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妈妈,吃。”他用稚生生的口气说。
金花忽然不哭了,一把搂住了走过来的孩子。士心心里一阵惊喜,险些就以为眼前的孩子就是乒乓了。但他很快就沮丧了,因为乒乓丢失的时候还不到一岁,根本不可能认得自己的母亲。这个孩子只不过是出于天性,错把金花当成了妈妈。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匪夷所思了。那个孩子被金花抱住之后,不但没有挣扎,反而很安静地坐在了金花怀里,扬起手里的面包往金花嘴巴里塞。
“妈妈,吃。”他说。
金花的眼泪扑扑而下,用嘴轻轻咬了一口孩子送过来的面包,慢慢地咀嚼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孩子脸上。那孩子用脏兮兮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伸手就去擦金花脸上的泪水。
金花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抱住孩子的头,把乱蓬蓬的头发拨开。
她尖锐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间空荡荡的屋子:“哥,是我娃娃。是乒乓啊!哥!你看他头上有三个旋儿!小时候摔的那个伤疤也在头顶上,哥,你看啊,这不是咱的乒乓还是谁啊?”
“被告人韩大元,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法官庄严地宣判之后,命令法警把韩大元押下去。被剃了光头的韩大元就在被押出法庭的瞬间,忽然扯开嗓门大喊了一声:“让我看看我儿子吧!”
士心和桑德伟坐在金花的两边,小心地抓着她的胳膊。金花脸上平静如水,看了看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人,站起身来,说:“哥,咱走吧。”
一切都结束了。
金花在派出所认出那个头顶三旋儿的孩子就是乒乓,士心和桑德伟却没有一点儿把握。即便士心原本就知道乒乓头上有三个旋儿和一道伤疤,但也不能肯定眼前的孩子就是乒乓。
办法总是有的。金花起诉了强奸她的韩大元,并且要求法庭对韩大元和她现在找回来的这个孩子做亲子鉴定。尽管这个办法也许不能称得上办法,但靠着这个办法最终确定了孩子的身份,他就是丢失的乒乓,同时他也是强奸金花的那个韩大元的儿子。
“士心,我想带着金花和孩子走。”桑德伟从法庭走出来之后对士心说出了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我不能一辈子卖菜,我要做点别的事情。我也不能没有金花。金花太单纯,不适合在北京呆着。我要带她去她的家乡看看,然后一起回我家去。”
士心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只能同意。把金花交给桑德伟,他很放心。
“好好照顾金花和孩子,她受了太多的苦。”士心看看走在不远处的金花,笑着对桑德伟说,“如果你照顾不好他们母子,我不会饶恕你!”
桑德伟笑了,点点头。
金花领着乒乓走出一段,才发现士心和桑德伟还在原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停住了脚。士心快步走上来,拉起乒乓的小手,说:“乒乓啊,来,让干爸爸抱一个。”乒乓笑呵呵地伸开双臂,让士心把他抱了起来。士心哈哈笑着,把乒乓举得高高的,放下来又举上去。连续举了三次之后,他忽然僵住了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金花慌了,把乒乓从士心怀里接过来放在地上,拉着士心的胳膊问:“哥,你咋啦?”
士心很艰难地把胳膊放下来,想挪动脚步走到街边的台阶处,但似乎步子很重,怎么也抬不起腿来。
桑德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过来推了士心一把:“干么呢?跳机器舞啊?”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只是轻轻一推,张士心却重重地栽倒下去,脸正好杵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桑德伟带着金花和乒乓走了。
金花知道了桑德伟的打算,什么话也没说,她心里很痛,很想告诉士心,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他;但她也知道,士心身边还有一个漂亮而且有文化的李然。
找到了乒乓,她就很知足了。她仅仅是一个农村姑娘,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也不敢要求。桑德伟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这就足以让她觉得幸福和满足了。
“哥,别把我和娃娃忘了。有工夫就去看我们去。”临走的时候金花泪汪汪地说。
士心的眼睛也红了。三年了,金花和桑德伟几乎一直都在士心的生活里,他们是他在这里接触最多的人,也是最舍不得的人。但他又笑了,他不想让金花看到自己难过。
“哪儿会啊?我一定去看你们。你们也要经常来北京看看我。”他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钞票,塞进了乒乓衣服的小口袋里。金花忙着阻止,但士心紧紧按住了孩子的口袋。“这是干爹给娃娃的,给他买糖吃。”
金花看了看士心,就没再制止。
“哥,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啊,都这么大了,还把脸摔成这样!”金花抚摸着士心脸上的伤痕。几天前被阿桑推倒之后,士心的脸杵在水泥地上,磕破了一大片。
“放心吧,金花。哥自己会做饭,会洗衣裳,也会缝被子,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么?”
“就是因为你啥都会,我才不放心。我愿你啥也不会做,你就不会把我赶走,我就可以留下来照顾你了……”金花说到这里,哭成了泪人儿。乒乓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也跟着哇哇地哭喊起来。
送走了桑德伟和金花之后,士心赶紧去公司加班。白天忙着安排桑德伟离开的事情,很多工作没有做。现在他必须利用晚上的时间来完成落下的工作。就在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他看见李然独自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子,低着头独自抹泪。他走过去笑着问李然:“唷,谁把皇太后得罪啦?”
李然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脸蛋儿就像一个带雨的苹果。“你。”她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炸鸡,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怎么得罪你了啊?我可一天都没来公司了。”士心说着,在李然身边坐了下来。
“就是因为你没见着我,所以得罪我了。我给你打传呼你也不回,害得我连家都回不去。”李然一边吃炸鸡,一边带着哭腔说。
士心摸摸身子后面,发现传呼机不在身上。“大概是落在家里了。你找我干什么啊?我去送阿桑和金花了。怕耽误你工作,所以没告诉你。”
“你就顾着你的那个妹子,我的死活哪儿还放在心上啊?”李然噘起嘴巴,嚼着炸鸡,嘴角挂着炸鸡的碎末儿。
“我不顾你的死活?”士心越听越觉得纳闷儿,但他习惯了李然的胡闹,知道李然这样说一定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歪着脑袋望着李然。李然拿着炸鸡在他的嘴巴边上一晃,说:“就不给你吃,馋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老东西。”
“我怎么没心没肺了?虽然我不是你的菩萨,可也不至于连心肺都没有吧?”
“你的心肺都跑到别人身上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死活啊?”
“你到底怎么了?赶紧说,说完了我就上去加班。很多事情还等着我去做呢。”
李然呵呵地笑了:“想知道是吧?可我偏偏不告诉你。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本姑娘现在要吃炸鸡,懒得搭理你这个没心肝的老东西。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你,所以我索性就把原因也说了——我没有车钱回家了,想叫你送钱过来啊。可是你管都不管我,哼,说你没心没肺难道还冤枉你了不成?”
“没钱买几块钱的车票,有钱吃十几块钱的炸鸡?”士心觉得李然有点儿胡闹,站了起来三两步进了大厦。李然站起来追过去,从后面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钟头,好容易逮着你,你还跑?”她凑上来,跟士心一起钻进了电梯,然后把吃了一半儿的炸鸡送到士心嘴边。士心摇了摇头,李然就自顾自吃起来。
“我肚子饿,当然要买东西吃了。可是别的东西我又不想吃,那就买炸鸡吃喽。买了炸鸡就没钱回家了,我不哭难道还能高兴得哈哈大笑么?——也说不定啊,这世上就有一个傻冒,把钱都给了别人,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也舍不得买一点东西吃。”
士心默不作声,他不敢在电梯里教训李然,这个小丫头常常做出一些让他猝不及防的事情,说出一些让他有理莫辩的话来,他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加班。给你五块钱,你回家去吧。”士心走出电梯,掏了五块钱出来,“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张士心,你也太过分了。五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钱是吧?那正好。反正你的钱也不多,我索性不回去了。破宿舍有什么好?阿桑他们都走了……嘿嘿,”李然嘿嘿地笑着,把脸靠得距离士心很近,咬了一口炸鸡,郑重地说,“士心哥哥,我今晚上跟你回去住!”
加班三个钟头之后,士心再一次感到眩晕和胸闷,他站起来想去倒杯水给自己,还没有站稳就倒了下去。
坐在一边上网聊天的李然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拿过桌子上的一杯水泼在士心脸上。士心慢慢地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李然吓得站在跟前一动不动。他用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很勉强地笑笑,说:“你看,都是刚才被你吓得,一不小心就蒙了。”
“你怎么就不肯听呢?要我怎么说你才答应去医院啊?”李然急了,一拳一拳地打在士心胸前,“你自己不担心,可你知不知道别人很担心你啊?”
士心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加上右脸上前些天跌倒的时候摔伤留下的伤疤,脸蛋变成了花脸。
“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小心摔倒了,能有什么啊?”他说。他不愿意去医院。当他跨过了一九九八年之后,他很高兴自己没有死掉,但是也很怕自己随时可能死掉。上次的手术之后,肚子并没有彻底康复,每到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