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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急忙眼明手快的为他递上,倒是令文轩微微一怔,手停顿在了半空。
从侧面的剪影来看,她低眉温顺的模样着实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一点也没有了昔日那令人讨厌的尖锐与傲然,不禁心头一抽,长久压抑着的怜悯之情再度油然而生,终于还是缓缓的接过了茶盏。
“茶是好茶,可惜搁的太久,都凉了,下次记得换杯热的!”文轩端详着碧色茶汤里漂浮的嫩叶,啧啧而谈,后又将目光深深落在茗慎身上,颇有深意道:“你有孝心本王知道,可是眼下快过年了,你要到寺庙里过年,有些不太合适吧?”
早就料定他不会反对,却也不想竟会这般容易!
茗慎怔怔望着文轩,眼中布置出一片幽凄迷蒙:“妾身是侧室,年下不在宫里露面也无伤大雅,若有人问及,只道是旧疾复发准能说的过去,王爷就成全了妾身这点小小的心愿吧!”
“王爷成全了你,谁来成全王爷啊,万一王爷帮你园了谎,被你父兄告状欺君,那该如何是好啊?”白凤兮恼恨的嘟起菱唇,可见对上次搜查王府的事情,至今还未释怀。
文轩挥手示意她住嘴,于是她不敢在多言,但是粉红的俏脸上,却蒙上一层薄薄的愠怒。
长久的静默后,文轩终于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嗓音也突然低柔了许多:“想去就去吧,本王会派白鹏飞率一队侍卫保护你,你把你的那倆丫头也带上,身边没俩侍候的人总不成的。”
“是,多谢王爷!”茗慎温声笑道,心中却是一声冷哼——什么保护,说白了就是监视而已。
文轩似乎也看穿她的内心,微微扬起眉毛笑了——里里外外都是本王的人时时监视着你,看你还能玩出什么鬼花样。
茗慎目的达到,慌忙行了礼跪安,暖阁内恢复了二人世界,但氛围却早已变了味。
“二爷对慎妹妹真是宽容优待啊!凭什么让鹏飞去保护她呀!”白凤兮扯了扯嘴角,翻着白眼不悦道:“记得那年我想回娘家小住,二爷还楞是不准我出王府半步呢,这会子怎就轻易允了她呢?倒也不怕她再使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那年你是跟本王使小性,闹着要回娘家的,本王岂能容你胡闹?”文轩嗔责间轻扯了嘴角笑道,然而,那笑意半分不达眼底。“人家是为奶娘守丧,百善孝为先,本王不想当恶人罢了。至于鹏飞,他最近整天一副醉熏熏的样子,不妨让他去佛堂静静心,对他有好处的。”
第九章 金碧寺
到了金碧寺后,有个叫空善的小沙弥领头忙活打点着端王府众人的住处,主持慧净方丈顾忌着茗慎是女客,又是尊贵的侧妃身份,便亲自将她安置在寺后的小院,与前殿厢房里的一位男客隔绝。
快过年了,寺庙里难免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枝繁叶茂的菩提树萧瑟在寒风里,树梢早已不在有飘扬的红锦,寺后的庭院倒是还算雅致,拱形的木桥下有一条小溪,溪边站着一棵骨干歪斜的梅树,火红如霞的红梅一簇一簇凌寒盛开,掩映着几座古朴的禅房,倒真映了唐诗上的那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刚到这里的前三天,茗慎每天照常的沐浴,斋戒,从清起到黄昏一直呆在体元殿内敲诵着?往生咒?,诚心超度亡灵,在这个期间除了灵犀侍候在侧,严令其他人等擅入。
大年二十七的清晨,白鹏飞裹着一袭白貂皮袄,满脸胡楂,意态萧索的走在木桥上,一阵北风席卷而过,艳红的花瓣如雨般打在他的身上,也有些落在了地面,更有些洒进了冰凌清澈的溪水中。
低头望着溪水里随波逐流的花瓣,耳边听着泠泠朗朗和晨钟梵音,不禁低低的叹息一声,想起曾经是那样狂热的渴望着过李太白那样豪放洒脱,潇洒放达的生活,甚至还奢望过,有一天能够携带着红颜知己,畅游在青山绿水之间。
但世间的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与江燕两情相悦后,便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中,一面厌恶着血腥的斗争,一面又在险象中步步峥嵘,只盼望着早日功成名就,娶得美人归。
然而,这些年的痴情与等待,还有挣扎与努力,终究像眼前飘零的落花一般,全都尽付东流了!
突然间,一阵环珮的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眼望去,只见茗慎在彩凤和灵犀两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朝桥上走来。
由于天色暗淡,四周的景物也显得阴郁,唯独她披着一件大毛的白狐斗篷,白的那样惊心动魄,浑然与枝头烈焰般的梅花,相互辉映出一幅白雪红梅的美景。她的长发没有盘髻,只用了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瓜子脸上不施脂粉,却也美的清艳逼人,美的只叫人不敢正视……
茗慎走到白鹏飞身旁,目带轻笑地凝视着溪流里那些逐波而去花瓣,别有深意的叹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世人只道天下男儿皆薄幸,却不知,其实有时候最善变的,是美人的心!”
比起直截了当的被人撕开伤疤,他宁愿自欺欺人的默默承受痛苦。
于是白鹏飞黯然地垂眼,强行抑下心头那种莫名的酸涩痛楚,朝着茗慎勉强笑道:“侧妃娘娘的确蛮善变的,今儿怎么不去体元殿念佛诵经,反而在这里多愁善感起来拉?”
“唉!”茗慎叹息一声,抬袖折了一枝红梅在手,放在鼻端轻嗅,随后又哀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寺中一切简陋,实在令人苦恼,衣食上将就些也就罢了,奈何偶尔闲暇无趣,却不能弄琴为乐,只好白白辜负了这凌寒盛开红梅!”
白鹏飞“嗤”声一笑:“这有何难?差人下山去买一把琴回来不就行了?”
“那些个粗笨的人哪里晓得什么是好琴,什么是次品?本想让彩凤那丫头亲自采办,但她一个孤身女子,又不放心她独自下山……”茗慎佯装苦恼的停顿一下,遂又用那一双圆转清澄的大眼睛咕噜噜的盯着白鹏飞的脸,轻笑道:“要是白少将肯纡尊降贵的亲自护送她,我便能放心不少啊!”
“既然侧妃娘娘如此看重末将,那末将只能恭敬不如从命拉!”白鹏飞爽快的应道。虽然姐夫派他来监视茗慎,但是他离开一会也是无妨的,满寺院都是重兵把守,任谁也是插翅难飞。更何况,这三日在寺中无酒无肉,他早就憋不住想下山开开荤,过过酒瘾了。
“那本侧妃就多谢白少将了!”茗慎微微行礼,冲他嫣然一笑,便扶着灵犀的手往前殿走去。
灵犀阴沉着脸走了几步,偷偷回首忘了白鹏飞一眼,见他正和彩凤有说有笑,十分投缘的样子,顿时心内难受的如同被狠狠扎进了一把冰冷的利刃一般——而且还是把淬满妒恨和不甘毒液的利刃!
———茗慎进了体元殿后,根本顾不上看灵犀的表情,忙将红梅放在香案前,脱去身上的斗篷和缟素,递给她吩咐道:“灵犀,咱们快把衣服换下来,你的身形和我比较相近,装着我的样子在此诵经,直到我回来为止。知道吗?”
灵犀这才回神,听话的脱下月白小袄递给茗慎,闷闷道:“知道了,小姐且放心办事情去吧,灵犀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一定会好好的掩护你的!”
“好灵犀,千万别多心,我不告诉你,只因此事太过危险,我此番外出的事你谁都不许说,彩凤是个不知内情的,连她都不许告诉,知道吗?”茗慎一面交代,一面将白狐斗篷兜在她的身上,为她系好带子。
灵犀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狐皮斗篷的风领,嘴角却漫上一缕苦涩的笑意:“彩凤姐姐到底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什么事都不舍得牵连了她……”
“别这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俩在我心里是一样的,之所以不告诉彩凤,只因她的那张嘴每个把门的,哪及得上心思灵敏细腻!”茗慎随口一说,拿起案上的红梅便匆匆出了殿门。
灵犀撇着嘴轻”哼”一声,似乎根本不信茗慎刚才的那番话,虽说都是一样,但到底她还是偏向彩凤多一点,有什么好事都是先想到她的,比如这次,她就可以陪着白公子去逛街市,而自己却只能跪在这里敲木鱼。
———“咚!咚!咚!”三声门响,茗慎悄悄来到了偏殿的一间客房门前,轻叩着门扉。
“吱……”门缓缓敞开一条宽阔的缝隙,露出头的是位年仅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个字高挑却清瘦如柴,五官并不是特别俊朗,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一身青绸面料的氅衣裹身,显得气宇不凡,好似某富贵人家的公子。
青年男子见茗慎手持一支红梅而来,惊讶且犹疑片刻,吟哦道:“花前遇贵人!”
“人贵花更娇!”茗慎笑着答道,并将红梅交到他手中。
“姑娘里面请!”青年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没想到他要等的人,居然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妮子。
茗慎迅速一个闪身便入了厢房,青年男子探头朝周围左顾右盼一下,然后合上房门,并且用门栓将门栓好。
【丫的,这段无论怎么修改,偶都觉得像在偷情一样,啊啊啊啊。。。。。。。看官们表误会,绝不素偷情】“你就是扬州商行的管事杜云帆?”银器般悦耳的声音里头,掺杂了那么一点点好奇与质疑,隔着一架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传了出来。
杜云帆望着屏风上窈窕若幽兰的身影,同样的好奇兼质疑,朗笑着的问道:“敢问小姐如何称呼?您和大公子他,又是什么关系?”
因为茗慎是女儿身的关系,所以她一直在幕后出谋划策,书信往外也是以‘少东家’的名义。而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情,全都是荣禄出面处理,所以扬州商行的人没有人会把‘少东家’想象成一个女儿家。
另一方面,身为朝廷命官的荣禄,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经商牟利,所以非常倚重管事杜云帆,茗慎经常听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