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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父亲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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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中醒来,才发现钱和大厨都跑了。苏明远闷了三天,第四天头上给张宝林打了个电话。张宝林二话没说就把苏铃安排在大元健身中心当主管。
  三十一年前的冬天,在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团部医院产房的门口,三个二十岁的青年蹲在地上互相看着,和一盆在炉子上噗噗作响的鸡汤一齐等待着我的出生。我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让这三个男人(姑且叫他们男人吧)神魂颠倒,茶饭不香。可我的母亲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整整十个月,她借助宽大的兵团服的掩护,一直到临产前才暴露……是这三个男人赶着大马车走了三十里,顶着鹅毛大雪把我的母亲送到了团部医院。
  苏明远呼哧带喘跑到团部医院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头发和眉毛由于热又由于冷都结着冰碴子,掀开医院门上的棉帘子进去,里面的大汽油桶做的炉子热气腾腾,一下子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得李八一在喊,大明子,站那儿犯什么呆。
  苏明远头上眉毛上的冰碴子化了,在脸上滴滴答答,他把塑料饭盒放在地上,腾出手擦着脸上的水。这时,张宝林过来,大明子,鸡汤呢?
  那何艳春呢?苏明远问。
  在产房里。李八一走过来说,拎起地上的饭盒放在炉子上,这一路过来怕是冻上了。
  行了,冻上就热热,哪这么多废话。张宝林没好气地说。现在,咱仨都在这儿,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们俩谁把何艳春的肚子搞大的。
  李八一反应快,张宝林,你说谁呢,我们俩,为什么不是你们俩?
  苏明远也缓过来了说,谁干的谁知道,甭装样。
  张宝林说,打死我,也不是我。
  李八一说,要是我,打死我。
  苏明远说,我哪有这个胆呀。
  那是谁?
  仨人互相审视着……年轻的脸上闪着迷茫和困惑……产房的棉帘子掀开了,护士站在走廊里喊:谁陪何艳春来的?
  我。
  他们三个人齐声回答。
  在那个年代,生命就像废话一样肆意泛滥,像暴雨中的五加河水一改平日的温柔而变得暴躁不安。我像一个玩具一样在八连每一个兵团战士手中传递。
  父亲把一杯茶放在院里的水泥桌上。茶很漂亮,鲜亮鲜亮,一根根竖在水里挺胸抬头。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滑口且苦中香甜,回味无穷。我说,好茶。
  父亲用暖瓶把空杯续满,五原,二过茶味儿才有劲儿。我说不了,我还有事!
  父亲这才站了起来说,这大老远,就没啥事?
  我说我走了。我的声音和我的神态都十分自然。我知道任何一点犹豫都会使他疑心重重,因为父亲从来都不会说谎,他只是在隐瞒着什么。
  我把车开出街口,我在街口等着她。她会在这里出现的,凭我当刑警的直觉,我坚信这一点。在我等她出现的时候,我开始梳理心里的疑团。从我听索阳让季小南负责此案之时,我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的老师多次告诉我,怀疑是一个刑警基本的素质,而坚持自己深信不疑的怀疑则是刑警成熟的标志,完成对这怀疑的论证和取证,又是对一个刑警职业道德的最高考验。因为,最后一环所经历的心理和生理、正义和非正义历练将是一般人不能体味和承受的。
  首先,是索阳找我处理大元健身中心有流氓滋扰的事。这种事不是重案队接手的范围,就当我准备接手之时,情况变了,索阳又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季小南负责此案,再接下来就发生了几天前的事,一切顺利得让我惊奇,接着苏铃不见了。季小南又去办展览了。
  苏铃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打开了。明亮的灯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屋子里的人(这些都是我后来知道的)。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形象委琐,说话娘娘腔。他给苏铃端来一杯果汁说,苏小姐,这是鲜榨的橙汁,喝吧,压压惊。
  你是什么人?苏铃一口气喝完果汁问。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关键是苏小姐在这里会很安全,我听说警方正到处找你呢,对不对?
  苏铃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以她在娱乐场工作的经验,她明白,今天绑架她的人是不想加害她的。她笑了笑,不过,我也想知道如何称呼您呢?
  叫我露丝吧。男人脸上别扭地笑,让苏铃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她知道这男人是个同性恋。这使苏铃安心了,至少不会有什么性骚扰,同时,她又很感谢安排露丝的人,这个人是谁呢?
  吃完饭洗完澡,苏铃就上床了。这是一张很大的床,床上的用品都是很讲究的,苏铃也叫不上牌子。躺在这讲究和舒适的床上,本来很累很乏的苏铃却睡不着了……她点了支烟,袅袅青烟让她的大脑走出了很多往事。
  苏明远所在的工厂被资产重组,厂里让他这个劳模带个头下岗。苏明远带头带惯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带头就结束了劳动之旅,五万块钱买断了他当家做主的权力,他成了一个闲人。人一闲就有病,多年劳作积累下的病痛一下子发作了,得了肺癌,幸是早期,但也把五万块和拆迁的五十二万花得一干二净才保住了命。张宝林送来十万块钱说先用着,苏明远不要,拧着劲要送回去,苏铃拦都拦不住。其实苏铃也不想拦,你想,买苏明远工作的工厂的人就是张宝林。
  苏明远气喘吁吁把十万块钱放在张宝林的大班台上时,张宝林先是惊愕然后善解人意地说,明远,咱们患难之交,我之所以这样做,用句老话讲,是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要体谅我的苦衷。
  那良心呢。苏明远涨红了脸,我们厂有八百多工人,六百多都是兵团的,都小五十了,拖儿带女。几万块钱,他们后半辈子怎么过?宝林,你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宝林扶苏明远坐在沙发上,半抱半搂着说,兄弟,俗话说救急救不了穷。都是兵团的不假,当初我还不是从练摊起的家,那时,他们不还嘲笑我?连我也不知道我有今天。兄弟,人的命天注定,有句话我摔在地上,有我张宝林粥喝,兄弟你肯定是天天大米饭。苏明远无话可说,他明白,张宝林是资本家,资本家考虑的问题自然和下岗工人不一样。他站起说,宝林,除了内蒙古兵团的友谊外,其他的事我和你一刀两断。他说完就咳嗽着走了……
  张宝林是笑着看着苏明远走出了屋,然后他又走到了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苏明远走出办公楼,看着他上了公共汽车,看着公共汽车走远……那天,他站在那里足足有两个小时……晚上,他来到苏铃的住地,把十万元钱扔在床上说,把这钱给你爸花,花完了再拿。
  良心发现了?穿着浴衣从浴室里出来的苏铃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想不到,这句话引发了张宝林的号啕大哭,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苏铃抱着他说,这是何必呢……
  张宝林捶胸顿足,我无耻我下流我他妈的不是人……
  苏铃说人你还是人,不过是个有好人情结的歹人。
  张宝林不哭了,抬起头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有好人情结的歹人。
  张宝林哈哈笑了,说得好,说得准确。闺女,你看人很准呀。你这双眼睛入木三分……不,是七分。
  苏铃醒来的时候,看见张宝林坐在她的身边。见苏铃睁开眼,张宝林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苏铃的额头问,你为什么要跑……
  我有点害怕……
  傻闺女,怕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也烦警察,也有点怕,真的。苏铃抓住张宝林的手说,告诉我,找人扒我衣服的是不是你?
  张宝林说,闺女,你是不是被吓着了,不然你是不会这样想的,你看爸爱你还爱不过来,怎么会害你呢。张宝林俯下身去吻苏铃在颤抖的嘴唇,这嘴唇几乎和黄蓉的嘴唇一样,只不过女儿的嘴唇比妈妈的嘴唇更厚一些更性感一些。苏铃闭上了眼睛,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委身于这个她从小叫爸爸的男人。
  苏明远把十万块钱退给张宝林后对女儿说,记住,你不能拿张宝林一分钱。苏铃问为什么,苏明远喘着气说,你不要问为什么,不许拿就是不许拿。丫头,你在我面前发誓听爸的话。苏铃那天对父亲发了誓,但苏明远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时之后,女儿就从张宝林手里拿过来十万块钱。苏明远还没有想到女儿在这一年之前就睡到张宝林的床上了。


第六章 我
  龟缩在我的房子里,我看了整整一个上午马局给我的举报材料,当我看见举报材料的标题时不由大吃一惊,上面写着:索阳是个黑警察。我定神凝气起码五分钟才迫使自己往下看,按照举报材料列举的事实,索阳同志判个十来年都是轻的。一个上午我把这份举报材料整整看了十遍,越看越充满了疑问。比如说索阳是大元健身中心的黑保护伞,每月收保护费,而且睡小姐不花钱。按我的印象索阳同志不至于这样低级趣味吧,贪污腐败都已经上了层次,谁还为这仨瓜俩枣冒这样的危险。现在腐败分子都是张嘴马列主义闭口三个代表吃素拜佛练瑜珈,要贪污就上千万。谁还去洗浴中心去玩小姐。太脏。要玩也要玩模特歌星影星主持人和舞蹈演员,又干净又漂亮又会玩。贪污腐败要靠权势也要有技巧,贪污是贪污了,叫人抓住就没劲了,好的贪污分子就是让你抓不到逮不着,这才是高手,行云流水。
  索阳算什么?
  但是我联想到大元洗浴中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有点隐隐不安。奇怪了,马局为什么要把这份举报材料给我看呢?他应当给督察或纪委。作为一个警察,除了要忠于法律还要忠于良心,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何以谈得上保护人民。
  我决定去找马局谈一次。就在我准备打电话时,爹李八一打来电话。他也让我大吃一惊:李小雨今晨割腕自杀未遂,现在医院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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