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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x-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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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检测,只知道“滴血相融”,可是女人不给他机会“滴血相融”。所以,我和沈田玉的父子关系就由一个少妇的一面之词确立下来,一直到了今天。    
      这样一说,就可以看出,沈田玉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我不是他儿子。甚至别的小孩也跟着瞎起哄,背地里叫我“野种”,偶尔还当面叫来叫去。他们联合起来,多少有点看不起我。现在想来,这不是一种正常现象。虽然我可能不是沈田玉的儿子,但是,我肯定是某个人的儿子,他可能死了,也可能只是不在我身边,没老爸的又不止我一个,老爸不在家的就更多了,为什么他们没有被人看不起?为什么别人安然无恙?我在小学的时候,调动了大部分时间和智力思考这些问题,却从来没有得出答案。后来我上了初中,学校离家十里,每天晚上回家,清早上学,就算他们骂我,我也很难听到,听到了也没工夫理会。昼夜交替,寒暑往来,我渐渐脱离了那个带些侮辱性质的绰号,遭遇到新的一切。    
    


第一集肩膀上有一条扁担 (1)

      第二章    
      一    
      1996年9月,我前往地处西安近郊的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就读。我肩膀上有一条扁担,扁担左头是被子,右头体积很小,按照“密度=质量/体积”(ρ=m/V)公式,我们可以知道,这一头一定是书或者饭缸鞋刷等不同于棉絮的物品。    
      我走进种满梧桐和银杏的校园,左看看,右看看。若干年后,梧桐和银杏枝叶茂盛的季节,我趴在火车狭窄的桌子上,想起了一个人,李小蓝。她也是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的学生,比我低一级。如果她和另外两个人站在一块,她在中间,那么别人就像门页,而她像一条门缝。这说明她很瘦。她瘦得可以把你拦腰截断。    
      飞机制造厂后面有一个叫黄土高坡的地方,原来是一座小山。后来在历届领导的号召下,几届学生愚公移山,整出了一大块平地,辟为足球场。黄土高坡地势高超,可以看到远处的麦田,静悄悄的山脉,还有细长发亮的河流。谈恋爱的那段日子里,我经常躺在草坡上,透过宽大的梧桐树叶,疏朗的槐树枝条,看着西安灰蒙蒙的天空。一旦看累,我就偏头吐掉口水,撒尿,在树根。    
      不谈恋爱后,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别的爱好,总是躺在那里,看到云变幻。有一天,李小蓝跑到黄土高坡来,对我诉说周飞腾的变态故事。当时我还是一个无知少年,眼前是风云激荡,心里却在享受意淫前女朋友的快感。猛然一个阴影飘来,挡住我脸上所有的光斑。眼前一黑,我以为是乌云,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她。她是谁?我那时还不认识李小蓝,但是她不管我认识不认识,张口就说。她说,沈生铁,周飞腾是个变态狂。    
      周飞腾是我的班主任。据她说,也是她的数学老师。她说,冬月天他老是用手摸别人的脖子。而且不光摸男生的,连女生也摸。有时还把手插到人家背上去了。她说她就被插过几次……    
      我也许有很多种方法开导和安慰她,打消她的不满。比如我可以这样说:如果周飞腾只有冬天才伸出肉乎乎的手,可以认定他只是为了取暖,而伸进衣领则是为了更暖。我们可以说他的手很冷,拒绝被他插,但不能据此就指控他是变态。如果周飞腾冬天手不冷,却声言很冷偏要插,那我们可以这样解释这种现象:作为一个班主任,在数九寒冬,他认为他需要调动全班气氛,共同对抗寒冷。而在他的摸或插之下同学们,尤其是女同学们往往离地而起,假装有事夺门而出,至少也要在位子上扭动几下……无形之中增加了运动量……促进了血液循环……    
      但是这么恶心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只是对并不认识的李小蓝说,没事的,毕业了就没事了。那个老男人还敢来缠你?    
      回想那时的情形,草地上已经看不到绿光,足球场边上的银杏树叶完全变成了金黄。天空飘在半枯的叶子上方。毛茸茸的傍晚。与此同时,一只干瘪的枯蜘蛛从一片死叶上垂下来,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它在旋转、晃荡。李小蓝不停地说话,一刻不停。说她叫李小蓝,说她知道我的名字叫沈生铁,说她知道我在高三5班,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周飞腾,说A,说阳光雨露,地球正脱离最适合人类居住的轨道,西安会变成云南,云南会变成沙漠,沙漠会变成火星……她的话真多,在我应付她的过程中,天空渐渐变成紫红色,云开始活动。还没活动一会,就是一片漆黑,远处灯光照亮部分黑暗中的植物。我背靠一株杨树,伸了一个最长的懒腰。四周雾气初升,草皮开始湿润。我们回去吧。走。    
     二    
      那趟火车走了20个小时,我一声不吭。由此可见,我不是个健谈的人。这和李小蓝恰恰相反。你见了我,可能会不喜欢跟我打交道。我平时讨厌说话,熟了之后却很多嘴,所以大部分人说我很腼腆,个别人则认为我是演说家。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有到精神分裂的地步,也从来没人评价我是个有病的人。    
      和李小蓝分开,我径直走到宿舍门口。我住在西安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的宿舍,7号楼309。我们宿舍一共有4张床,1床2层,1层睡两个人,用简单的乘法加法二级运算就可以算出我的舍友有15个人。也就是说,有15个人躺在自己身边,在被窝里卷着,隆起一个圆包,排列好15个坟墓。每当我半夜惊醒,月亮总是正好处于中天,透过玻璃把房间照得通亮,空气发出蓝光,令人想起不常见的磷火。蓝色。跳动。忽明忽灭。蛇的眼睛。令我大汗淋漓,下半夜心有余悸。这说明我不应该把被窝想成坟墓,更不应该半夜惊醒,可是我偏偏有半夜惊醒的习惯……    
      我爬上三楼,房门竟然锁着。所有人都去上晚自习了,我只能跑下楼梯,转一大圈,来到7号宿舍楼的背面。背面就是围墙了,夏天爬满了爬山虎,如果是白天,就可以看到绿色茂密的一片厚厚的藤叶下露出红色的砖墙,比所有建筑都好看1000万倍。不过现在是冬天,而且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摸着水泥墙找到309的窗口,顺着水管爬到阳台边,贴在墙上像一片沥青。我用左手攀住墙沿,左腿架上阳台,右脚踩住水管接头凸出的地方,用力一蹬,整个人就趴在了阳台上。    
      我本来可以把房门上方的窗棂扳开,侧身挤进。比爬水管要简单、快速、安全得多。但也就是因为简单,钻窗户显得没什么意思。我们那时普遍认为简单没什么意思。我们崇拜复杂和艰深。所以我想爬水管,虽然要是我从水管上掉下去,非死即伤,除非我有轻功。我有吗?没有,所以摔死的可能性很大,摔伤的可能性更大……    
      在房间里,在床上躺着,有跟黄土高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被子比草皮更加柔软、温暖,不用担心湿气浸透长裤,给屁股留下凉丝丝粘乎乎的感觉。我脱下外衣、毛衣、长裤和内衣,全身只剩一条内裤,躺在黑暗里。冷是冷,但我爱。那是一张靠门边的床。一般我睡在外面,廖福贵靠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裤裆开始鼓鼓囊囊,我把手掌放在上面,它感觉到温度,膨胀得更加厉害。    
      我几乎想不起当时的情景。那天好像我做了什么,还留下一种激动而空虚的记忆,但是我并不肯定。有人以为自己是电脑,一插电就什么都有了,因此总拿自己的记忆力来炫耀。我不是电脑,也不能插电,所以我承认自己的记忆力并不超群,很多事情都忘干净了。我还记得的是,晚自习要到9:30才下,在这之前宿舍得一直黑着。我躺了一会,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不瞒你说,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经历了很长的时间、路程,在火车上。他们的脚都陷下去了,刺穿了火车的地面,他们只好用手掌撑着,不让自己掉到轮子下面。他们一动也不能动,却拼命想动,脚掌拖在铁轨上,血肉模糊,已经与脚掌无关。只有我踩在椅子靠背上,晃荡着,晃荡了很长的时间、路程……我醒来时,发现双腿吊在床沿,吊麻了,也冻僵了。把它搬到床上,揉一会,捏一会,才总算不那么难受。    
      我还记得,我又想起了李小蓝。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怎么找到我的?她为什么找我?这些都是我想到的问题。除了两三个熟人,我很少对人说我喜欢躺在黄土高坡睡觉的习惯。尤其在恋爱分手之后。有时下起了小雨,我还是一动不动。一个人不想动的时候,下刀子也没用。我一下子想下楼去找李小蓝。但是我只是想了想,身体还是一动不动。我总是想着干很多事,实际上却总是躺着,动也不动。所以,当我事后回忆起来,我不敢肯定自己做过什么,或者没做过什么。    
      我没有去找李小蓝,而是把被子枕头全部搬过来,当是枕头,手交叉压在头下,重新想着新的事情。    
    


第一集肩膀上有一条扁担 (2)

      三    
      如果以此时作为起点,接下来的事我就可以这样开头: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李小蓝,也许是周飞腾,也许是前女友……在这个过程中我点着了一支烟。完全不知道烟是什么时候点燃的,等我发觉时,已经抽了半截了。于是我开始回忆,我点烟的时间,场景,原因,以及烟的来源。我没有关于烟的来处的记忆,就像我没有关于我出生的记忆。我什么都不敢肯定。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关点烟的事了,所以拼命想,所以把李小蓝什么的完全抛到了脑后。烟好像是飞到我食指和中指间。    
      如果我不立即掐掉那半根烟,恐怕还会浪费更长时间。我把烟摁在地上,又把烟头和烟灰扫了出去,打开门窗,让烟气尽快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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