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有一片湖，湖中有岛，岛上有庙，庙里有道士，以一种怎样的方式介入，才不显唐突？
应该是城中的湖；应该没有桥，取之以船；应该轻声细语；应该邀他共进酒。
最好是淫雨霏霏，或者普降瑞雪；有月色更好，有蛙鸣更好。
幼年时在家中墙壁凿一小洞，置入心爱之物若干，封洞。数年后拆洞，悉数不见。
可明明记得就是放在那个地方。
不能抵达之处，是我生生不息奔寻的方向。
第一部分序 曲
在中国，任何一座二类以上城市，你游荡在一条又一条街道，类似于中山路、友谊路、八一路、平安路之类，如果运气足够好，就能够撞见一些相隔不远的各自标明“ＸＸ大学”、“ＸＸ学院”的四四方方的院落，这就是所谓的高校区，至少是高校密集区。
这些院落的共同特点是树很多，年轻人很多。树多有几个好处，一是用于争取“花园式单位”、“园林单位”的头衔；二是用以寓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教育事业；三是美化环境，提供氧气；四是便于校园里的恋人闲人散步休闲；等等等等。年轻人多再正常不过，虽然近年出台的中国高校招生制度允许高龄学生入校学习，但总体而言莘莘学子还是以年轻人居多。甚至可以说，除了教授、食堂掌勺的大伯、剪草坪的大叔、打扫卫生的大婶，其余的就是年轻人了。众所周知，他们被称为“大学生”。
这里绝对是荷尔蒙分泌高度旺盛的地区，连空气里都充满了一种激素混合的味道。当然，还有激情，以及所谓的理想、信念。表面上看来，他们似乎就生活在这样的院落里，日日夜夜，月月年年，至少是三四年，而事实上有些人身在心不在，有些人心在身不在，更有些人，身心都不在。我们无法说谁错谁对，索性不说。
于是你继续在街道上游荡，带着你足够好的运气。不久你就发现了“XX书城”或者“XX图书大厦”，它们是“XX书店”的高级称谓，也就是具备一定规模的书店。走进去，根据提示找到文学书籍所在位置，直到发现“古代文学”这一类别。如果运气还是很好，你能找到名叫《诗经》的书，取一本下来，翻开，到某一页，你会看到一首叫《蜉蝣》的诗，请耐着性子读一遍——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不太好懂吧，可以理解的。如果你运气确实非常好，你将看到它的下面附注了以下版本的比较不晦涩的译文———
蜉蝣的翅膀，衣裳整洁漂亮。心中忧伤呀，何处是我们的归宿？
蜉蝣的羽翼，耀眼的衣服。心中忧伤呀，何处是我们的终点？
蜉蝣蜕变，身上麻衣似白雪。心中忧伤呀，何处是我们的落脚点？
这样你就大概明白它的意思了。但蜉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虫子呢？一般来说都会以“朝生暮死”来形容它，其实它还有更多不被熟知的秘密。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那些院落里的年轻人跟这首诗有什么关系呢？肯定有些关系的。只是具体是怎样的丝啊缕啊的关系就不好说了。所以，不如不说。
如果你认为我只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关于这些年轻人的故事，那么，你错了。
第一部分有人离开，有人到来
南宋绍兴十一年深秋，临安城外。
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畔有人家。妇女濯衣于此。忽见一只木盆顺流漂来。
待到近边细看，竟有一襁褓卧于盆内，笑容甜美，宛若梦寐中，全然不知未来祸福。
妇人遂抱至家中。其夫亦欢喜。
男婴自此落地，名曰水生。
我穿着绛红色高领毛衣、卡其色灯芯绒长裤、深蓝色运动鞋，抱着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狗， 神情淡定地站在阳台上向前方眺望。
只有毛衣是我妈给我买的，她在两个月前同我爸离婚，随后飞到了地球的另一边。这桩离婚案得力于我，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他们二十多年来经营着一路摸爬滚打的婚姻，彼此力不从心。有一次我回家，我爸要去小区里的俱乐部跳舞，我妈不让，可我爸最终还是去了。于是我妈就骂，我说你骂什么骂，自己不知道也去跳啊，他跳他的，你跳你的。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我说我替你们难为情，都二十年了还这样不信任，还不如分手算了。结果一个月后我再次回去时家里少了一个人。我妈说还是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离婚了，你爸到广州去了，我准备过几天去西雅图，你小姨说她新开的中餐馆正缺人打理。走，我带你去买件毛衣，今年恐怕没时间给你织毛衣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过，自己照顾好自己。唉，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很快会适应的。
其实她最后一句完全是废话。什么很快会适应的？我适应不了就活不到现在。以前我不照样是一个人过么？我和他们，唉，怎么说呢，反正各忙各的，彼此客客气气。
我最后看中了一件绛红色的高领毛衣，老实说我不喜欢这颜色，可其他颜色的款式都是那种看上去像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之类人穿的，再说反正我没穿过绛红色的衣服，谁知道会有怎样的效果呢。我用手一指，我妈凑上去用手捏了捏，摇头道，这质量太差，还是给你买件羊毛的吧。我不干，她只得依我。打完折35块。我接过毛衣就走，一脸烂笑。我妈付完钱在后面跟着。真他妈傻，她好像这样骂了一句。
我既然说了“只有毛衣是我妈给我买的”，那么你肯定猜到了“卡其色灯芯绒长裤、深蓝色运动鞋”是我自己买的。你猜对了，你聪明得很。其实我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自己买的，我和我妈的审美观有太大差异。我喜欢低调舒适的，她喜欢正统体面的，为此经常发生分歧。最有代表性的一次是参加她某个骨灰级麻友的生日宴会，我们全家盛装出席，她要我穿那种稀里糊涂的西服套装，打死我都不穿，穿那东西一般要配个领带什么的，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等于扼杀我的灵魂。我妈说你别这么不懂事，你是林家大少爷，难道穿你的英格兰队服啊，再说，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呢。结果我还是没去。
离婚后我爸主动提出由他来抚养我。我已年过十八，所幸尚未流落街头。当然跟着他我也不亏，好歹我还是所谓的林家大少爷。而我也相信他的能力，这些年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我不太清楚，只是经济上他从来没亏待过我。离婚后他每月往我的账号上划钱来，不过我大手大脚惯了，他给的钱只够我基本生活费用。我又不好意思问他多要，所以我得靠稿费才能使自己过上比较滋润的生活。当然稿费不会太多，还给得特慢。有时我等稿费等急了就给编辑打电话，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们就鼓励我多写多投稿，稿费这事他们也管不了。于是现在我到处往报纸杂志寄段子，瞎编的那种。不过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正我用各种各样的笔名。我现在已经知道哪些杂志给稿费爽快哪些压根就不想给稿费。
你肯定觉得我有病吧，有现成的钱不去多要点偏要去凑段子。我就是有病，据不完全统计，我有幽闭恐惧症、强迫症、洁癖，不过脑子还清楚，要不上次在我们学校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物顶层作自由落体运动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说我的病吧。幽闭恐惧症，听说过吧，就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就会感到特难受的那种病。这个我早有预感，小时候我经常梦见自己被拘束到一个仅能容身的地方，是躺着的，翻不过身来，每次我都吓出一身冷汗。强迫症，这个似乎有点严重，譬如我走路，走着走着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要不要往回走几步呢，又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向前走呀莫回呀头，于是在心里反复挣扎，有时还真的转回去走几步再回来，想想真够痛苦的。又比如我明知拔出一半的插头带电，却偏有个想法要用手去碰一碰，也真试过几回，没电死，命大。咳，不说这个了，反正够痛苦的。至于洁癖，就不用说了，轻微的，我喜欢干净，就这么简单。
这条狗我挺喜欢的。不过我不知道它是京巴还是沙皮，当然这些都不要紧，难道狗也要分高低贵贱不成？我刚给它洗了澡，用的是同我一个牌子的沐浴露。这狗通人性，你朝它笑它就朝你笑，你不高兴它就安静地睡它的觉，绝不打扰你。没想到它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主人，那天捡回来的时候我怕它有传染病什么的因而被人遗弃呢。既然是你的，待会儿就给你。你先让我再抱它一阵。
哦，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林鹤鸣，“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林”，“鹤立鸡群”的“鹤”，“一鸣惊人”的“鸣”。怎么样？挺像个动物园吧。我爸当初给我取这名字的时候可是对我充满信心的，“林中之鹤”我恐怕做不到；“鹤立鸡群”，你看这“鸡”现在是什么意思，看来我爸那时挺没超前意识的；“鸣”还差不多，以前在宿舍里我有“水房歌手”的美誉。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搬出来一个人住，这房子隔音效果特好，我爱怎样吊嗓子就怎样吊。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样差，我唱歌还得过奖呢！我很喜欢音乐，刚才注意到你老看这钢琴，也没啥好看的，咱国产星海牌的，是我妈去美国前留给我的，当然是给钱我自己去买的。以前也特想买，不过那时住宿舍，就算买了也没地方搁。所以我才弹了两个多月，你可别指望我弹支曲子以示感谢。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这狗在我这儿我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