你真是头回来?我可不是他们丽华莲大酒楼的。他们酒楼分配了献血指标可没人报名献。一个人给一千八都没人献。我是帮他们承包献血任务的,我找的人一人只要他们酒楼出一千五。我够仁义的吧。他们酒楼愿意,你们也愿意,我就是挣点儿来回组织的辛苦钱。”  烫发女人又要去了肖童BP机的号码,说以后有这类任务还可以找他。  那女人向肖童递着媚眼,叫了一辆“面的”走了。肖童站在路边的风里,手里攥着这一千块卖血的钱。他第一件事就是用输血站附近的公用电话呼叫了一个熟悉的毒贩,约了地方跟他要了五百块钱的白粉。另外五百块钱他揣在怀里,他想得留着请庆春吃生日饭和给她买礼品。


第四部分三次卖血的机会(图)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之内他很走运,又连着得到三次卖血的机会。只是第三次去卖的时候,他胳膊上还带着一时来不及消退的发青的针眼,让采血站的医生看出来了,把他盘问了一顿赶了出去,但烫发女人还是给了他五百块钱。说小伙子你对自己也别太狠了,你去搞点硫酸亚铁和肝铁片吃吃,等养些天再说吧。  他一个多星期就挣了三千多块钱,使他每天生熬死拼的状况一下子缓解下来。他每天晚上吃了饭又有了精力去商场里转,经过反复挑选,他还是买了个水晶器皿,作为给庆春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五百多块钱的水晶花瓶。在理念上和感观上,他都觉得只有水晶的东西既有实用价值,又高尚纯洁。  他把水晶花瓶抱回家。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赏看。在这个残破不堪的家里,这只精雕细刻的花瓶更显出了它超凡脱俗的精致与华美。  就在这天晚上,欧阳兰兰来了。自从他和文燕不再来往后,他的家里就没有响起过敲门的声音。欧阳兰兰的敲门声不像文燕那样怯懦,她敲得财大气粗砰砰作响。他拉开门后一看是她,他几乎不想让她进屋。  但她还是进来了,四面看着这疮痍满目的屋子。肖童说:“这是你的杰作,看看吧,你的狗腿子干得合不合要求。”欧阳兰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不置是否地默不作声。  肖童问:“你来干什么?”他看得出欧阳兰兰看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那是因为他此时的仪表在灯光下看不出任何染毒的痕迹,他不靠她也活得挺好。这使他有一种得胜的心情。  其实肖童没有发觉,欧阳兰兰的汽车已经连续三天停在他家的楼下,她躲在汽车里看他每天晚上独自回家。三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决定上来敲门。她对他说:“你好吗?”她和他都知道这句问候的含意是什么。  肖童扬着头,说:“你看呢?”  欧阳兰兰没再问话。她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说:“这里有二十支烟,你要难受,就用一点吧。”  肖童不屑地说:“你拿走!”  欧阳兰兰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这是专门为你配制的,这里的海洛因量很小,很安全。另外,你要实在难受,可以多吸一支,千万不要注射,那样容易染上其他病。而且,也就难戒了。”  肖童拿起那纸包,嘲讽地笑道:“凭这个,我可以告你贩毒了吧,我可以让你尝尝监狱的滋味了吧?”  欧阳兰兰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这些烟我是送你的,我没有向你收钱,所以我没有贩毒。”  肖童这几天在学校图书馆,特别把毒品犯罪的有关法律看了一遍。所以他又说:“你非法持有毒品,也是犯罪!凭这一包烟我完全可以告你!”  欧阳兰兰依然胸有成竹,不疾不徐地回答:“对,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知道持有海洛因超过五十克才构成犯罪。这包烟里,远远没有五十克。”  肖童哑了,他猜想欧阳天准是把一切都研究透了,才会同意他女儿带着海洛因来找他的。  欧阳兰兰说:“包里还有一点钱,你去买点营养品吧,别弄坏身体。”  她说完不辞而别。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肖童甚至从敞开的窗外,听到宝马车关门的声音,那么真切。欧阳兰兰是把他的腿打折了,又来给他送拐棍。但肖童此时却怎么也横不下心,将这包烟和钱扔在她的脸上。尽管他知道,这烟是毒烟,这钱是黑钱。都不是她自己挣来的!  他在屋里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那纸包,纸包里包着五千块钱和二十支粗粗大大的毒烟。那纸包的里边,还画着一颗红红的心形图案。  他又把它们包好,放进了一只没有砸坏的抽屉里。无论烟还是钱,他都决定不去碰它。因为一旦他用了这些东西,就意味着他还是摆脱不了对她的依存。  第二天是法律系足球队建队的日子。中午肖童应召在高年级教室开了球队的成立会。教练是从体院外请的。卢林东代表系里司职领队,队长由毕业班的一个学生担任。副队长一职,由卢林东提名,选了肖童。他散会后对肖童说:“你大胆干,现在你需要的是重建自信! ”  散了会马上就练了第一场球。教练让大家随便踢一场民间式的比赛,以观察每个人的技术特点,确定场上位置。肖童很快便找到了以前在球场上的那种灵巧和兴奋。他激烈地拼抢,快速地奔跑,漂亮地传切。临门一脚虽无建树,但意识好,出脚果断。他看得出在球场的边上,卢林东溢于言表的得意和教练含蓄的赞赏。  但是很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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