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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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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

快活异常的阿彩突然收回摊在床上的双手,掀开头巾,在难得找着头发的头皮上猛烈地抓挠起来。透过亮瓦的太阳光正好落在阿彩身上,打了几个滚后,她从靠墙的褥子下面取出一只蜡纸包,打开来拈出一团糊状的东西,不顾一切地搽在头上。一股刺鼻的芒硝气味扑面而来。“我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杭九枫治好了我的癞痢,却害得我离不开他的药,一高兴头上就痒得钻心!”

刚刚还在发动的雪茄,突然冷了下来。他朝阿彩望了两眼,高耸的乳房也没有留住他的目光。雪茄从床上跳下来,被奇痒弄得说话也哆嗦的阿彩在说什么,他一点没有听清楚。雪茄正在埋头穿衣服,有人闯进白雀园。

没有叫门,也没有敲门,成串的脚步声没有一刻停顿,随着一声巨响,手臂粗的门闩从门上掉下来,黄鼠狼一样蹿到雪茄的脚边。

洞开的房门口,站着脸色嘎白的爱栀:

“梅外公被人枪杀时,你也这样找过七小姐吧?”

圣天门口三零(3 )

爱栀跑来时撞在梨树上,惊落的半树梨花被风吹进屋里,地上白得让人看不下去。“都是你宠的!我又不是别人,她不该这样闹!”

阿彩一生气,头上就不痒了。她从床上下来,一手拾起门闩,一手抓住雪茄,不让他穿衣服。雪茄将腰猛一扭,正要挂到西装裤腰上的吊钩,呼地砸在阿彩的脸上,一下子就见血了。“杭九枫喜欢你,你找他撒娇去!你去对他说,雪家只有两个男人,让他索性将我也杀了,免得留下一个扛得起大刀的仇人!”

“这话是你说的吗?那年入洞房,你屎屙到屁眼门上了却将我丢下。现在你将我脱得精光,卵子也硬得像根钻子,又想穿上衣服滚蛋。我对你说实话,你若不走,我就是你的妻子。你若是走了,我就是你的刀子!”

雪茄系好裤腰上的吊钩,伸手摸了摸阿彩脸上的血迹。

阿彩以为这是回心转意,没料到雪茄竟然冲着那张有血的脸庞,唾了一口腥味极重的痰。

带着种种难堪,阿彩冲出雪家大门,来到小教堂。

杭九枫他们正在听傅朗西教导,准备第二天的公审大会。

阿彩等不及了,她要杭九枫今日就将雪大爹杀了!

就在杭九枫为阿彩终于有了与自己一致的立场而高兴时,傅朗西将他叫到一边,小声吩咐一阵。傅朗西的话让杭九枫不住地点头,回过头来再同阿彩说话时,言语当中多了许多严肃。

傅朗西的意思很清楚,苏维埃事业有可能会在一定时期内处在低潮与困境当中,像阿彩这种抽过鸦片,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生活的女人,一旦吃不下这种苦,不仅会拖累杭九枫,更会拖累杭九枫为之献身的事业。让阿彩睡三夜稻草的主意是杭九枫想出来的。

他让人在钟楼上铺一层稻草,并且学着傅朗西的样子,严肃地告诉阿彩,如果她能经受住这些考验,从今往后就可以跟着自己,不再受雪家人的压迫与摧残。万一半途而废,就只好请她返回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的白雀园。杭九枫将阿彩带到钟楼上时,墙角上已经铺好稻草。望着有些潮湿的稻草,阿彩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她还是咬着牙坐上去,随后又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爬起来正要往杭九枫怀里扑,却被他闪开了:“这几天我们得守纪律,不然他们就得撵你走。你一个人在这儿睡,等他们认为你没问题了,我才能来陪你。”阿彩不再留他,她在钟楼上睡了一夜,又睡了一夜,第三天傍晚,有人上来明目张胆地往稻草里泼了一些水,阿彩还是一声不响地睡到天亮。太阳出来后,杭九枫将阿彩接到楼下。傅朗西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祝贺你,从今往后,你就是九枫志同道合的伴侣了!”

阿彩高高兴兴地回雪家去拿几件衣服。雪家屋里听不到别的动静,只有杨桃站在回廊边,给糍粑换水的声音能够响彻云霄。雪大奶还在一如既往地拨着算盘,算当天的流水账。书房的门也一如既往地开着,青花瓷鼓上坐着雪茄,他仍在衣冠楚楚旁若无人地读着一本书。只有爱栀在独自发呆,从不离身的雪狐皮大衣也不见了。阿彩认定,是爱栀发现情形不对,已将雪狐皮大衣藏了起来。

阿彩很生气,她想告诉傅朗西,雪家人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只杀一个雪大爹是不能镇压他们的。杭九枫不让阿彩说,他认为这些只需你知我知就行,用不着让太多的人了解。那天夜里,杭九枫早早爬上钟楼,正要往稻草上躺,阿彩拦住他,笑盈盈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狗皮铺在上面。杭九枫先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孽缘也好,情缘也好,反正这辈子我是秤杆,你是秤砣,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如果不是那些怪药,害得我一高兴就奇痒难忍,不能舒舒服服地同雪茄睡一回,我也不会同雪家公开决裂,从被窝里往狗窝里跳,过这种苦乐不知的日子。”阿彩说话时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满脸带笑。自从雪茄回来,阿彩就没有让杭九枫碰自己一指头。现在,怀着既恨雪茄又恨杭九枫的心情,阿彩在那张狗皮上一阵阵波澜起伏,一场场山呼海啸,一次次翻云覆雨,一番番花谢花开。

杭九枫不时借着快要团圆的月亮将一双半信半疑的眼睛瞪得很大,等到相信一切都是确凿无疑时,便又开始随着阿彩将这座不大不小的钟楼折腾得天旋地转。

圣天门口三一(1 )

“少爷!少奶奶!你们在哪儿呀?”

黎明时分,街上突然有人大呼小叫:爱栀和雪茄不见了!

一会儿,街上又响起雪柠对父亲母亲的呼唤。

雪大奶最悲壮,她一喊叫,就将天上的惊雷惊落下来。

那声雷在很近的地方炸响,震得小教堂都抖了起来。

“这雷有些怪,声音也太大了!”

阿彩这时胆子特别小,非要杭九枫陪着她往远处看。

田畈上有木梓树让雷击中了,远远地烧起一炬火。

“我得去看看,万一雪茄他们正在树下躲雨哩!”

“难怪别人不放心,你的心还搁在雪家门槛后面。”

“就这一次,你陪我去看看,往后说什么都依你。”

杭九枫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下了钟楼,正好碰上董重里,听说他俩要去寻找雪茄和爱栀,董重里那绷得紧紧的脸不仅松弛下来,还将难得放手的手电筒借给杭九枫。

天黑得厉害,春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个不停。阿彩跟在杭九枫身后,出了上街口没走几步就碰到两个赶夜的人。听他们说话像是从天堂来镇上报信的,一个富人受不了有苏维埃撑腰而挺起腰杆的穷人们的折磨,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报信的人也是穷人,他们对着杭九枫和阿彩抱怨:总看着常守义上天堂又下天堂,到处组织农会,却不如那死得莫名其妙的马镇长,将河上的独木桥作为一件心事惦记着。夏天洪水大的时候,马镇长总会让常守义及时将桥板卸下来,水退了再安上去,丁点小的桃花汛更是不在话下。守了半辈子桥的常守义争权夺利得手了,自己不想再动手修桥补路,也该找一个人来顶替。来到西河左岸,那座方便天门口人往来的独木桥果然来不及加长,最后一块本应搭在沙滩上的桥板,斜刺着扎在水里。杭九枫用手电筒照那桥板时,阿彩惊叫了一声,她看到水面上漂着一具尸体。阿彩以为那就是雪茄,逼着杭九枫下到水里去看看。被桥板挡住的尸体打了一个转,慢悠悠地漂到岸边。被水泡过的尸体,肿得像麦香家蒸的细米粑。杭九枫不慌不忙地抓住两条腿,让尸体在水里翻过身来。死的是个男人,但不是雪茄,看穿戴就能确定这是个富人。阿彩长出一口气,仿佛还没有放下心来,她不管杭九枫有多生气,紧接着又更长更重地出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被雷电击中的木梓树在不远处徐徐地冒着青烟。绸布店的伙计对少爷和少奶奶的呼唤,在远处消失一阵后,渐渐地又响起来。这棵木梓树很大,从北边接近它时看不见南边树底下有些什么,更想不到它的南半边已是一片焦黑。

杭九枫在前,阿彩在后,二人绕到木梓树的另一边时,赫然发现两具已被烧成黑炭的尸体。

看着残留下来的吊带铁钩、皮鞋铁掌,以及戒指耳环等东西,一向胆大的杭九枫也吓得不轻。平心而论,爱栀和雪茄为人并不坏,他们居然被雷打死,真是令人难以理解。阿彩吓得更厉害,双手搂着杭九枫的腰不敢放松。杭九枫只好举着手电筒,趁着朦胧夜色,往左转了三圈,又往右转了三圈。一会儿,有人从镇里跑出来,听了杭九枫的吩咐,又快速跑回镇内。

天色越来越亮,傅朗西和董重里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上街口。当他们不再怀疑被雷电击中的两个人就是雪茄和爱栀后,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都是读书人,怎么会这样苕?这么大的田畈,哪能在树下躲雨哩,就是干木头也会遭到雷击电打呀!”受了刺激的董重里一遍遍地抚摸着木梓树上的那道生死分界线。这种季节,躲雨也要靠在树的北边,春风从南边吹来,春雨从南边袭来,靠在树的南边岂不是自寻苦吃!

过了好久董重里才说:“这样也好!”

傅朗西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也不转身,面对两具焦煳的尸体,命令阿彩,马上回去将这里的事通知雪柠和雪大奶。

阿彩迟疑之际,杭九枫用力推了她一把。

借着这股力量,阿彩木木地走进小街。

为了早点得到父母的音讯,雪柠一直站在门口痴痴等待。

身材高挑的阿彩面对娇小的雪柠,说起话来有些心虚:

“真没想到,昨晚的雷,打死了你家的人!

你不要等了,雪茄和爱栀再也回不来了!“

雪柠没有看到那棵清浊有界,黑白分明的木梓树。

哭泣的雪柠也不可能马上跑向那棵木梓树,她必须先将噩耗原原本本地告诉雪大奶。穿过青石雕琢的门槛,再穿过又深又阔的前厅,在那虬松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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