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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然想得太简单,陈家豪绝对不是吃素的。法律规定,第一次立案撤销后,满六个月方可第二次上诉。半年之后,陈家豪又一次上诉离婚。
接到法院的离婚传票之前,庄晓然先接到了单位财务处通知,叫她十日内还清欠款,否则,将诉至法院。
庄晓然呆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不能是这个催法呀,十日内,叫她庄晓然一下子从哪儿去弄十七万元?这肯定是向老头得不到她,从中捣的鬼,不然,财务处不会催得这么急。她义愤填膺,去找向老头理论。
没想到,向老头比庄晓然还气愤。这几个月来,他在研究小组,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在外面包住宾馆,除过开紧要的会议,基本不回单位。他们好久不打照面了,猛然一见,都吃了一惊。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向老头,脸色苍白,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没等庄晓然质问,他把愤怒的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们俩好歹好过一场,我是生你的气,可不会落井下石的。告诉你吧,我被人告了挪用公款,院里马上会派调查小组,对我进行审查的,我已自身难保。你快想法弄钱,不要弄到法庭上去,不然会很麻烦。只要还了欠款,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款是我挪用的,责任在我……实话告诉你吧,研究经费出现短缺,我不愿追你要钱,就压缩了人手,才被人记恨上……
庄晓然扑到向老头怀里,哭了。
向老头一把推开庄晓然,咬着牙小声叫道,乖乖,不要命了,这种时候,你还敢这样,不要命了。
庄晓然赶紧抬起身子,哭道,是我连累了你。
向老头老泪纵横道,有你这句话,够了。
庄晓然到哪儿去弄钱?在她认识的人里,有钱的人还真没有,就是有,谁会借你这么多?正两眼茫茫然时,法院离婚的传票到了。庄晓然看着传票,大骂道,陈家豪,你真不是人,我这辈子和你拼上了,不把你耗死,我就不是庄家的小三子。
骂完,庄晓然号啕大哭。哭过,她想了一晚上,陈家豪再怎么可恶,现在还只有他才能帮自己。她打电话约陈家豪谈谈。
陈家豪来了。庄晓然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要这座房子,只要钱。陈家豪问她要多少。庄晓然说,十七万,必须是现金。
陈家豪明白了,说,还是为你父亲的医药费啊,你不是还了吗?是借钱的对方催你还钱吧,怪不得呢。按说我现在不该说这话,但对你这个一根筋,还是说了好,别傻了,你父亲的医药费就不应该你一个人掏,凭什么……
这不用你操心。庄晓然打断陈家豪说,你只说同不同意我的条件?
陈家豪害牙疼似的,咝咝抽着凉气,过了半天才说,这个价太高,我接受不了。你也知道我没钱。这样吧,咱们夫妻一场,就算我最后帮你一次,十五万吧,你要的是现金,我去借也得想个地儿去借,一下子哪凑得齐?
此话一出,庄晓然清楚了,江律师说得对,陈家豪果然早留了一手,他手头有钱。她心里哧哧啦啦直冒寒气。这次,她算是彻底把陈家豪看透了,她的心里也干净了,不会再对陈家豪有什么留恋的了。她咬紧牙,慢慢地说道,陈家豪,别跟我讲条件,十七万,一分都不能少,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陈家豪冷笑道,好吧,要不是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绝不会答应你。
庄晓然也冷笑两声,说,煽情的话还是留着,给你的小情妇去说吧。我现在除了钱,什么都不相信。
原载《人民文学》2007年第4期
原刊责编徐则臣
本刊责编黑丰
作者简介
温亚军,1967年出生于陕西岐山县,1985年入伍至今,曾在新疆服役16年;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编辑。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五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有作品被翻译成日、波兰文。其短篇小说《驮水的日子》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成人礼》获《小说选刊》奖,并进入2006年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金色》获《中国作家》奖。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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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白
罗伟章
舟城晚报社在舟城市中心,最近三年,编辑记者大换血已历两次。年轻人都千方百计往省城成都跑。舟城离那片沃野千里粟富粮多的广阔平原有两百公里,在什么都提速的时代,这点儿距离实在算不了什么,可生活状态却天悬地隔,成都人在想一百万元的时候,舟城人只要有十万元就心满意足了,成都人准备出国旅游的时候,舟城人只要去了趟北京上海,就算见过世面了。说起来,舟城也是川东北有着千年历史的老城,但它怎么能与省城相比呢。
除几个老总,只有编辑部主任陈其光和副刊编辑余简最能稳住阵脚。余简是个啥都无所谓的人,前一分钟还在跟老婆打架,脸上被抓得红艳艳的,后一分钟就又坐在报社大院的黄桷树下跟人下棋了。陈其光却与他完全不同。陈其光没动,是因为他不想动。从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后,陈其光本来可以留在大城市,但他坚定地选择了舟城。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舟城的方言土语以及穿城而过的清溪河,早就在他血管里流淌,要他到别的地方去过一辈子,他真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是一种没根的感觉,他不喜欢。他一回舟城就进了晚报社,以其出色的策划能力,迅速立稳脚跟,不到两年时间,就被提拔为编辑部主任,要不是因为两个副总都没到退休年龄,二十九岁的他早就是副总了。陈其光不想动,他妻子夏小雪也不想动。夏小雪是晚报社财务科职员,自从四年前嫁给陈其光,她就习惯于在人们赞许和尊敬的目光里过日子了。这么美好的一切为什么要改变呢,到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凡事都需要重起炉灶,犯得着吗?夏小雪说,成都算什么呀,成都又不是纽约!
人们理解余简,却不理解陈其光。财务科的几个女人总是说,小雪,你家其光还泡在这里干啥呀,要是我男人比得上他一根幺指拇,早就去成都了!夏小雪的回答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吧。余简的老婆王淑坐夏小雪对面,像耸在对面的一堵墙——王淑不仅身坯子宽,嗓门也大,说话像倒竹筒,听了夏小雪的话,她把桌子一拍:屁!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不相信你们两口子不是人!这话很锋利,往往把夏小雪割伤,弄得她哑口无言。
夏小雪把同事的话说给陈其光听,陈其光一般不予理睬,如果夏小雪实在需要一个态度,他就说:女人么。夏小雪说我不也是女人吗?陈其光嗤一声,说女人也要分出许多境界。夏小雪喜欢听这样的话,这证明陈其光从感情和理智上,都很把她当一回事。
话虽如此,夫妻俩却并非没有不舒坦的时候,想想三年前,也就是舟城——特别是晚报的年轻人向成都大迁徙之前,谁不是见到他们就目光发亮?谁敢说陈其光呆在晚报社是“泡”着?
暗地里,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光鲜体面的生活已经流失了一部分,而且还在继续流失。
这不可避免地给他们带来了失落感。陈其光的失落感更重些。他虽然只是编辑部主任,但以前老总们都非常重视他的意见,他策划的选题,领导只是象征性地过一下目就批了,手下的人更不要说,哪怕比他年长二十岁,跟他说话也恭恭敬敬的,至于那些刚从学校毕业的“新毛团儿”,比如和他从同一所大学出来的小学弟武小强,说内心话,陈其光基本上没把他往眼里搁,想怎么批评都行——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频繁的人事变动使领导也有些静不下心,陈其光提的方案,尽管也不挑剔,但响应得远不如先前热烈;手下虽依然敬重他,但眉目间的谦恭却没有了,当他否定武小强的想法时,武小强甚至敢于跟他辩论了。
这样的现实,在陈其光没有足够心理准备的时候,就骨是骨肉是肉地摆在他的面前。
夏小雪明显感觉到了丈夫的失落。她不是从丈夫的言语和神态上感觉出的,而是凭身体。陈其光做爱不像以前那么上心了,以前陈其光做爱从没马虎过,总是把夫妻间一件平平淡淡的事调理得涛声四起,但现在他的兴趣降低了,次数大大减少不说,就是要做,也怕耽误时间似的,匆匆忙忙一阵,就翻身过去,垫上两个枕头看书。
夏小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有一天中午,她对丈夫说:你也想去成都吗?陈其光那时候刚洗过澡,夏小雪已经洗过,裸着身子用浴巾帮陈其光擦背上亮晶晶的水珠。陈其光说舟城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要去成都?夏小雪说就是,今天张迁从成都回来,见人就散烟,那副得意昏了的样子!陈其光说他也到编辑部去了,是很得意。夏小雪说有什么得意的?我男人要是想去成都,今天想今天去,明天想明天去,犯不着像他们那样,先要去接受人家的考核!陈其光笑了,你对自己男人就这么有把握?夏小雪说当然,要是你愿意加盟成都的某家报社,我敢说干不上半年,又会当上编辑部主任,说不定还会当上副总,哪像他们,做一个小人物,给人家打工,蜷着身子做人。夏小雪说到这里,陈其光就转过身来,把她横着一抱,朝床边走去。
自己的女人就是不一样,陈其光想,她一眼就能看透事物的实质。想想也是啊,我有什么必要不平衡?真的要走,随时都可以走的。
那天晚饭后,陈其光和夏小雪去滨河路散步。此地十年前是三公里长的烂河滩,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而今砌了十米高的堡坎,上面种植花草树木,塑了表现环保主题的浮雕和圆雕,路面用花岗石铺成,成为舟城人最乐意去的休闲场所。陈其光和夏小雪手拉着手,一路走过去。大多数男女,结婚之后就不再拉手了,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