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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蓝进了病房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是听她转述的。据她说,女大夫让她张开双腿,放在两个皮架子上。皮架子很凉,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大夫说,别动。然后就用一根手指,一直伸到她的子宫。她那里又干又涩,痛得她想哭,但是她才叫了一声,女大夫就说,傻瓜,别叫。她只好让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会转,然后顺着脸颊,无声地流在手术台的白色床单上。大夫在里面鼓捣了半天,兴奋地说,好家伙,四十几天,最适合做药流啦。
李小蓝掀开门帘,我看见她有点打晃,就跑过去扶着她。她吃过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胎儿死亡。大夫说,傻瓜,明天再来排嘛。还有一次药要吃呢。我们就又回去了,晚上吃了第二次药。
终于到达排胎儿的那一天了。医生给李小蓝挂上了三瓶药水,说这样有助于子宫收缩,可以及早排出排净胎儿。她又收了一些钱。李小蓝躺在床上,很不安定地看着我,眼睛一会闭上,一会睁开。我问她舒服吗?她说讲笑话给我听吧。我一连讲了几个,每次讲完,她都只是牵一下嘴角。我看出她并不是真正高兴。我一筹莫展,摸着她的手指很长时间无话可说。我跑去买了一包旺仔QQ糖,苹果味,一颗一颗喂给她吃。喂完了糖,我问她要不要吃饭,她说不想吃。我就说那我去吃一下饭,你在这好好躺着,我一会就回来。
我这一去,应该说确实比较久。出门时,已是一点过了。我只想吃碗刀削面,可是沿途的店都说没有刀削面了。有饺子,有拉条子,有包子,有面片,有羊肉泡馍,就是没有刀削面了。可我只想吃刀削面,人要是认起死理来,九头牛两只老虎都拉不回头。刀削面是山西的特产,我想起学校食堂有个山西窗口。口袋里还有菜票,那就去学校吃吧。饱暖思淫,我当时很饿,于是把共同淫乱的受害者李小蓝抛到了脑后。
我朝公车站牌走去。北风不是太大,我想起热气腾腾的食堂和刀削面,不由走得更快了。飞快。在此之前,我左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想起了提着玻璃刀走在雪地里的圣斗士星矢。那一瞬间我对杨晓的思念让我吃惊。她的内裤还在我口袋里,打从那天爬进她家起,我就一直在想她。不知道放假以后她会去哪里,我必须在她走之前,见上一面,或者打个照面也好,不然实在太难熬了。不是吗?默默想一个人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而如果能跟她说话,甚至睡觉,整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就算远远地看她一下也是好的。她冬天爱穿红色的上衣,即使在白雾迷漫的早晨,依然光芒夺目,在人群中十分抢眼,仿佛周围的一切全是空气。
我该坐603路。603路迟迟不来,西安交通很不畅通,站在街边上的人都站在街边上安静地等车。我几次有冲出去的冲动,想不坐车了。当你急着见一个人,或者吃一顿饭的时候,也会有等不及的感觉。不过我总算没有冲,因为常识告诉我,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车,即使它再过半个小时才来,我也不会比它先到。
我抱着手臂,不安地张望汽车的来路。每出现一辆公车,你都会发现我踮起脚尖,试图看清它顶上的路次。当没有车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时不时看我。我与他目光一碰,他就转过头去。后来我不再朝他那个方向看了,可我总是感觉有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侧面。我的侧面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花。
我记起来了,我和杨晓认识不久后的一天,曾经约好一起去西安图书大厦。等车的时候,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鸟笼,不停地看着我们,但我知道,他主要是看杨晓。杨晓也朝中年男人的方向看着,但我也知道,她主要是在看那只小鸟。好漂亮啊,她说。后来,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杨晓说,你喜欢这只鸟儿不?说话中,他把鸟笼举到杨晓的面前。喜欢。杨晓把手指伸出去,逗小鸟玩。小鸟的尖嘴啄着她的手指肚,啄得很欢快。杨晓说,叔叔,这只小鸟叫什么名字呀?男人说了两个字,让我至今不能忘记那只鸟的大名:噪鹃。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难听的鸟名吗?我有点怀疑,杨晓却表现出兴奋的样子,说,那它一定很喜欢叫喽。那时我第一次觉得杨晓有点奇怪,她明明声称喜欢安静,为什么对一只爱叫的鸟儿那么欢喜……
男人说,它最爱做的事,就是叫了,吃饱了叫,饿了叫,吃的过程中也会叫。它现在刚好不饱不饿,所以才没有叫……你喜欢它吗?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杨晓说,那不好。我没时间养啊。
男人说,鸟儿送与爱鸟人,你一定要收下。
第三集捡到五块钱 (6)
我希望杨晓别要。你不知道,要是老周听到有只鸟在阳台聒噪,一定会捏死之而后快。我虽然不喜欢听它没事乱叫,但也不愿看它死于非命。杨晓也说,她不会要的,她哪儿能平白要别人的东西。可是男人一定要送。推来推去,看热闹的人围上。最后中年男人举笼齐眉,正色说道,你不要,我就把它摔死。杨晓收下了。中年男人迅速眉开眼笑,问杨晓家的电话,问杨晓对鸟道的看法,并和杨晓握手,说他找到了一个小同道,红颜知己。还说以后有了新的鸟儿,有了新的鸟笼,有了新的鸟食,一定第一个给她看。
据杨晓说,噪鹃果然被她爸给害了。不过不是捏死的,老周嫌捏死脏。杨晓说,有一天夜里,很冷,我爸睡不着,鸟还老叫,他就把笼子挂到阳台上去了。第二天早上,它都冻僵了。到晚上就死了。杨晓为此哭了一场,不过后来中年男人给她打电话说,再送一只鸟给她。还顺便请她去喝咖啡。
不知过了多久,该有二十分钟以上,603还是不来。我看见天上的灰尘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女人脸上浓妆已经渐趋染黑。就在我快等不及要冲出去的时候,603君王一般缓缓移近。
我向缓缓移近的603走去。我投了两块钱。投币箱里应该有很多钱(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在车上我远离那些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男人,而对女人保持亲近。我口袋里已经没有几块钱了,但我还是愿意对女人保持亲近,远离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603路空调车载着我,开始缓缓移动。
603上的女人和杨晓相比,都很丑陋(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不知在杨晓的心里,是否也曾经觉得和我相比,别的男人不过尔尔。
603缓缓接近了虎街,接近了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接近了杨晓。我在虎街下了车,走进了学校,想先给杨晓打个电话。我当时想现在是中午休息,不如给杨晓打个电话,她也许在睡觉,也许在看书,也许在外面玩。接电话的是老周,老周也听出了打电话的是我。老周对我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他说了一句“杨晓不在”,好像是问候语,又好像是结束语,或者什么语都不是,总之说完就是忙音了。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开始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闲逛。
我走进了食堂,我吃了一碗刀削面,我走出了食堂,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继续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闲逛。有的人认识我,跟我打招呼,问我现在身在何方,走了很远还看着我的背影。我走着走着,偏离了主干道,偏离了有人问我身在何方这个问题的主干道。
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闲逛了半天,也没看到杨晓的影子。后来,我推开杨晓家的房门,反而看到了她。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想那应该是杨晓的妈妈,不过最初我以为那是杨晓的姐姐。她们很像。
见到我的时候,杨晓有点脸红,我也不知所措,只有那个女人最为镇定,看着我笑,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我没有坐。我也没有说杨晓我很喜欢她。我说,杨晓,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杨晓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不过她站起来,瞄了一眼她妈的反应,仍然红着脸,跟着我来到了门外。走到门口,躲开屋里人的视线,门还没有关严,我就把杨晓抱住。走到门口,躲开屋里人的视线,门还没有关严,杨晓的心就跳得特别厉害。后来我拉着她跑,她被我拉着跑,跑过了广玉兰夹道的林阴大道,来到那片我描述过无数遍的荒地。在那里我又把她拉入怀里,在那里她被我拉入怀里。她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胸膛,拉链在她脸上压下了红红的齿印。男生楼阳台上有人打着呼哨,也有人只是偷偷地看。我也曾看过别人在街上接吻,我知道她也看过别人在街上接吻,我们都知道看别人接吻是什么感觉,所以我理解为什么有的人打着呼哨,有的人只是安静地看。
荒野上的风让人颤抖,天上还飞过了一架飞机,她在我怀里偷偷张望云彩之中飞行的大鸟,耳边响着我急剧的心跳。我们不停地走,脚下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她问我我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去干什么。她的语气甜蜜忧伤激动恐惧像刚刚做完一个凉爽的夜晚飞行死亡的梦。
我带她远离男生楼高亢的呼哨,穿过暗黄色宽阔打靶场,在杨树林的深处坐下来。我激动。我在她身边乱动,她坐在树林的中央。我们笑着亲嘴,因为忍不住笑又把对方推开。一直亲到天黑。她说她妈妈在等她。她又一次咬住我的嘴唇,用力地吸,同时半张开嘴巴,让我咬。用力咬我,她说。一直咬到天黑。我们的嘴唇都肿了,肿成了蔡依林。怎么办?她说。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再见?明天。明天好吗?明天我陪我妈玩,我们三个一起去玩,我们可以玩一天,好不好?明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