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即便如此,她还是略微抖了一下。
“洁兹,听我说,我很抱歉。我是个警察,好奇是我的职业病。”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我真的不介意。你要喝茶吗?”
她停止了接水,但却没有转身,也没有把茶壶往炉子上放。
“不用了,我打算带你出去吃早餐。”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我记得你说你要搭早上的飞机。”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在想,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再待一天,明天再走。当然,那得你愿意留我才行。我自己是愿意留下的。”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也希望你留下来。”
他们抱在一起,唇吻相接,但她很快就缩了回去。
“这样子不公平。你已经刷了牙,而我嘴里还有味儿。”
“没错,不过我用的是你的牙刷,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
“真过分,那我只好拿一支新的来用了。”
“那就这样办好了。”
他们都笑了,接着她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刚才他闯入画室的事情似乎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去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我收拾收拾。我知道去哪儿吃早饭。”
她打算抽身走开,他却把她拦在自己身前。他实在憋不住,还想再问一问。
“我想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儿?”
“为什么那些画上都没有签名?”
“因为还没画完,还没到签名的时候。”
“挂在你父亲家里的那幅就签了。”
“那是给他画的,所以我就签上了名。其他那些都是为我自己画的。”
“人站在桥上的那幅,画里的那个人是打算往下跳吗?”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答道:
“我不知道。有些时候,我看着它,觉得她是想往下跳。在我看,画里面的确有这个意思,但这事儿谁也说不好。”
“绝对不能这样,洁兹。”
“有什么不行的?”
“就是不能这样。”
“我一会儿就好。”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离开了厨房。
冰箱旁边的墙上有部电话,他走过去拨了航空公司的号码。在要求把航班改到星期一早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就问航空代理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从拉斯维加斯转机回洛杉矶的航班。那位女职员告诉他,这一来他就必须在中途停留三小时十四分钟,而他回答说没问题。为了改签航班,博斯得在原来的七百美元票价基础上再加五十美元,他把这笔费用记到了自己的信用卡上。
挂掉电话之后,他琢磨了一下拉斯维加斯的问题。克劳德?伊诺当然是死了,但他的妻子还在替他领着退休金支票,花上五十美元去她那里走一趟应该是值得的。
“你好了吗?”
洁斯敏在起居室里叫他。博斯走出厨房,发现她已经整装待发了。她穿着一条牛仔七分裤,背心外面罩着一件白衬衫。衬衫的扣子没扣,下摆系在腰上。她连太阳镜都戴上了。
她领着他去了一个吃饭的地方,那儿供应浇了蜜的饼干,还有跟玉米糊和黄油配着吃的鸡蛋。自从在奔宁堡①接受基本训练以来,博斯这还是头一次吃玉米糊。饭菜的味道很好,他们都没怎么说话,谁也没有提起他们头天晚上的谈话和那些画的事情。看起来,他们似乎更倾向于把说过的那些话——也许还有她的那些画——留在夜晚的暗影之中。
喝完咖啡之后,她坚持要由自己来付账,而他只争取到了付小费的权利。到了下午,他们坐在她的大众车里,敞着车篷四处巡游。她带着他把周围转了个遍,从伊伯城②到圣彼得斯堡海滩无所不去,其间报销了一箱汽油和两盒香烟。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名叫印第安岩滩的地方,在那里欣赏坦帕湾的日落。
“我去过很多地方,”洁斯敏告诉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儿的天光。”
“那你去过加利福尼亚吗?”
“没有,还没去过。”
“有些时候,那里的日落就像是岩浆在城市上空流泻。”
“那一定美极了。”
“它会让你原谅许多事情、忘记许多事情……那就是洛杉矶的光景。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东西都已经破碎断裂,但那些残片却依然在继续运转,确确实实地在运转。”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你又来了,什么事?”
“既然你不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画,那你又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这个问题看似不着边际,可他已经琢磨一整天了。
“我的钱从我爸那儿来,就算在他去世之前也是这样。钱虽然不多,但我的需要也不多,所以也就够了。画完之后,如果不是非卖不可的话,我是绝不会卖的。现在我就是这么做的,我想让自己的画保持纯洁。”
在博斯听来,这话更像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为的是掩盖她对向别人袒露自己的恐惧。不管怎样,他决定就此打住,但她还有话说。
“你总是忘不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吗?总是像这样问个没完吗?”
“不是,只有在我关心某个人的时候才这样。”
她飞快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走回了车里。
他们回她家去换了衣服,然后上坦帕的一家牛排餐厅去吃晚饭。那儿的酒水单简直就是一本书,厚得要用单独的底座来支撑。餐厅本身似乎是出自一位稍欠实际的意大利室内设计师的手笔,镀金的洛可可式①装饰、艳丽的红天鹅绒以及古典的雕塑和绘画烘托出了一种阴郁的情调。博斯觉得这地方正符合她的个性。谈话间,她说到这座肉食者殿堂的主人实际上是吃素的。
“按我看,这人多半是从加利福尼亚来的。”
她笑了起来,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博斯这一整天都没想过案子的事情,现在又不经意地想了起来,心里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愧疚。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只知道享受跟洁斯敏在一起的快乐,却把自己的母亲抛到了脑后。洁斯敏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心事,意识到他正在自己跟自己辩论着什么。
“你能再多待一天吗,哈里?”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却摇了摇头。
“不行,我必须得走。不过我还会回来的,一有工夫就回来。”
博斯用信用卡付了晚饭的账,心里嘀咕着这张卡可能已经接近了透支的限额。这之后,他们回到了她的公寓。他们意识到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于是就直接上了床,开始做爱。
她的身体、味道和气息都让博斯觉得无比美妙,他不禁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以前他也曾对别的女人有过一见钟情的感觉,甚至还曾把这样的冲动转化为实际的行动。但是,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不由自主,这样彻底投入。他觉得,这是因为她身上有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她是一个谜,这就是诱惑所在。从身体上说,此刻他已经跟她近得不能再近,但她身上却还是有那么多尚未揭开的秘密。他们轻柔地做着爱,最后来了一次深长的拥吻。
接下来,他侧身躺在她身边,手臂环着她平坦的腹部,而她用一只手在他的头发里画着圈。彻底坦白的时间又到了。
“哈里,你知道吗,这一生中我有过的男人不多。”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此就没有接茬。他早就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早就已经不会为健康之外的原因去关心一个女人过去的性经历了。
“你呢?”她问道。
他没法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是,有过的男人不多。实际上,是一个也没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她捶了捶他的肩膀。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答案还是一样,我这辈子有过的女人不多。至少,在我看来还不够。”
“我说不上来,我跟过的那些男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似乎总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我没有的东西。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我的确没有,也没法给他们。到最后,我要么是抽身得太早,要么就是太晚。”
他用手肘把自己撑了起来,注视着她。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对陌生人的了解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人的了解,包括我自己。我的工作让我对人有了太多的了解,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有的只是他们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
“你不是在说胡话,我明白你的意思。说不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不是这样。”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博斯俯身去亲吻她的乳房,把她的一个乳头含在嘴里,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抬起手,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胸上。他闻到了茉莉的香气。
“哈里,你有过不得不开枪的时候吗?”
他抬起了头,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可是,黑暗之中,他看到她正注视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
“有过。”
“你杀过人。”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
“是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
“你问这些干什么,洁兹?”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那之后你又会怎么样。”
“呃,我只能说那滋味很不好受。就算当时别无选择,必须得把他们放倒,那感觉还是很难受。可你还是得过下去。”
她陷入了沉默。不管她想从自己嘴里听到什么,他都希望她已经如愿以偿。博斯心里一阵茫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他躺回到枕头上,等着进入梦乡,但疑惑却使他全无睡意。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把胳膊放到了他身上。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真的吗?”他轻声问。
“你会回来找我的,你会吗?”
“会的,我会回来的。”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