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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棋瑟瑟发抖地软在了地上,两眼发直发虚,心道自个儿的阳寿,只怕要折在今日了。这回别说是寒翠微这心胸狭窄的主子饶不过她,连苏绾这等宽宏大量之人,只怕也难以保得自己了。心神恍恍惚惚地,既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流着涩涩的几滴眼泪,开始想着如何赎罪。
苏绾道是苏棋被韩翠微给吓的,扶起了她,左右也想不通汤圆里为何会加了银丹草。这下子自己再说什么在旁人耳里,也只是强词狡辩。
寒翠微却以为她是心虚了的,冲上前去又想一巴掌掴下去,手刚扬了起来就被一只强健的手拽住,一把甩到了一边儿去:“闹什么闹?”
苏绾有些眼神迷茫地抬起头,却见苏洛陵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见她被韩翠微打得不轻,缓缓抬起手来。想摸摸她的脸。
这等狼狈的情形被他瞧见,苏绾已是难堪之极,这回子怎么还肯让他触摸到自己伤痛,赶紧退开来,将头别过去对寒翠微说道:“银丹草不是我加的,若你定指罪于我,我奉陪到底!”说着便拉起苏棋欲走。
“绾绾!”苏洛陵目光炯红,“我哥,他想见见你。”
苏绾心魂一震,莫非苏泊生也认为是自己要加害他,故此才要亲口问她?这一下不觉,松了苏棋的手,双掌紧握,难以自抑的羞辱感铺天盖地而来:“你也认为,是我要害你哥哥?”
“我没有这么说过。”
“可是你也并未相信我。”苏绾唇色开始苍白,浅浅地勾动一笑,转过身来凝望苏洛陵许久,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见苏泊生了。
就算苏泊生要死,也决计不能这般枉死,连她是善是恶都不甚明了。再说只是一些银丹草而已,怎么会如此厉害要了苏泊生的性命呢?银丹草只是普通的药材。在现代里更融入到多种零食当中去,若是有毒的东西,sfda都是干什么吃的去了?
她也不理会后头寒翠微的咆哮,毅然上了楼,也想问问苏泊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回,是她第二次上这楼来,前一回苏泊生受她挑衅吐血晕厥,半躺在床上,这一回,却依旧是受她汤圆所牵累,而垂死床沿。她想,若这个不是个架空的时代,她一定会觉得是自己与华启光之间,生生世世纠缠不堪的劫难。
一世的追讨又一世的偿还。
只可惜,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真要轮回,也是轮回在莫名的国度里,而非她的那个现代。
她静静走了进去,竟有些手心发汗,看着苏泊生灰白毫无生气的脸对她浅浅地笑,她竟然会痛到骨子里去,想紧紧抱着他,不教这样的人世罕物消逝。
“你来了……”苏泊生唇色发白发涩,半依靠在床柱上,窗口的冷风吹起清帐漫扬,丝丝柔柔扣入苏绾的心弦。
她走了过去:“我来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泊生低下头,徐徐而笑:“你的汤圆……咳咳咳……咳咳……咳……很——美味。只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
“你竟然还笑?”苏绾见这模样,似乎苏泊生毫不怪她,眸前立刻模糊。真有种心中难解的痛。
与他固然不是分外处久,但仅有的几次两人独处都是颇有意蕴的。他的温和儒雅,彬彬有礼,在棋盘上的犀利厮杀,又在夜中把酒谈心的场景历历在目。怎教她无视他的生死呢?尤其那张脸,似乎在面前的,就是被自己视作鸡肋的华启光。更融入了别同一番的情愫在里头,虽不是爱情,但说实在的,却是胜于爱情。
“身子都这般了,却还惦记吃的。你变成这样,可不都是银丹草害的吗?”苏绾道,有心不想让他再将死亡挂在嘴边。
苏泊生道:“是……是银丹草害的,并非是你。这……怪不得你……你并不知道,其实——其实寒家的秘方,同银丹草是相冲的……所以,不怪你……我不怪你……”
“……”苏绾本不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宛如送丧似地,但听他这么说话,顿有些控制不住。即便银丹草是她放的,他也不会怪她。这……算什么道理呢?于是将头别向窗外,看着窗口那株老年香樟,掉落残叶随风落到窗下的案上。
“绾儿——我。咳咳……我弥留之际,想请你,答应我几桩事情咳咳咳……你……你过来……”
他这是要做遗言交代了?
苏绾怔愣着,慢慢过去:“你需仔细养身体,还是不要说话了。”
“呵呵……咳咳……我本道你是……是你明白人,这会儿怎么却这般混了呢?……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看我死的,但是……也不知为何,前几日,我便……便有心觉得,这一日近了。却没想到……已是近到了眼前。绾儿……我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苏泊生带了几许祈求。所要说之事已在嘴下。只是颇痛苦地看着苏绾,却还强颜扯笑。
苏绾看不下去:“你说吧,我听着。”
本以为苏泊生会将一腔衷情尽诉,却没想到,他瑟瑟发抖了几下,说道:“我走了以后……请,请代我好好照顾洛陵。我与他……其实……其实并非亲生兄弟。这个秘密苏园上下……如今,且只是你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不可弃他而去……你,你你答应吗?”
“我……”苏绾的喉咙哽咽不止,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一旦有一日苏洛陵娶了璎灵亦或者冯宁湘的话,去留如何,又岂是自己能决定的呢?
“绾儿……你,不肯答应?”苏泊生见苏绾面有难色,便挣扎地要起来。
“不是!”苏绾忙按住他,“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苏泊生抿了丝笑,连连孱弱地点头:“这样,我便放心了……绾儿,我书房里那个密室……你……我……我放了……放了……”
密室?存着惠姑尸体的密室?苏绾悚然,放了什么东西?
“取出来……你……去取出来。务必……要取出来。请你要……去完成我的遗愿……可以吗?”
“是什么东西?”
“你……答应不答应?”苏泊生逼了上来,显然此事极为重要。
苏绾狠下了心,也不管那密室是不是藏了什么比惠姑更为恐怖的东西,就应承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你还有何话要交代?大夫人同二公子都在楼下等你,我去喊他们上来。”眼看着苏泊生蹬腿要去了,苏绾急着要将苏洛陵与寒翠微都叫上来,好见苏泊生最后一面。
正转身欲走,左手便被苏泊生生生拉住:“不必了……独来者,自然独去……绾儿,为何……为何你我……会相遇呢?相遇如不遇啊……咳咳咳……”
他此刻的手掌尽是软绵绵地同破絮一般,只是拉着苏绾手腕的力道,却像是百炼钢成了绕指柔,又宛若藤条攀附着。竟是如何扯都扯不下来。
知道他的心思,也惊叹于苏泊生对苏洛陵的深情厚谊。说实话。他俩并非亲生兄弟,苏绾是有过怀疑的。只不过如今从苏泊生的嘴里亲口说出来,依旧免不了带了丝意外,却也并未明显表露出来。明明是他亲手送上她给苏洛陵的,到头来却感叹相逢是错。给她浓浓震撼的,是他对苏洛陵的无私,以及对自己的信任。
这般对苏氏来说的天大秘密,如何独独告诉她一个人呢?他对她,究竟寄予了什么样的厚望?那阴森恐怖的密室里,又存了什么东西?
而他们二人之中,谁才是苏园真正的主人呢?依照苏泊生一直以来对自己要求的,是对苏洛陵一生不离不弃。那么,想来苏洛陵才是真个儿苏园的主人了。只是这当中,却又觉得不似自己想的这般单纯。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泄密的口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泄密的口角
此刻苏泊生的目光已一寸寸淡了下来,含着笑意,伴着微弱的呼吸,尽这人生最后的时光,端看短暂的这辈子唯一一个才堪堪爱上的女人。
目光里是满足也罢,遗憾也罢,随即便同英魂一起消失了去。
苏洛陵轻轻地走了进来,眼眶微红,紧抿着唇,冰清一般的脸庞,像朵寒冬里初露的雪莲一般奇静。他走到苏绾身边,只对着苏泊生苦笑了一声:“你怎么能丢下我呢?”心里弥漫着浓重的遗憾与苦涩,是再说不清楚了的。
苏绾抹掉眼泪,将苏泊生尚留身体的手端正放到他胸口上,低着头对苏洛陵说道:“他已经走了。”
“没有,他还有许多事未完成,如何能走?”苏洛陵冷着脸,替苏泊生掖好被子,“即便现在走了,也定会回来。”
苏绾奇怪地看看他,心道是两人要好,苏泊生这一死,大概苏洛陵更觉得孤立无援,庞大家业压在肩上任重而道远。故此才有些情绪上的任性。就像孩子,总不肯承认是自己偷了糖吃。
她也不说什么,好歹苏泊生也得小殓换衣,让他干干净净地走吧?于是就下去喊人。怎料才对楼下的一干人说了苏泊生西去的事情,寒翠微就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疾言厉色地道:“你这个小贱人,还嫌害他不够,上楼去竟是生生将泊生弄死了吗?好呀,你们一个是苏园二当家,一个是蛇蝎心肠的妖精,是等着要将苏园吞了不成?我告诉你们,但有我寒翠微在苏园一天,苏园的诸种事宜还皆是我说了算数,由不得你们两个人插手!”
苏绾顿时冷笑,并且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苏泊生的结发夫妻?环顾这飞鸢阁的厅堂,同自己来时差不多光景,只是多了几个婢子侯在一边儿,苏泊生新纳的妾室苏湄这回子又去哪里变妖精去了?她真替苏泊生悲哀。他这一生竟对人好了,却从来没得到旁人的好。
瞧瞧寒翠微如今是何等嘴脸?苏泊生的身子都未冷下来,她这会儿已扯开嗓子喊话要夺家产了。夺吧夺吧……反正这苏园已成了个空壳,悉数财产都已转移了,你夺了去又能如何?
她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