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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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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谈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而后逐渐把话题引到了手表上。

    自从我偷得了这块儿表之后,我就考虑到了若被发现后怎么办,因此我心中并

不着慌一点儿。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与张治国的原话了,但总地来说是不承认这表是偷他的,但

临时却没有说这表是买的,虽然当时考虑到双鱼牌手表难道就出你这一块儿?可到

说话时我猛地想起总不能刚买的表就如此旧吧。我说出了表的来历,当然是假的—

—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够承认偷呢。

    “你撒谎!”张治国很愤怒。

    “只有说谎的人才总怀疑别人也说谎。”我很镇静,这么长时间我一门心思编

谎,自然练得伶牙俐齿的。

    “我的表上有暗记。”

    我怎么能知道有暗记呢,但我仍很平静:“有什么暗记?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我一下子问了这两个问题,但同时我的心思已转了不知多少圈儿,可说是急中生了

这点儿“智”——虽表面平静,心中实际上已起了波澜。

    张治国头脑简单,竟然回答了表上有什么暗记(暗记我在写这文字时已记不清

了),并说“你那表上也有这么个暗记,难道说这只是个偶然的巧合?”

    我既然知道了这表上有什么暗记,心中更加有底了。“这不稀奇,看过《中环

妙宗》吗?里边儿有这么一件事儿……”鬼知道这《中环妙宗》是本什么书。因为

这是我顺口胡乱编排出来的东西。也为了显摆我。

    我这一年以来,可说是一门心思骗人, 一心都在这“编”上边儿, 张治国岂

是我的对手,张治国在我的利齿面前,一败涂地,他无奈。因为我与彭清智老师、

孙智献老师关系比较好,张治国就去找了彭清智老师。

    张治国这一手挺厉害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学生,而人家是老师,那怕你再

能,老师与学生总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不是对等关系。我偷张治国的表,但他不能

对我用令词,而彭清智老师则不同了,他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说出来,只要为了搞清

事情的真象,这就是“名正则言顺。”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了,你说实话,我不想把事情报到教

务处……”彭老师说这话时很平静,可实际上绵里藏针,厉害得很。我怎么能够承

认自己是个偷表的贼呢,然而在这时,我不承认是自己拿的行吗?当然不行了。

    我流下泪来。

    “我近半年来,一直在写一篇小说,中间要有一个小偷,可我总也写不好,于

是我就偷拿了张治国的手表,是在那天晚上拿的……”我又编起了谎话。因为先前

大家都知道我是“记者”,我就顺杆爬坡。

    “噢,是这样呀,你对文学的痴迷精神很可嘉,但是,一定要注意方式。再说,

你入学时的成绩与现在比较一下,已明显滑落了不少,这一点儿也得注意。”彭老

师也信了我的鬼话。他还替我说话呢:“……你若真的要偷东西,偷走不拿出来又

有谁能知道呢?可你却戴出来,可见你并不是真正的小偷……”我心说“好险”。

    在这以后一个多月,我故意买了几斤糖果,让周围的几个同学,以及彭清智老

师等人吃,说是这篇小说已经发表了,样刊寄到我家里了,因只有一份儿,就没有

拿到学校里来。就这样平息了这次偷表事件儿。

    我们的物理老师是王胜利,他好象是回族人。现在我记不起他讲课有什么特点,

但他讲课时口中总有唾沫溅出我倒是记住了。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本来下午只有

一节课,然后大伙儿各自回家,可这节课却拖堂了。下课铃一响,我立刻站起来要

走,其实,我也只是做个样子,哪敢真走呀,我做样子的意思是想促使王老师快一

点儿,提醒他一下:我们还要回家。王胜利老师当时正在黑板上抄作业题目,当我

站这一下时,巧极了,王胜利老师刚好转过头来,这一下发现了我在做小动作,他

立刻发起了脾气。我装做是站起来抄作业题目——当学生的都知道,老师在黑板上

抄字儿,身体总要遮挡一部分黑板,下边儿的学生只能侧身转位才能看见——可做

假与真的毕竟表情不一样,王胜利老师还是看出来了,他发他的脾气,我才不理他

呢。“不让站起来抄,我坐下来抄不就得啦”。这话我差一点儿说出口来,何况我

总在骗人做假,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你骂吧,谁在乎呀,他发够了脾气,接下来提

示了一番这作业题目该怎样做,而后下课。

    王胜利老师的妻子就是周红怡老师,周红怡老师是汉族人,他们是这一九八八

年结的婚。汉族人结婚定日子挺麻烦,而人家回族人就很省事了,只要是星期五就

行。王胜利老师的弟弟叫王高利,是体育队的成员,百米、跳远、篮球都棒,只是

考试文化课时,成绩就不行了。在高一时,他是一·四班,到高二时还是二·四班。

    还有常明光老师,他的嘴歪歪的,全校十二个班级,他带了八个班级的政治课。

他说:“十二个班,我有八个班的课,我怎么能够八个班学生都认得呢,我只认得

每班的几个尖子学生以及我本班的学生——他还带一个班级的班主任。”

    有一次上政治课,我打盹儿了——我晚上不睡,白天上课瞌睡是常有的事儿—

—他于是顺口说道:“这位同学,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却在睡觉。”同学

们哄堂大笑,我也清醒了,应该来说,我差不多每天上课都要睡上一会儿,可老师

们不说,同学们谁知道呢,这个常明光老师,真是坏透了,我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以后我辩解说是有些头疼,用手在捂住脸支撑着桌子正在闭目养神,而不是瞌睡。

其实这也是多余的辩解,常明光老师说过之后,就象忘了这事儿一样,照样讲课。

星期天,我在洗衣服,猛然看见常明光老师的窗台上放有洗衣粉与肥皂,我就拿了

他的,也算是对上课奚落我的一个小小报复。

    化学老师叫张什么瑞,又瘦又高,但很整洁,也不知他是否备课,反正是他上

课只拿两支粉笔,从不累赘。英语老师叫张治安,是二·四班主任,个头与王占仓

老师、常明光老师差不多同一水平,但比他们胖得多。生物老师忘了姓名,主要特

点儿是逗人。

    时间在不停地流失,我们还一天天地过,我照样日夜颠倒,植物神经紊乱越来

越厉害。从这下半年开始,校医赵医生开始给我吃安定片,并且剂量越来越大。

    我仍然天天记日记,可忽儿有一天,一翻前边儿的日记,怎么发现许麦珍的一

举一动全出现在我的日记中。我这才发觉,原来,我是已倾心于许麦珍了。她有什

么好啊,既不漂亮,又没有女孩子味,大声说笑,与男生们一同打牌等等,但这情

绪真的有了。我实在想不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情绪,我说不出,什么也说

不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同学们陆续都已返校了,可许麦珍没有来,我也就莫名其

妙的烦。星期一她没有来,星期二她依然没有来,我竟然觉得寝食难安:“到底是

怎么了,是她病了,还是家中有事儿?”星期三早上,上过两节早课,该吃饭的时

候,同学们已经去打饭了,我还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我懒得无有精神去与大伙

儿挤——忽然,许麦珍来了,我却并没有欣喜,平静地看了看她,淡淡地——我自

觉好象是这淡淡之中含有一丝幽怨的成分在里边——问了她:“这几天有什么事儿

吗,怎么没有来?”“家里有点儿事。”我想问问到底有什么事儿,可并没有能够

开得了口,我不但心怯,而且想来问之无名呀。当我发觉到自己倾心于许麦珍之时,

心中怎么也无法坦然,我总是时不时不经意地盯着她看,但当她也看我时,目光一

相撞,我就赶紧收回目光,心砰砰地跳,这时的心,任再高明的大手笔也不可能写

得实实在在。

    许麦珍也写日记,她的日记对我来说实际上没什么秘密可言,因为每晚我都要

偷看她的日记——她自己不知道。然而从她的日记中根本窥不到内心,因为她的日

记从不记自己内心中的秘密,只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或大或小,而自己又是什

么样的看法。可以说她的日记是外向型日记,根本不涉及自己的一切,而我的日记

则总是我自己今天有些什么事儿,感受怎样,甚至是在闲坐中起了什么样的妄想,

纯粹是内向型,以自己为中心。

    许麦珍的内心怎样,我并不能把握得住,她好象是挺多情的。当然只是从风言

风语中感到的:我们学校的体育队在地区是赫赫有名的,各项比赛都是前排的主儿。

其中有一个运动员,不知到底是叫大汉还是大韩,反正人们总喊他“大孩儿”(这

是发音,不知到底该是什么字),身高几近一米九零,不但槐梧,而且健壮极了。

人们风言许麦珍与“大孩儿”在恋爱,但我们不知详请。

    还有别人对许麦珍也有好感。

    我很希望许麦珍能够看看我的日记,因为有许多话很难直接说出口,她若看了

我的日记,自然明白我心,不管她什么态度,我那是日记,她总没办法。即使你不

愿意,也总不能管得了不让我心中有心思想法吧。

    或许是心诚的缘故,有一天,许麦珍真的向我要日记本子了,我可是巴不得的,

马上就给 了她,到第二天她把本子还给我,她在上面写了些话,一页还多。 最后

的属名是“XMZ”,她写的话我原本是记得的,但几年来终于使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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