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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尤其被烧死的人,可能和自己有密切关系的,那就自然会感到怪异莫名。
白素兄妹的神色也很难看,可想而知,他们在听到殷大德和那小个子讲到这一段时
,情形可能比我更糟。
白素抽了一口气︰“那女子跨进了火堆,坐了下来,在她四周围,烈焰飞腾,这时
,所有的人,都用低沉的音调,伴随著一种用相当粗的竹子所制成的乐器,唱出一种歌
曲来 ”
她说到这里,和白奇伟互望了一眼,就一起哼起那种歌曲来。我相信那一定是那个
裸裸小个子教他们的。
那种曲调,听来并不悲哀,相当平静单调,竟有些像是佛教古刹之中,一批僧人的
诵经声,一听就可以听出,有相当强烈的宗教意味,使听到的人,心中感到一股异样的
宁静。
照说,这时正有一个少女在熊熊烈火之中,是不应该有这种情形的,可是音调确然
给人这样的感觉,或许这是一种牺牲精神。
他们哼了不到三分钟,曲调已重复了两遍,我向他们作了一个手势,他们不再哼下
去。白素道︰“在这之前,所有参加聚会的十五岁少女,都排列整齐,围在那个火堆,
因为新的烈火女,将在她们之中产生,三年一度,新旧交替……在火堆中的那个,只不
过十八岁……”
白素说到这里,声音十分伤感,我握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声︰“自古以来,人类牺
牲在宗教仪式上的生命,不知多少,只好假设这些生命的灵魂,都平安喜乐,比别的生
命更好。”
白素低叹一声,白奇伟在这时,插口道︰“最不可思议的事,会在那时发生。”
白素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据那小个子说,接下来的事,虽然不可思议,但确然是
事实,他们都相信,那是神明的力量,而他三次参加的盛会,三次都发生这种事,全是
他亲眼目睹的,而他又绝没有理由,会捏造故事来骗人。”
白奇伟补充︰“就算他想捏造,只怕也造不出来。”
他们兄妹两人,拚命在强调事情的真实性,可是却不说出事实的情形来,这实在令
我有忍无可忍之感,我瞪大了眼,提高了声音喝︰“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白素说得十分慢,她说出来的情形,也确然不可思议︰“当火堆中的那个女孩子临
死之前,她会伸手,向任何一个方向一指 相信那是她生命结束之前最后的一个动作
。而随著她这一指,在她指的那个方向,必然有一个少女,身上会冒起一蓬烈火来……
”
当白素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和白奇伟,一起向我望来,我自然而然摇著头。
我摇头的理由十分明白,表示“不可能”。
白素续道︰“那蓬火光只是一闪,可是所有的人,却又人人可见。火光在闪起的时
候,会把那个少女的身子,完全包没,但是一闪即灭,那少女全身上下,却丝毫不受火
伤,而那是仪式的最高潮 新的烈火女产生了,欢呼声可以把山崖完全震塌。”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她暂时停一停,因为我需要把她的叙述,消化一下。在静了片
刻之后,我问︰“新旧烈火女之间的距离是多少?”
白素点头︰“这也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那小个子比划得十分详细,约莫是三十公
尺。”
我又默然 白素说那也是她的第一个问题,自然是说她想到的,和我一样。随手
一指,就有一蓬一闪即灭的烈火发生,要做到这一点,简单之至,只要在手中握著一蓬
松香粉就可以了,很多地方戏曲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都有这样的“噱头”,有的还可
以从口中喷出大蓬的火焰来。但如果相隔有三十公尺之遥,那自然不是这种把戏的效果
。
我又道︰“世界上,很有些人体发火自焚的怪异记录,好好的人,会无端著火自焚
。”
白奇伟点头︰“可是没听说有被人随手一指就全身起火的,而且,那蓬火,并没有
造成死伤,只是代表了一种身份象徵。”
我摊了摊手,表示暂时对这种怪异的现象没有甚么别的问题了。
白素感叹︰“那时,已经没有甚么人再去理会在火堆之中被烧成灰烬的旧人了,人
群把新产生的烈火女抬出来,有专门的人为她装扮,在她的身上、头上,挂上许多银饰
和象徵吉祥的物事。”
我也叹了一声︰“这情形十分特别,有点像活佛转世,可是又不同 每隔三年,
烧死一个旧的,产生一个新的,真是特别之极,那也就是说,一个新产生的烈火女,生
命最多只有三年。”
白素兄妹一起点头,神情难看之至 他们的母亲如果是烈火女的话,那自然也早
已不在人世了。可是,被挑选出来的烈火女,而且是经由“神明的意志”挑选出来的,
难道竟可以结婚生子女的吗?就算允许有这样的行为,白老大作为一个汉人,又如何可
以和裸裸人奉为神明的烈火女结成夫妻的?
这其中,难以想像的经过实在太多了。
我提出要求︰“尽量多说有关烈火女的一切。”
白素道︰“经过了装扮之后,还用香料来装饰,总之,裸裸人所能拿得出来最好的
东西,都奉献给烈火女,然后,再在过去半个月之中,在各种角力之中,取得优秀成绩
的青年人之中,由烈火女亲手挑选四名,送烈火女到一个山洞中去,历代烈火女,都是
在那个山洞之中居住的。”
我哼了一声︰“那山洞,就等于是她的行宫了!看来,三年短促的生命,就是代价
,她要负起保护全族的作用,那些小伙子 ”
白素道︰“供烈火女的差遣,直到三年期满,也可以作为她的丈夫。”
我沉默了片刻︰“这种情形,很类似某些昆虫的生活结构 供奉著一个雌性,使
这个雌性负起整族的命运。所不同的是,昆虫是实际性的,而人类则是精神上的。”
白素叹了一声︰“那小个子说,烈火女住的山洞,普通人只能在洞外崇拜,不能进
去。”
我苦笑︰“有一个关键性问题︰烈火女是不是可以生儿育女,和普通女孩子一样?
”
白素的回答是︰“那小个子说,烈火女在那三年之内,可以做任何事。”
白奇伟沉声道︰“只是要求她在三年之后,走进火堆去,在烧死之前,指出新的烈
火女来。”
我喃喃地道︰“听起来,像是一项交易,可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那么多年来
,难道没有一个烈火女是违反了‘交易’的原则的?”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白素兄妹的神情十分古怪,他们呆了半晌,才齐声道︰
“我们也问过小个子同样的问题,那小个子……”
白素独自说下去︰“小个子说得十分支吾,像是极不愿说,只是说,由于局势的剧
变,他离开了苗疆,再也没回去过,所以不知情由,可是他也透露了一点消息︰三年一
度的大聚会,被明令取消了。”
我“啊”地一声︰“大会取消,那就是说,不会再有新的烈火女产生,旧的烈火女
,也不必在火堆中丧生了,是不是?”
白素兄妹的声音很低︰“照说应该如此。”
我们三人都好一会不出声。因为,如果照说如此的话,那么,白素兄妹的母亲,就
是最后一任烈火女,可以避过烈火焚身之厄。
这关系太重大了。问题关系著白素兄妹的母亲,至今是死还是生。
照本来的传统习俗,烈火女在三年之后,必死无疑 就算这个十八岁少女,在三
年之后,千不愿万不愿,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新建立的政权,以命令取消了这种
传统习俗,那么,最后一位烈火女,自然也得以死里逃生了。而从时间算来,白素兄妹
的母亲,如果是烈火女的话,那么,恰恰就是最后一任。
当时,我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自然是早已想到了的,所以我们三个人互望著,我
失声道︰“令堂还在人世,到苗疆去找她去。”
白素兄妹的额上,都有汗渗出来,像这种“万里寻母”的情节,一般来说,只有民
间历史传奇中才有,现实生活之中,十分罕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然更是加倍的惊
心动魄。
我在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甚至现出责备的神情来,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情形,必非
一朝一夕了,而竟然没有苗疆之行,这岂是为人子女者应有的态度。
他们也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对他们的责备,白素道︰“这其中……有原因,主
要的是……苗疆千山万壑,我们根本无法得知那个山洞的确切所在。”
我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的确,要到苗疆的山峦之中去找一个特定的山洞,那种困
难的程度,只怕和在戈壁沙漠之中寻找一粒指定的沙粒差不多。
白素又道︰“而那小个子,他虽然曾三次参加烈火女的新旧交替仪式,可是也不知
道那山洞座落在何方。”
我摇头︰“若是裸裸人可以在洞口膜拜,那么,至少有人知道山洞在哪里。”
白素点头︰“当然会有生存下来的裸裸人,知道这山洞在何处,可是烈火女是不是
还会在山洞中。”
我十分疑惑︰“我不是很明白,甚么叫作‘会有生存下来的裸裸人’。”
白奇伟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根据殷大德和那小个子提供的讯息,和我们的了
解,就在大混乱之中,有过十分可怕的大屠杀,裸裸人伤亡惨重,而且没有了凝聚精神
力量的聚会之后,生存下来的,尽量向深山野岭迁徒,远离文明社会,形成了许多零星
的小部落,要找寻他们,更加困难了。”
我闭上眼睛一会,设想著善良无知的裸裸人,在大时代的变迁中,成为牺牲品的情
景,也不禁长叹了一声,白素兄妹未能万里寻母,显然有难以克服的困难,倒也不能深
责了。我又道︰“那你们至少应该把……令尊如何会当了土司,成为人所尊敬的阳光土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