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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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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这个世上,见识过太多的套路,那些利益熏心,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真是不知凡几,可他也见过似恩师那般,淡泊名利之人。

    至于这位杨学士,以他的名誉和声望,自己和他相差,是何其的悬殊,可是他竟……

    要知道,著书立说,一般都是弟子做的事。

    比如孔子的论语,就是他的弟子们整理了他平时的言行,从而编成。儒家各派能够盛行于世,都和弟子们总结归纳了孔圣人的思想分不开关系。

    这本来是弟子的事,可是杨彪居然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身份,要为他陈凯之著书,这似乎是破天荒的事。

    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眼眸带着满满真挚的看着他的杨彪,陈凯之汗颜道:“学生何德何能,杨公此举,学生愧不敢当。”

    “不。”杨彪郑重其事地摇头,格外认真地看着陈凯之,道:“老夫心中没有市农工商,也没有你陈凯之,老夫心里有的,是……道!”

    杨彪那刻画着苍老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坦然的笑意,随即捋着须继续道:“老夫闻道,就该将这个道给记录下来,好让更多人知道,使更多人如老夫一般,醍醐灌顶。这才是兼济天下,是为苍生所谋划。”

    也许怕陈凯之误会,也怕陈凯之不敢跟自己敞开心扉交谈,此刻的杨彪,竟是真诚的像个求学着,娓娓地将自己的心迹表明给陈凯之听。

    “老夫活了许多许多年了,也经历许多许多的事,到了今时今日,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云之事,早已看厌了,只是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惑,这个疑惑,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这……其实也是老夫当初毅然登上天人阁的原因之一,而如今,既然这个疑惑解开了,那么为何还要让天下许多似老夫这样的人,心里有了疑惑,却苦苦冥思呢?”

    越说,越激动,杨彪的眼帘微垂,竟是像在说自己的故事,滔滔不绝地说着。

    “老夫此举,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啊,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可以死,甚至你也可以死,天人阁诸公,无一不可以死,可是这道,却需恒古永存,你看这天人阁,藏书浩瀚如海,这都是先贤们所遗留的,它给我们指明了疑惑,也给我们道出了世间的真谛,老夫来立说,这不是什么耻辱的事,若能为后世进入天人阁的人,为后世这天人阁外的读书人,去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又有什么妨碍呢?吾闻道,则希望后进之人俱知此道,陈凯之,该是老夫感谢你,你无需致歉。”

    “现在。”杨彪深深凝眸,抬首看了陈凯之一眼,继续道:“老夫有一个疑问,若是实践,过程中出了差池,该当如何?”

    难得遇到个有身份还能如此真切对人的,更何况杨彪这可谓是推心置腹了,陈凯之也没顾忌了,便也将话匣子打开了。

    “这就需要辩证来看问题了,事物的发展,绝不可以对错而论,譬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实践过程中,它不可能使所有人得利,也不可能使所有人失利,这时候需要搞清楚的是,谁是失利者,谁是得利者,看待事物,决不可只看一时,所以,实践是一个反复论证的过程,而绝不是只看到了某个结果,从而就做出一个总结,如此,实不可取。”

    杨彪闻言,不解地皱眉念道:“辩证?”

    陈凯之用心地想了想,继而认真地跟杨彪分析起来。

    “就如征税,有人田产多,因而收了更高的税,势必变成了失利者,可若是将这些税,用在引水灌溉,使劣田成了良田,良田成了肥田,从而导致亩产大增呢?那么最后得利的,反而是田产更多的人,所以事物是发展的,它并非是静立不动,在实践中出现问题,想要分析和讨论,决不可一蹴而就。”

    杨彪颔首点头:“不错。”

    下一刻,他提笔继续记录下来。

    这些对话的文稿,自然会进行重新的修饰和改编,最后编撰成书。

    当然,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现在,陈凯之给他开启了一个新的大门,他突然发现,自己上半生的所有疑惑,尤其是施政上所遇到的许多难题,如今在这里,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就如同样一项国策,反对的可能是某一部分人,可是数年之后,可能歌功颂德的亦还是这些人,他虽然知道了事情的本质,却无法去做到归纳,可在这里,陈凯之解开了他的疑惑。

第三百一十一章:乐趣(3更求月票)

    若是寻常的读书人,是很难有此疑惑的,因为大多数温室中的读书人,从四书五经之中,只读到了好坏对错四字。

    什么人好的,什么人是不好的,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于是黑白分明,于是正邪不两立,于是有了善恶,有了忠奸,有了是非。

    正因为这种最蛮横的划分,导致杨彪产生了如此大的疑问,因为在实干家眼里,正未必就一直正,邪也未必一定邪,忠未必是愚之忠,奸者亦非一定是时时刻刻大奸大恶。

    事物的复杂,远超许多人的想象,这绝不是单靠一部论语就可以解释得通。

    他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问出来。

    而陈凯之则是想尽办法去答,其实他也不知道,最后杨彪会将书编成什么样子,到底是好是坏,而他更像是一个老师,只负责回答学生的问题。

    可这难免枯燥,只见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陈凯之有些困顿了,便起身告辞。

    杨彪面带遗憾之色,他看着自己案牍上,这密密麻麻的稿子,却是苦笑道:“虽是记录了洋洋千言,可老夫却是发现疑惑竟是越来越多了。”

    陈凯之汗颜,清隽的面容里满是愧意,道:“是学生说的不好。”

    杨彪轻轻摇头:“不,是太过新奇了,以至提出一个问题,却又衍生了更多的问题,这非是你的问题,而是老夫无知罢了。”

    陈凯之想辩解,却见杨彪压了压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书,老夫预备分为十一至十三篇,书名便叫《陈子》,《陈子十三篇》亦或《陈子十一篇》,如何?”

    陈凯之再次汗颜,橙子十三篇啊,这名儿怪怪的,而且……有点太招摇了。

    杨彪见陈凯之默不作声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自然,这是老夫修撰的书,书名自然是老夫来拿捏,你不要总是拘谨。你以往的言行,可有人记录吗?”

    “记录?”陈凯之微微一怔,满是困惑地看着杨彪,他的话还需要记录?

    杨彪捋须笑着道:“各学成书,多要记录一些平时的言行的,譬如,你是否有笔记?”

    陈凯之摇头道:“学生学业繁忙,不曾有。”

    他突的想到了自己的师兄,那家伙似乎有记日记的习惯,正待要开口,却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即三缄其口。

    呃……师兄所记录的东西,自己虽没去看过,不过想必……咳咳……

    还是算了吧,鬼知道他都记了什么东西。

    杨彪则是露出了失望之色,不禁皱眉道:“无妨,老夫会去搜集,你现在与谁同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陈凯之心里有些不安了,若是师兄哪里记录了什么不该有的话,那自己岂不是……

    虽然有些担忧,陈凯之却还是老实地道:“学生的师兄。”

    杨彪颔首:“这等事,也急不来,老夫还是太急了,老夫著老夫的书,你呢,有闲时,可登天人阁,和老夫说说话就行,至于其他的事,就不需你来处置了,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吧,你既然学业繁重,老夫亦不强人所难,你既有功名之心,老夫尽力不叨扰你就是,不过,一月登上山中两三日,可好?”

    陈凯之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别看他方才还对着那北海郡王拽拽的,可到了这里,他却乖巧得很,他深深地作揖道:“有劳。”

    杨彪似乎很高兴,含笑道:“老夫还需找几个帮手,那蒋学士,方才虽和你辩论,其实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事实上,他是极欣赏你的,这《陈子》,多半还需寻他帮忙,他的文风最是精炼,由他润色,是再好不过了。还有靖王殿下,靖王殿下博闻强记,最擅长的乃是总结归纳;李学士为人谨慎,是真正的名儒,寻他来斟酌文字,可以免得引来别人的口舌。”

    陈凯之心里再一次给吓着了,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杨公,是要发动整个天人阁来玩票大的啊。

    让天人阁的学士们都帮自己打下手,这将来恐怕又惹非议呢。

    这样的做法让他很不适,可是天人阁是天下学者向往的地方,这些学士更是天下百姓崇敬之人,他怎么能拒绝?

    而且,他看得出杨彪是真心实意的,他又怎么拒绝得下?

    他只是说了一声辛苦,心知未来隔三差五上天人阁,是逃不掉的了,至于心里的想法,还有两世为人,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所感悟的东西,这些日子,只怕也要进行一次总结,也免得浪费了杨彪的好心。

    他朝杨彪深深一揖,旋即出了书斋,却是去寻了陈义兴,陈义兴在书斋里给陈凯之收拾了一个小卧室,于是陈凯之便在这睡下。

    次日醒来,有童子送来了茶点,陈凯之问杨公何在,这童子答道:“昨夜杨公一宿未睡,整理书稿,清早才睡下。”

    陈凯之不禁唏嘘,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这天人阁里穿梭,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他随手寻了一本,竟是关于墨家兼爱之书,陈凯之不禁咂舌。

    在这天人阁之外,百家诸子之书几乎都已经绝迹了,不料在这里,竟可以看到。

    陈凯之知道,这里的书,是决不允许带出天人阁的。

    不过这对陈凯之而言,这并非是难事。

    无外乎,不过是将其背熟便可以了。

    猛地,他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啊,哥们不就是一个移动的图书馆吗?

    这里的书,若是都牢记在心,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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