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快的功能。为什么越难受时间过得越慢。生命为什么要难受。我们为什么能清楚地意识到生命无法删除难受的程序。箱子都乱了。妈妈把我大骂了一通。我笑了。妈妈,别骂我。我说。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傻呵呵地笑。我站在门边,像小孩一样靠在墙上。我专心致志地听完她的唠叨。
第四集阴历初九 (1)
第七章
一
阴历初九,我脱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庭气氛。不到一个月,边家村飞速地陌生,屋檐之下,挂满具有某种象征功能的灯笼。我不用交学费,不用去学校,所以很不习惯,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干点什么。我只好站在房间一侧,空空望着窗外的阴天,加紧适应异地及独处。
先是给杨晓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她我已经来了,想见见她。接电话的是老周,他“喂”一声,我就知道,要是我用本来的声音说话,不用说两个字,他就会啪地挂断。
我尽量把声音装得深沉点,想冒充那个送杨晓小鸟的中年男人:
喂?周老师啊?杨晓在家吗?我贴近话筒,传进耳朵的我的声音跟我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是谁?我想象得到老周怀疑的神情。找杨晓的电话,无论是谁,无论声音多老多嫩,都免不了尝尝老周的盘问。
我有只新的鸟儿,想让杨晓过来看看。她在吗?
她不在!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找她!老周的声音突然变得气势汹汹,好像有人剪他阴茎割他睾丸。才一个月不见,他发火的机能似乎突飞猛进。他听出是我的声音了吗。他情场受到挫折了莫非。也可能更年期到了。总之我比以前更不懂老周了。
二
奔着一个人去,她突然不在,完全没有消息,会觉得一片茫然,完全想不起干什么别的。我站在房子中央,你会看到我变成了一台毫无主意的机器。我所有目的都在别处,我如同一件零摩擦力的物体缺少任何方向的力,确切地、不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地存在。生机或许隐藏、消匿,我扒出同样隐晦破旧的日记本,撕掉被老鼠寒假撕咬破碎的几页,打发阴暗时光。
(星期三,2月24,正月初九。)
杨晓,我给你打了无数的电话。
我手里有1300多块钱,包括学费和生活费。可是找不到杨晓,我不知道该怎么花。走在北大街上,路两边的绿化带比任何地方都要绿。远远看去,青草像草原一样葱茏,牧草一般深沉,可以把整只小羊放进去,藏起来。近了我才知道,那是满地的麦子。街上怎么会有麦子的?据说有中央领导来视察西安,所以在道路两边,撒了麦种。不多久,就长出碧绿的麦苗来了。青青的,比草要绿,长得又快,还不用多么浇水,看着也真好看。我一直把这条绿化带走完了,心里还填充着绿这种颜色。麦苗比别地那些断折枯萎的青草漂亮多了。等它长出麦芒,金黄色的,整个城市都飘着麦子香,那会多好看。甚至城墙上风一吹,也飘舞着一片麦穗的海浪,麦芒刺破阳光,耀眼起来,那会多好看。有人说在绿化带种麦子应付领导,搞形式主义。可是不想想,麦子小的时候绿,老的时候黄,随季节变换城市的颜色,还成本低廉,更加可以节省无数吨水……麦子种在城市里,比种在地里还要好。
三
(星期四,2月25,正月初十。)睡了一天。
(星期五,2月26,正月十一。)
想想,她趴在沙发上的样子。露出膝弯,淡棕色的纹路,胫骨上逆光温和的绒毛,光还勾勒出她翘起的、晃动的、白皙的小腿形状。她边把零食送进嘴里,边翻着一本五彩缤纷的图书。我走进去,她转头看着我,露出一排碎牙的白光笑着。
(星期六,2月27,正月十二。小雪。)如果不是因为记日记,我肯定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周末。她会不会去哪玩呢?我猜她可能去钟楼,所以也去了一趟。
钟楼下的车跟心脏里的血液一样多。人们穿过钟楼四周的马路。我挣大眼睛,那里面可有她?虽然有地下通道,人们依然一拨一拨插过汽车缝隙。他们就像是气泡,跟血液一起坦然通过心脏。
我又来到东大街了。卖花的小孩看着一对对的男女。
我和杨晓也曾经被一个男孩苦苦纠缠。那时我们走在街上,他拉住我的衣角,对我带着颤音请求,“姐姐好漂亮啊,买一朵吧,买一朵吧。”杨晓坚持不要,没办法。他跟了我很远,我脸红了。我手里提着桔子,灵机一动,就给了他两个桔子吃。可是这一给,仿佛得到要我买花可以得吃桔子的可靠消息,一个小女孩又拉上我的衣角了。
这个小女孩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她对我说,先生,请给你的太太买朵花吧。在这句话的作用之下,杨晓兴奋不已,主动要求我送她一朵。小女孩收钱动作利索无比。刚一离开我们,她又挡住一对中年男女,用大眼睛扑闪,用小嘴唇游说,先生,请给你的女朋友买朵花吧。那皮肤松弛的妇女脸上霎时涌上了红晕。又卖出一朵。杨晓惊叹,多聪明的女孩啊。杨晓憧憬,以后我们也要生女儿,也要十分、十分聪颖……
第四集阴历初九 (2)
四
(星期天,2月28,正月十三。大雪。)夜里下了大雪。地上结冰的面积变大。我忘了带毛鞋来,脚冰死了。我该买一双鞋,要是有女人在就好了,哪个都行,只要她愿意帮我挑一双鞋。
上午,我买了一根冰棍,走进一家店铺,不知道背后天空下雪的工程越来越巨大。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尖叫开来,脖子上抖动红色的围巾。
店里有空调,人比外面要多一点。冬天,大家都喜欢暖和的地方。夏天,大家都喜欢凉快的地方。这些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可是我还是最喜欢有女人,尤其是有杨晓她们的地方。
经过长长的鞋架一直往前走,我始终不敢开口。我不是怕贵,我是怕讨价还价。我想起曾不情愿地陪李小蓝买鞋的事情。店主本来最低120块,可是李小蓝只给80。争了半天,卖鞋的被烦得不行,哈哈,他说你走开,我不做你的生意了行不行。李小蓝说我就要买。店主说那你给120,少一分不卖,反正你也不在乎那几十块钱。这下可把李小蓝惹火了,她厉声高喊,谁说我不在乎!你做生意你有钱,可我是学生我没你那么多钱。四十块钱你以为少啊,你以为少你就不在乎啊,就别挣啊。你不在乎怎么还和我讲这半天呢。我出你80又不会让你亏本,你要不在乎还不如让我买走得了。你自己在乎,还不让人家在乎……后来店主眼泪汪汪,请求我垫上40块钱,把鞋拿走算了,还有很多生意等着他去做。我也很想出钱结束战斗,可当时的情形决定我不可能结束战斗……
两相比较可以看出,我真傻冒,李小蓝真会讲价。我在前行中继续目击吵闹的场景,渐渐忽略了自己迫切需要一双毛鞋的事实。
我又给杨晓打了电话。不忙音了,竟然。可是又是老周,说她“不在不在不在!”。想给李小蓝打,可是突然想起,她是高二,离开学还早着呢。
(星期天,2月28,正月十三。大雪。)上午没买到鞋,只好下午又去。
随便买了一双,八十块,当时就穿到脚上。走出店门,雪越下越快。
就像电影里一样,边家村正在承受变白的命运。
我他妈真的有点难过。
再给杨晓打电话。无人接听。
走在路上。该往哪里去。时间尚早,我还不想睡。不睡又能去哪里。无聊的想法左右着我。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日子使我有一点痛苦。痛苦像皮肤病引发的痒,从手指开始。森森细细。我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只能眼睁睁一天天,看着自己像面对毫不相干的物体,无能为力。
上网。
因为有雪,风显得比较温和。路边有几个小孩在烧塑料袋,脸上的神情是天真的。也可以说是傻。他们高兴地烧着塑料袋。我看了一会儿。
小孩们把无数的塑料袋点燃。腾起高高的火焰。他们的小手抓起雪,朝火里扔着。雪放得少的时候,火焰中哧地冒出蓝色的火苗,放得太多了,就慢慢地矮了下去,最后完全熄了,完全熄了。喂,快熄了。我看着火的微弱,不禁出声提醒。可是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又点燃了打火机,点燃了新的塑料袋。放进新的雪,冒起蓝色的火苗,直到渐渐熄灭。他们看到我站在旁边,也饶有兴趣地偏头看我。
在我的儿童时代,雪下得更大。屋檐滴水处,挂着晶莹的冰棱。冰溜子。手里高举竹竿。敲下来,可以吃。只有雨水的味道,还有冬天的寒冷。
在雪地里,撒上弯弯曲曲的尿。尿液落到雪上,淋出图案。淡黄色。你可以掌握好技巧,画上你最不喜欢的人的名字。
最高兴的时候,是看到,那个你最不喜欢的人,兴高采烈在雪地上打滚,或者堆着雪人,连沾着你尿液的雪,一起搬走了。
从来不烧什么塑料袋,因为塑料袋,还有薄膜纸,都可以卷在一起,卖给收破烂的。破凉鞋也可以卖给收破烂的。你可以收钱,也可以不收钱,而要换一个白色的氢气球,充满了气,飞到高高的天上。
如果天上下着雪,氢气球高高地飞着,那该多好?
不小心手里的细线扯断了,气球乘上了风,飞进了更高的天空。
坐到电脑前,我就忘记回忆了。我不能花了钱却不上网。我闭上眼睛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