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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子说你这回是第五次了吧。
“小看我,六次。”老筢子用手比划了一下说。
“这回啥面儿?”
“没根。”老筢子咕嘟着嘴说:“以前咱都是盗窃,不就151、152两款吗,倒着要背错一字你加我一年,对这条,我门儿清。可这次我是带着几个徒弟干的,弄了个教唆,这条咱不熟啊。”
缸子笑道:“呵呵,这次弄好了,你后半辈儿就在里边养老吧。”
我说我在报纸上还真看到过,有一美国老头,从监狱里出来马上就去砸商店玻璃,就是为了再给抓回去坐牢,里面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老筢子苦笑着,说咱跟人家能比吗?
缸子说我也纳闷了老筢子,你怎么就没有个改性,真的是贼性难改吗?
老筢子狠劲嘬口烟,一脸真诚地说:“我比你更着急,今年哥哥都63了,哪个正经人不早退休了?”
阿英笑着说,你不也退休了吗?
我们都笑起来。
老筢子较真儿地说:“瞎白话我是大伙儿的儿子,上次出来那会儿,我真发誓金盆洗手了,可这脚一撂到地上,就没那么简单啦,人得先顾这张嘴吧,我这人屁本事没有,一辈子就练了小偷小摸一门手艺。其实我也琢磨透了,说别的全是找辙,从根儿上挖,咱这种人就他妈是好吃懒做惯了,真狠下来,到街上蹬三轮捡破烂也能混饱肚子吧!”
缸子说你别跟谁都“咱咱”的,狗吃屎哪,我们跟你不是一道的。
“我们有理想有追求。”我现在已经有资格开大家的玩笑了。
老筢子媚笑着说我是说我自己不是东西呢。
当天没有细谈,老筢子进来那天晚上,我们把他叫过来沟通了一下,就让他去睡觉。老筢子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去动铺盖。后来我估计这老家伙可能在那一瞬间,希望我发话,给他安排个体面一些的位置吧。
当时我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姜小娄还睡在边上。
老筢子抱起铺盖,不含糊地冲姜小娄的脑袋喊:“嗨,里边挪挪!我给你挡风来了。”姜小娄转过脸来看一眼老筢子,目光冷漠不屑。老筢子可能一看姜小娄的娃娃脸就更不含糊了:“挪挪窝。”
“挪你妈逼!”
老筢子很意外似的愣了一下,马上就精神抖擞起来:“呵,你个小兔崽子还挺猛啊,你跟我冒充大人头怎么着?老哥啥没见过?”
老筢子貌不压众,又话里藏刺,对一个“新人”,姜小娄坚决不他。等我这边刚要作出反应时,姜小娄早亮着屁股跳出被窝,准备教训老筢子。老筢子一看就身经百战,胜负不说,经验总是有的,当时一看姜小娄那架势,就知道要开战,索性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展臂就把铺盖蒙姜小娄头上了,姜小娄起势未稳,遭到袭击,立刻倒在铺上,老筢子上去就打,隔着被子,通通地凿,像在揣一盆面。毕竟年轻,姜小娄猛一挣扎,在挨了几下之后就脱离了老筢子的控制,刚上岸的鲤鱼一样勃勃乱蹦着开始反攻,老筢子的口鼻很快就蹿出血来。
我一边喊叫着制止他们,一边向那里去。缸子、阿英和肖遥也动了起来。倒是马甲先我们一步把老筢子拦在墙角,我们也把赤条条的姜小娄笼络住了。
两个人都不含糊地叫骂着,似乎很不尽兴。
老筢子说:“一个小鸟屁,拿我当白菜!”
看来两个人都低估对方了,之所以必须开战,就是觉得不能栽在“这样的人”手里,那样以后就不好混了。
我先以大哥的身份训斥姜小娄给我添堵,又以特派安全员的角色教训老筢子“不省事”。缸子上去给了老筢子一脚:“你怎么进来就现!”
第一部分第三章 教练班:头领生活(4)
正乱乎着,后面窗口传来一声咆哮:“谁打架啦!”
回头一看,是大史。现在已经知道,大史以前是派出所的所长,因为把一个偷牛的打残了,被“下放”到这里来。大家一听到他咳嗽,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生怕哪点动静惹他老人家不爽,给自己找不妥帖。
“我看会儿电视都不消停!那个光屁股的给我过来!”大史用手一点姜小娄。没注意姜小娄什么时候已套上一条三角裤。
姜小娄趿拉着鞋,颠儿颠儿跑到窗口前,买好地叫一声“史管”。
我们偷偷乐起来。
大史接着说:“不许裸睡,知道不?”
“知道,史管我错了。”
“不是你错了还是我错啦,没错抓你进来干吗?谁是安全员?”
我赶紧过去赔笑,并且希望他没有认出我来,毕竟现在剃了光头,在形象上应该和刚进来时候有不小差别。
“你怎么管的号儿?”大史对我的态度倒比对姜小娄好些。
“突发事件。”我说。
“别跟我拽词,大学生吧?今晚上也有你责任,一会儿你看着他们俩,两个班以后再让他们睡,给我好好背监规……”
我们忙不迭答应,没想到老筢子突然谄笑着开口道:“史管,您还没退哪。”大史略低一下头,看清了老筢子的脸:“操,老筢子呀,你又回来了,多大啦?”
“63啦。”
“还是盗窃?”
“这回教唆。”
“老货你是想死在监狱里呀。”大史直起腰杆,咳嗽一声,走了。
老筢子还笑呵呵地站在那里,似乎为证实了自己的沧桑历史而骄傲着。
挂了姜小娄
当晚陪姜小娄和老筢子熬了两个小时。为了不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我把头两个夜班的人撤了,让他们睡觉。跟后来我遇到的很多犯人头领比起来,我当时的做法真的算极有人味儿了。
你不能怜悯任何人,包括你自己。这话是缸子告诉我的,他说监狱这种地方才真正锻炼人,能够让人无坚不摧也坚不可摧。人一有怜悯心,就会形成自己的弱点,就容易被利用和攻击,当你倒霉的时候,就会发现你怜悯过的那些人正在看你的笑话。我开始对他的话并不以为然,我依旧坚信着同情心是一种美德。
后来我安排老筢子插姜小娄和安徽中间睡了。老筢子因为不知道姜小娄是哪路神仙,只是觉得终于睡在他的“里面”了,是一种名分上的优胜,所以躺下时满足地“哎”了一声,诚心给姜小娄听。姜小娄警告老筢子不要压他的被子,老筢子不屑地扫他一眼,狠劲往“强奸”那边挤了挤,“强奸”不满地挪了下身子,没有出声。
我只是觉得他们挺可笑,又有些可怜。很困了,也懒得管许多,先睡下。
转天傍午,卢管来了。进门就提昨晚的事情,指着姜小娄:“我一猜就是你!”
姜小娄蔫蔫的不说话。
“你也不是好油!”卢管又转向老筢子:“刚进来就闹,可惜你那一大把年纪!”
老筢子一脸悔意:“卢管,是我不对,不该给您惹麻烦。那小兄弟虽然愣了点,可我这岁数的,怎么也该忍呀。我不对,我不对。”够阴险的,顺便还不忘了捎上一状,不愧是老油条。
卢管果然听出了老筢子的弦外之音,立刻眼里不揉沙子地追究姜小娄昨天的劣迹,最后转头向我核证,我说我当时在看电视,不知他们怎么就滚一块儿去了,接着我强调我很快就控制了事态。
卢管一看,猜测我是不愿意揭发姜小娄:“麦麦,我听出来了,你不愿惹他。可他再三违犯监规,不处理不行!”言毕去也。
姜小娄神情迷惘,故作镇静地坐下:“操,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豁出去了。”
大家都在等卢管回来,心情各异。
卢管回来时,带着“劳动号”的两个人,提了一挂铁镣:“上次你违犯监规没处理,这回给你补上,让你再打闹!”卢管一摆手,“劳动号”的人立刻蹲在姜小娄脚下,给他套上脚镣,喀哒一响,卡环处用一把将军锁咬死。姜小娄表情木然,似乎有点发傻,那意思像在说:值当的吗?
“啥时候摘链儿,看你表现。”卢管说完,带着队伍走了。姜小娄倒故作潇洒地笑了,往前迈步,才知道很吃力,弄一个趔趄,忙伸手撑在墙上。
第一部分第三章 教练班:头领生活(5)
缸子说:“挂链儿是个学问,你这样走路,用不了一天,脚脖子就磨破了。撕点布条,把链缠上,再拴个提手,用手拎着走,自己轻松,别人也不烦,要不整天哗啦哗啦的,谁受得了?”姜小娄说我就哗啦哗啦,越到晚上越哗啦,我不好受,你们谁也甭舒服。
说归说,最后还是乖乖地找条破秋裤,撕了好多布条,把铁镣一圈圈缠起,又在镣子中间挽了条长线,姜小娄走路时就提了线,把脚镣悬离地面:“——嘿,是舒服多了。”
姜小娄挂了链儿,自我感觉突然良好起来,以为又挣了一个资本,以为比别人更流氓了,前面被杀下去的威风似乎又高涨起来,整天提着脚镣,来回溜达,咋咋呼呼,好像号房里要盛不下他了。
缸子背后说:“还是栽的不够。”
老筢子也煽乎说:“那还不容易?抓空给他上一课呗。”
我说你们都省省吧。
坏门儿
晚上睡觉时,姜小娄就遇到难题了,这裤子怎么脱呀?开始两天,大家研究了半天,都说没辙,就等着长虱子吧。姜小娄苦恼地合衣而卧,晚上不停地翻身,脚底下一个劲地响动。
缸子偷偷跟我说:“戴链儿也能把裤子脱下来,就是不教给他。”
我躺被窝里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把裤子从两个脚环里褪出来,看来是个技术活儿啊。
转天缸子突然又假惺惺跟姜小娄说:“嗨,我琢磨出来啦,你这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