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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完了又下意识地去压住脖子上的伤。
“拉下去,杀!”蒙恬下令。
张龙就近一把抓住他,把他扔向门外的地上。几个人扑上来捂着嘴就把他架走了。
屋里一时安静了。跟着梁辉过来的军士们紧张地缩在后面。
小寒虚脱了一般,疲累地撑住墙壁,眼看就要顺着墙壁往下坐了,扶苏流着泪过来扶她,她却摆摆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她的眼光投向张龙,又转向小山子,笑着笑着,却哭了。
她问:“张旋呢?我的兄弟?”
张旋从她后边绕过来,感慨地说:“小寒姐,我在这里!”
小寒点点头,把手伸给他。
“兄弟,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说完,她嚎啕大哭,哭得坐在地上,好似有千年的委屈一样。
小山子也蹲下哭,张龙噙着眼泪把脑袋扭向别处。
小寒哭到痉挛,扶苏抱也抱不住,直到哭得再次昏死过去,她才安静了。
蒙恬默默地退出来,临走时,他对其余人说:“出来吧,让大夫进去,你们都跟我来!”
……
小寒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在扶苏的房间,这也是小寒曾经住过的地方。
“你醒了?”扶苏温柔地招呼。
“嗯。”她一时有点空白。看看这屋子,才觉得这一仗她真的打胜了。
“吃点东西?”
“嗯。”
扶苏高兴地出门叫人准备饭。
小寒懒懒地躺着。她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扶苏抱着她,欣喜地抱着她,那时她就像回到了从前,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宠爱他。可是,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她突然觉得心里一个什么东西“叭”地一声断裂了。看到他因为一个假诏书而闹到自杀,她应该是觉得痛切的,可是为什么忽然觉得四周就像荒野一样,她反而平静了?
她当时说了什么?
她说:扶苏,我很失望你这么脆弱。
真的失望!
看着扶苏温柔地对她,他的笑也变得陌生。
有的人用死来表达绝望、或者反抗,而她从来就不喜欢这种表达方式。这种方式在有些人看来高贵纯粹,但她绝不认同。她觉得人其实可以委屈地活着,然后用其他的方式来表达你的态度。
如果死,那就只剩下句号了,连个惊叹号都未必赚得到!
这时,门响了,扶苏进来,他小心地端着托盘,放在炕几上。然后跪在炕上,把她小心地扶起来。又跳下地找了擦手的布子,弄湿,再折回炕上拿着她的手细细擦拭,就如以前她为他做的一样。
小寒心里湿润润的,这是个好男人,他对她始终不能忘怀……
但他会用绝决的方式证明自己的高贵。他是个不容别人置疑的男人。然而又不会反抗,只能用死。
虽然反抗皇帝是不容易的,应该体谅他的处境,可是,她的心里总是别扭的。从前世到今生,她喜欢的男人一直是野草样顽强的男人,而不是这样大风一来就会嘎巴断掉的男人。
“小寒,想什么?快吃!”扶苏催促。
“嗯,你也吃!”
扶苏高兴地抓起筷子。
“扶苏,这里还疼吗?”她指了指脖子。
扶苏“嗯”了一声便开始吃饭,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他有伤,脖子不敢随意抻动,就那么僵着往嘴里扒饭,样子显得很滑稽。
她决定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从心底里,她都不愿去想。
扶苏没有忘记她,她决定忘记这件事情。
“扶苏,你得回咸阳去,和蒙恬一起!事情很急。”她这一仗只能说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最后的结果还得要扶苏冲上去。
“嗯。”他僵立着吃饭,看神情他的心很乱。
两个都不再言语,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吃完了,扶苏说:“我让人烧了水,一会儿给你洗澡。你躺一会儿,我去找蒙恬商量事情。”
小寒点了下头,就推开饭碗躺下了。
门响了,扶苏出去。
一会儿,门又开了,是丁满,他进来收拾东西。本来他想热情地招呼一下的,但看小寒没有精神,只好笑笑,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一屋子的静谧。
经历了病痛、奔波与焦灼的期待,这安逸显得那么不真实,小寒想,这不是梦吧?
她扯过旁观的单子蒙在头上,这是扶苏的味道,她熟悉的男人的味道。这是真的,不是梦。
希望,一切如她所愿,他去冲锋陷阵,他去力挽狂澜,他去实现国泰民安!
而他们俩,也能如她所愿——回到从前!(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带上她,她是人证
蒙恬一见扶苏就伸出手指虚点着他。扶苏惭愧地摇头笑笑,叫了声“哥”。却又伸手去按住脖子上的伤口。
蒙恬就知道这是不让他提了。
“多亏了小寒!这女人,我是服了!”
扶苏也感慨地“嗯”了一声。这次,他连头都不敢动了。
“那个叫张龙的说,她吃了药才得以脱身……,有这份算计和勇气的,你我都未必……”
“大将军,”扶苏打断他,“小寒说事情很急,我们得一起回趟咸阳。”
“嗯——”蒙恬点了点头。继承皇位是扶苏的事,但现在把他也牵扯了进去,他必然要回去亮亮相。何况,这是重新划分权力的机会呢,岂能错过!
“那么,把小寒带上,她是证人!”
“不行,她病着,很虚弱,得留她在这里休养!”扶苏不同意。
“大公子!”蒙恬一把抓住他,逼视着他,“你知道这是多重要的事吗?你看过那诏书,你不是也确认它是真的吗?小寒说它是假的,她以生命来维护事实,我们就从情理上来推断它是假的。你若是回咸阳,怎么证明它是假的呢?”
扶苏语塞。
蒙恬拍拍他的手,郑重地说:“带关重大,轻重缓急大公子可一定不能……弄错呀!”
扶苏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最终,他点点头。却又被这个动作牵拉了伤口,只好捂着脖子说:“好吧,那就准备,我去跟她说。”
他说完就转身出门。
门口站着的亲兵叫了声“大公子“,他也没有搭理,只是端着肩膀,表情沉重。
那亲兵不禁慨叹。事情的发展简直就是风云诡谲。
要说这件事情他绝对算是一个功臣。议事厅里发生的事他本来不知道,他只知道上差是来宣布事情,他没有资格列席,也并不真正关心,他是要去营门口通知一件事情,哪曾想,正遇上奔波而来的小寒一行。
那时,他们正与门口的人交涉,要进去。而营门口的人免不了一番盘问。小寒急了,看到他就叫他,而他并没有一下子认出她来,因为她太瘦,也太脏了,跟叫花子一样。
当时小寒急切地问:“宣诏的人来了没有?”
他说:“来了,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所有在家的将官都进去了。”
小寒问:“大公子呢?”
他说:“在呀,也进去了!”
小寒“啊”地一声就不再说话,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看看,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要不是他紧急送信儿,大公子可就真的抹脖子了,多险呀!
她来的真好,把大将军也救了!
“刘宣,进来!”里面的大将军发话了。
他应了一声进去。
蒙恬说:“准备东西,去咸阳!……通知在家的副将到这里来!”
“是!”
……
营房里,小寒沉沉地睡着。扶苏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手,又放下。
她真瘦,也真脏,一身的土味儿和汗味儿。
这一路,从沙丘到肤施,硬是在马背上过来的。那个张龙讲,他们把她绑在人的身上才到了这里,有的地方,只好背着她。
她是拿她的命来救他!
扶苏大滴的泪水掉了下来,滴在小寒的手上。
得知父皇驾崩他震惊多于难过,看到小寒这样拼命,他却真的不能自已。
他应该拿他的命来回报她的!
“扶苏,你哭了!你坏,你让我睡不踏实!”小寒轻笑着责备了一句。
“你心里惦记事情,睡不踏实吧?”他也故作轻松。
“哪有?剩下的是你的事情,男人冲上去,女人退下来,我只要等着就好了!”
扶苏不禁苦笑,她都这样说了,还让他怎么开口呢?
“小寒,起来洗洗,太脏了,我都没法抱抱!”他把她扶了起来。
小寒应声抱怨:“我也知道太脏了,我都想把自己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亲热低切,就如一般夫妻一样。
扶苏帮小寒脱光,小心地把她抱到桶里,小寒发出幸福的嘤咛。
“扶苏,真舒服!”
“嗯,以后,扶苏会经常帮你搓澡。来,我们先洗头发!”
小寒听话地配合他。
洗着洗着,扶苏不禁泪流满面。
小寒太瘦了,他手底下是一条一条的肋骨!她吃了多少苦!
“不许哭,你是男人!”小寒伸出湿手给他抹眼泪。然而,她自己的眼圈也是红的。
扶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心疼得厉害。
“好吧,想哭就哭吧!”小寒只好让他抱,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她有意识地躲着,怕沾了水。
心里仍是不舒服。
只要这伤存在,它就提示她,这是个曾经自杀的男人,他用自杀来表达自己的不容置疑或不可践踏。
可是,人活着,就真得不能让别人置疑一下吗?
……
草草地洗完,两个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扶苏抱着小寒。
她弓着腰,像一只小虾米,沉沉欲睡。
现在,扶苏觉得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她瘦得不再有充盈满怀的感觉,她只是让他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