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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晴天霹雳,火光爆闪,浓烟冲天,沙尘飞扬、泥石俱下,草皮都为之震动,惊恐的叫声与牛马驼羊的嘶鸣混成一片。
霹雳一响,莫顿就被胯下的战马掀翻坠地。扭伤了胳膊。他身后的精锐骑兵,也全乱成一团,咬牙切齿与自己的亲密伙伴战马较劲。好些人猝不及防被掀下马,还没来得及爬起又被乱蹄踩踏……
“这……这是……”莫顿失魂落魄趴在地上,脑里一片混乱,茫然望着前方。
透过蒙蒙尘雾,可以看到烽燧的西段垛墙出现一个大豁口,可以轻易翻墙而过,完全失去防御性能。此时匈奴人若发起进攻,可毫不费力攻陷烽燧。
在垮塌的垛墙前,就有不下三四十匈奴人,但他们不是蜂拥而入,而是四散狂奔。
鬼哭狼嚎,连滚带爬,抱头鼠窜、一败涂地……这就是上一刻还杀气腾腾的匈奴人的现状。
屈突骑术甚佳,爆炸发生时,他的战马也是又蹦又跳,费九牛二虎之力才降伏。之后慌忙下马扶住骨都侯,望着眼前的惨状,眼睛发直:“沙鲁鲁不是说,这雷火,伤不了人么?”
“呵呵呵呵。”莫顿吃力撑起,咬牙切齿,“伤不了人?说这话的人恐怕舌头都炸没了吧。”
屈突望着那倒塌的垛墙,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骨都侯,我们,还要不要进攻?”
这确实是个大好机会,只需一队骑兵,便可长驱直入,手到擒来。问题是……刚才那威力可怕的超级雷火,对方手里还有没有?
远远望去,那“v”字形的巨大豁口,好似恶魔张开的大嘴。那倾倒的沙石形成的斜坡,好象伸出的舌头,周围参差不齐的断茬就像交错的尖牙……
“先整军,看看再说。”莫顿望着前方呼号溃逃的莫奚人与卜骨须族人,再看看身后面如土色,毫无战意的鞮汗部众,只能这样说。
激战至今,已经整整四天。卜骨须、沙鲁鲁两个当户,先后两度杀进烽燧,结果是活人进去,尸体出来。下回若是自己杀进去,会不会……想到这里,这位纵横北鞮汗山,凶狠暴戾的骨都侯,没由来心头一阵发悚。
与匈奴人相比,张放这边倒是早有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当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除了张放倚剑靠墙,勉强站稳,所有人都被震倒,双耳失聪达十数息之久。
爆炸刚歇,周遭还是尘雾弥漫,张放就掏出软布耳塞,张口大呼:“人都齐没有,报名号!”
“林……咳咳,林天赐在此。”
“初六在……啊嚏!”
“韩骏……韩重……还好……”
“宗巴……没死。”
“阿里穆活着。”
“渠良呢?”
“六叔还有气,但说不了话。”回应的是青琰。
至于李忍、鹿奴,距离爆炸现场最远,旁人无事,他们自然也无事。
每一个回应的声音都很虚弱,而现场充斥着被炸伤或压在土石下的匈奴人的哀号,不支楞耳朵都听不清楚。
“太吵了,谁还有力气,让这些人安静。”
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话,出自张放。不是因为修罗附体,而是他必须要这样做。
“咳咳,我、我来吧。”
看到说话的这个人,包括张放在内的所有人无不为之错愕。居然是前日因惧匈奴人报复而甘当缩头乌龟的阿里穆!
阿里穆拎着一把弯刀,一拐一拐步出,冲张放苦笑:“都到这个份上了,匈奴人若杀进来,谁也不会放过……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阳光透过尘雾,淡淡照着那个举刀的身影,每一刀戳下,那戛然而止的惨号声,都令里许之外的匈奴人心腔一麻。以往若有人敢当面屠戮他们的亲人兄弟,匈奴人早就化身恶狼扑过来了。但这一次,没人敢动。
只因对手以这样酷烈的方式向他们发出浓浓地蔑视:你们只管来,老子管杀不管埋!
莫顿的眼睛眯成细线,有针芒在闪烁,手里的马鞭被捏得咯咯直响。几度欲从齿缝里蹦出格杀令,但看看身后畏缩的部众,他不能;看到烽燧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不敢。
“包、围、他、们!让他们饿死!渴死!”莫顿一字一顿,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远处一骑如风,从西面狂奔而来:“骨都侯,不、不好了……”
还没听到何事不好,莫顿心头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匈奴人逃了!匈奴人逃了!”当阿里穆第七次举刀时,惊喜看到对面的匈奴人如同草原上受惊吓的麋鹿群,四下奔逃,连毡帐大车都来不及收拾,甚至连视若生命的牛羊马驼都弃而不顾。
“哈哈哈哈!匈奴人逃了!”阿里穆张臂狂笑,怎都止不住。
看到这一幕,烽燧里所有幸存者全像被掏空的麻袋,一下瘫倒。匈奴人为何溃逃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活下来了。
“看……看那边!”眼神最好的初六,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指着西面狂叫。
远处出现大片烟尘,隐见重重骑影,最醒目的,是一面面若隐若现的各色旗帜。
“那是汉军旗帜!是交河壁的汉军!”
援兵!大汉的援兵!
张放仰天喷出一口腥咸的气息。他长长的睫毛凝固着暗红色的血块,以至于这天空望去,竟也变成血色的了。然后,天空旋转、扭曲,形成一团诡异的血色漩涡。一切都在旋转,一切都已颠倒,一切都在远离……
第八十二章 【牛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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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苏醒时,下意识先看自己手臂长短与服饰,手臂没有变化,但衣服变了。当然不是变成现代装,而是缠绕着白色的布条,像个粽子,或者说,木乃伊。
“还好,没有再穿越一回,老天玩人还是有分寸的。”张放心里咕哝。当然,他没惊慌,因为束缚他的,不是绳索,而是绷带。感受了一下,发觉绷带绑得很熨贴,既不过于紧绷,也不太影响行动,无论是青琰还是鹿奴都没这么老到的手法。
身不动眼珠动,上下一转,可以看出身处之所不是毡帐,而是木结构的房屋。这明显不可能是荒野,难道……嗯,想起来了,昏迷之前,看到了援兵……这大概是军营吧,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多半是军中大夫。
张放先感受一下身体,内脏没事,骨头也没断,手脚、前胸、后背都有火辣辣的痛感。比较难受的是咽喉,好似塞了把火碳般难受。不过还好,都是皮肉之伤,总体说来只算轻伤。
“青琰,水……”喉咙的难受令张放大声呼喊,但他随即发现一件可怕的事——他居然发不出声音了。
“咯咯……水……咯……水……他娘的!”张放憋得脸红脖子粗,但除了能发出咯咯之声外,那“水”字发音变成“丝丝”的吐气,别说旁人,连自己都听不清。急怒之下,爆了粗口。但是,这句粗口,同样听不清。
难不成,哑了?莫慌,冷静,先梳理一下情况。
首先,自己活着,这很好;其次,五肢俱在,应当感谢老天。在此基础上,就算真哑了,也是莫大的幸运——至少比起一直并肩战斗,却没能等到最后的府卫们,够幸运了。
喉咙无法发声,应当是声带受损。张放记起来了,当他陷入疯魔时,嘶吼如兽。就算是正常情况下这么声嘶力竭,也会对声带造成不小的损害,何况他还在变声期。
好吧,但愿只是声带水肿出血,好转以后,可别变成破锣嗓才好。
张放是医者,对人体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知识,会理性分析,倒不会过于惊慌失措。
不过,纵使是医者,他也很难解释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完全丧会理智,如此颠狂。
忆起当时的情况,张放仍有不寒而粟之感。不过说实话,彼时他的记忆很模糊。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情况与被他控制的匈奴人一样,都是大脑一片空白,身不由己。区别在于一个凭本能挥刃,一个完全被驭使受戮。
是灵魂沦陷了?不,张放更愿意归结为是血腥与杀戮,激发了人的毁灭天性。再加上他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最终演变成理智被杀意所蒙蔽。不过,这次失控,也不全是坏事,等于给他提了个醒,灵魂穿刺是把双刃剑。善加运用,威力无穷,失之掌控,必受反噬。
有点“吸星**”的节奏啊!
张放虽然说不出囫囵话,但能发出声音,而且身体一动,硬榻就发出嘎嘎声,惊动了屋外守候的人。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走进一人,看到张放睁眼扭头,惊喜大呼:“公子,你醒了!太好了,我告诉邓叔、六叔、阿舍和幺郎去……”
张放吃力抬起手,嘴里啊啊数声,青琰已以比进来时还快的速度冲出去了。
“想喝口水而已,就这么难。”张放深深一叹,无奈放下手臂。
门外,已响起急匆匆踏楼板的脚步声……
……
张放的身体,好转得比任何人预料的都快,不过四五天,身体各处伤口就开始发痒,这是伤口愈合的前奏。起初一两天,他的精神还比较萎靡,清醒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从第三天开始,精神一日旺似一日,而身体的愈合也在加快。以至每天为他换药洗伤口的医工颇感惊讶,这种情况,以往只在那些身强体壮,血气旺盛的军卒身上看到过。只是,这少年公子的身子骨并不强壮啊,更别提他还气血两亏。
而接下来更让医工吃惊的是,这少年公子竟不时加以指点,比如包扎伤口的布带要煮沸,包扎时尽量不要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