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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大都城水井坊的钟氏宅院中,此时正有好风阵阵,拂过满院花树。
刘氏立在廊檐之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
她穿了一身新裁的夏衫,月白绣银莲叶阔边大袖衣、石绿折枝芍药八幅裙,皆是大都最新的款式,倒将她衬得年轻了好几岁。
几个小鬟正围在窗边糊窗纱,刘氏便在一旁指点:“……你们慢些,将那有花样儿的一面朝外,别弄反了。裁的时候仔细着些,莫从那竹枝纹儿的中间裁去,叶子不整了便不好看,若有人来作客,那是要被笑话儿的……”
她絮絮地说着这些,面上带着轻松的笑,神情间尽是惬意。
那新糊的窗纱是俏丽的烟霞红,映着窗外高大的木樨树,越显得幽窗寂静、枕簟生凉。
小鬟们便齐声应是,将那大大的窗纱迎风抖平,倒好似携了一片云霞,又有小鬟拿了银剪子,仔细地从那竹叶纹的边缘裁开。
“二娘且瞧瞧,这颜色你可喜欢?”刘氏左右端详着窗纱,便向屋中招了招手。
正坐在案边看书的秦彦婉闻言,便将手里的书搁下,起身行至窗旁看了看,便笑道:“这颜色好生鲜亮,钟舅母果然会挑得很。依我瞧就很好。”
刘氏便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这颜色不错,你们姐妹三人住在这院子里,那梨月青的窗纱就显老成了些,不合你们这些年轻女郎们用。”
秦彦婉笑而不语,而坐在一旁的秦彦贞则面色淡然,垂眸盯着眼前棋枰,好似对身边之事全没放在心上。
秦彦棠看了她一眼,抬手将枚黑子落在棋枰上,一面便端起茶盅喝茶,语带笑意地道:“钟舅母就是这样爱操心,若依我看,原先的窗纱颜色还更凉快些。”
这话说得刘氏一阵笑,弯着眉毛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女郎,眼底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秦家此番来京,一共来了两位郎君、三位女郎,钟家的这所宅子恰好四进,塞下这么些人也不嫌挤。
旁的不说,只说秦家这三个女郎,头一个便叫刘氏欢喜。
秦彦婉清丽绝伦、秦彦贞淡雅从容、秦彦贞秀丽安静。三个女郎各有各的好,又皆生得漂亮,简直能把人的眼睛看花。
每每瞧见她们,刘氏便总觉得心满意足。
钟大郎的年纪也不小了,依她的意思,她是很想从这三个女郎里择一人为子妇的。再不济便择一庶女为妾,亦是美事。
若换了以往,秦家的女郎他钟家还够不上,这念想她也不敢有,当年除了一个外室女秦素外,旁人刘氏是从未肖想过的。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秦家在江阳郡的地位,如今却是有些不尴不尬的。往好处说,他们家出了个晋陵公主,这是意外之喜,更是阖族的荣耀;可往坏处说,晋陵公主到底也不姓秦,且秦家待这位公主也委实不大好。
郡中有传闻说,林氏当年对这个外室女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虐待,公主回宫时身子极弱,小小年纪甚至还落下了骨疾,这皆是拜林氏所赐。
有了这些传闻,秦家内宅不治、家风不严的说法,便渐渐传了开去。
此外,秦家大娘子秦彦雅被送进家庙清修,明面儿上说是要为母兄祈福,但这种事情,又怎么瞒得过旁人?若非秦彦雅做下了什么有违族规之事,年纪轻轻、正当婚龄的女郎,又怎么会被安排去家庙静修?
还有,秦彦昭与秦彦梨兄妹双双惨死,据说死前还背上了杀人的罪名,秦彦梨更是被范大郎当众斩杀,死得可谓惨烈。
秦家出了这么多的事儿,那名声怎么可能会好?就算出了个晋陵公主,可公主殿下待秦家也不过如此,明眼人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秦太夫人与两院老夫人皆闭门不出,秦氏重担皆落在了秦彦昭这个没满十八岁的儿郎身上,秦家往后会如何,实在不好说。
而反观钟家,钟家在上京本就颇有贤名,最近在漕运上也闯出了点名声,两下里此消彼长,在秦家人的面前,钟家的人已经再不像以前那样总矮了一个头了,刘氏亦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如此情形之下,择一秦氏嫡女为钟大郎正妻,或纳一秦氏庶女为钟大郎之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当然,这只是私下里的一点小心思,刘氏还没明着和秦太夫人提过,她还想再等等。
一年前的教训,刘氏到现在都还没忘。而在秦素那里踢到的铁板,直到现在也还膈应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当初她怎么就能猪油蒙了心,居然妄想将大陈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纳入府中为钟大郎之妾?
她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公主殿下那样出色的行止风度、那样绝美的容颜相貌,就凭秦世章,他生得出这样的女儿来么?
每回思及此事,刘氏就会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一张面皮更是疼得厉害。
当年她在秦素面前摆了多大的谱儿,如今她这脸面就疼得有多厉害。
好在人家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并没与她计较这些,甚至还赏了东西下来。这让刘氏在庆幸之余,越发不敢操之过急,只将心思按捺下去不提。
“钟舅母也别总站着,坐下歇一歇吧。”耳畔传来了秦彦婉柔和的语声,刘氏立时回过了神。
她转首看着秦彦婉,又看了看在一旁对弈的秦彦贞与秦彦棠,只觉得这秦家的女郎们真是得天独厚,个顶个儿地漂亮讨喜。
“还是阿婉好,记得我这个舅母。”刘氏笑着拍了拍秦彦婉的手,拣了个海棠鼓凳儿坐了,又将纱罗巾子取出来拭着唇角,佯嗔道:“总好过那两个,就知道自己顽,也不来理一理舅母。”
第787章 棋子落
刘氏一番话直引得众人皆笑,唯秦彦贞面色沉静、毫无动容。
秦彦棠看了看她,心下暗叹了一声,不得已丢下棋子,捧了一碟子甜瓜走了过去,笑道:“钟舅母请用瓜果。方才是我们的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刘氏先还板着脸,过后到底撑不住,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拿银签子挑了一小块甜瓜吃了,笑道:“往日我瞧五娘是个不爱说话的,如今才知道是我走了眼。罢罢罢,如今且受你服侍一回,我也舒坦舒坦。”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连那窗根儿下头的小鬟也跟着抿嘴乐,院子里笑声不歇。
唯有秦彦贞,面色沉凝、不说不笑,拈着一枚棋子看着纹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彦婉与秦彦棠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各有无奈。
正当此时,忽有个穿青裙的使女疾步走进院中,行动间衣裙飞舞,却是走得非常快,一时间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采蓝?”秦彦婉一眼认出了来人,忙向廊下走了两步,剪水瞳中含着些许讶然,“你做什么去了,如何走得这样急?”
“女郎!”采蓝的声音有点发紧,额上的汗珠滴滴滚落,她也顾不上擦,一脸惶急地奔了过来,颤声道:“启禀女郎,公主……公主殿下……驾到!”
“啪嗒”,秦彦贞捏在手里的棋子,陡然掉在了地上。
满院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维持着一个定住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采蓝。
“哎哟我的老天”,蓦地,刘氏叫了一声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提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她又猛地停了步,回身围着椅子打转:“快……快……把那个……那什么……把那窗纱先收起来……”
一语未了,她已然走到了窗前,一脸紧张地四下环顾,忽然就觉得,方才瞧来还很精致的院子,此刻看去,却是处处粗糙,处处都需要收拾,哪儿哪儿仿佛都配不上尊贵的公主殿下。
刘氏喉头发紧,用力地咽着唾沫,鼻尖上渗了一层细汗,心下一阵喜、一阵忧,一阵乐,又是一阵怕,简直是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
“我……我没听错吧……”她喃喃地说着,只觉得两腿发虚、身子发飘,腿一软,就势便坐回了椅中。
“公主殿下……居然……到我们家……”她越说声音越紧,到最后竟只剩下了喘气声儿,再也吐不出一句整话来。
却不知他们这寒门草舍,能不能入得了殿下高贵的眼?
此念一起,刘氏又一下子跳将了起来,张口想要说话,偏那喉头紧得厉害,想要吩咐的事千千万,却是一个字吐不出,只急得她连连捶着胸口。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起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陡然传来,瞬间便打破了这院中短暂的寂静。
众人被这声音惊醒,循声看去,却见是钟景仁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得非常快,长衫带倒了花架上的花盆,他竟也没顾得上,只急急道:“快!快一点!殿下很快就要到了,那内监正指点着在门前洒扫呢。你们也快些,先把衣裳都换了,院子里也赶快收拾出来!”
说着他又回头找人:“来人,给几位女郎着衣。还有你,”他转向了刘氏,平素总是很沉稳的脸上,此时满是惶急:“你也快点梳头换衣裳,这院子里得重新归置归置,一会儿殿下是要在此处燕息的。”
说到这里,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吩咐:“来个人,速去花棚,把那几盆山茶端出来,那是殿下以前院子里的花儿,殿下是极爱惜的。”语罢他又厉了神色,提声道:“都给我小心着些!但凡出了半点儿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这疾言厉色的一番话,直将一众仆役说得色变,齐声应了个“是”便纷纷忙碌起来。刹时间,满院子一阵鸡飞狗跳,直是忙乱不堪。
那一刻,无论是钟景仁还是刘氏,都不曾发现,秦彦婉与秦彦贞的面色,在同一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四妹妹。”秦彦婉上前握住了秦彦贞的手,眸中的忧色化作了担心,语声轻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