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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宁王-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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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惯了刀光剑影的生活,突然闲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突然就老了下去,每日日上三竿才起,仍觉腰酸背疼,两眼发胀。一日两餐,到处溜达,天还没全黑,他就爬上了床,歪在灯下看不上两页书就沉沉睡过去,到半夜醒来,灯还是灯,嘴里的口水已经打湿了书页。

    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他病了,卧床不起,身边只有两个新入宫的小宦官服侍,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没几个敢来看他,偶尔来几个,也是例行公事似的,跪着说几句宽心的话,磕个头就走了。

    倒是皇帝陛下和三宫太后惦记着他,皇帝让李好古来宣旨,赐他一座宅邸,赏宫婢十名服侍,又赏他两百亩好田。三宫太后也派人送来了礼品慰问。渐渐的,来看望他的人多了起来,有他的徒子徒孙,更多的是新面孔,一个个提着面点水果进来,趴在地上磕头,连句话都说不好。人太多了,多的让人厌烦,他也实在懒得见,打发人放下帘幕,连面也不见,多数人放下礼盒,在门外磕了个头就走了。

    仇士良的病渐渐有了起色,他又开始早起晚睡,清早起来,骑着马出左右银台门去禁军营地巡视,也只是巡视,走马观花地看看。

    黄昏时,或到含光殿前看马球比赛,或去太液池畔看宫娥、妃嫔们划船、垂钓,到了晚上,则周旋于各式宴会中。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他把精力都花在这上面,他已经不再惧怕死亡,因为在他的心里,自己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一具有血有肉,能吃能喝的活死人罢了。

    他的徒子徒孙们又开始簇拥在他身边,把他呼做神仙,他摇摇手和声瑞气地说岂敢,岂敢,陛下才是真神仙,我嘛,充其量是个得道的人而已。徒子徒孙们才不管这些呢,他们关心的是如何能在宫里安生保命,如何升官飞腾的诀窍。

    仇士良有些被他们缠的实在没法子,也只好随口敷衍几句,他说:“你们这些没根的人,本来是卑贱的一文不值,连牛马都不如。你们靠什么活出个人样呢,靠有根的人活着呀,他们是顶天的大树,你们呢,撑死了是根蔓藤。费尽心力把有根的人服侍的痛快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声色犬马,就变着法子来吧,只有居上位者一心玩乐,无暇顾及其他,你们才能上下其手,才能消灾避难,才能活的逍遥活的自在。”

    众人纷纷向他打躬作揖,感谢他的金玉良言。

    仇士良的名字不久就又传遍了三大内,他不再是杀伐决断的仇中尉,而是成了了为人师的仇师傅。好为人师的仇师傅不仅喜欢指点徒子徒孙们,也乐意指点那些吃粮扛枪的禁军卫士。

    神策军的将士对这位面色红润如婴儿的观察使的印象越来越好,每次仇观察使骑马路过大营,士卒们都会停下手中伙计,攀在栏杆上向他欢呼,声音齐壮,震动庭掖,年久日深,他们对这位和蔼的主帅愈发敬重。

    因此,当他们从仇士良嘴里得到宰相李德裕要克扣军饷,用挤出来的钱为太后操办万寿节的消息时,顿时群情激奋,士兵们带着兵器冲出大营,冲进大明宫,团团围住中书省,高喊着“李德裕是奸臣,请皇帝诛李德裕”的口号。

    那声音让大明宫陷入一片肃杀,惹的人心惶惶。稍有经验的人不禁又想到了甘露之变,那副人头滚滚、伏尸满庭的悲惨景象如在眼前呀。

    余晨湾劝李炎移驾太极宫,待内乱平息再返回大明宫。

    李炎望着自己的脓包姐夫,一面披软甲,一面冷笑着说:“笑话,大明宫是朕的家,朕能到哪去?朕就不信,天子禁军难道还敢杀天子不成?”

    李炎的车驾一出现在中书省外,闹事的士兵头目就惶恐起来,及见到阳山和千牛卫卒杀气腾腾的样子,一个个即若霜打的茄子般软了下来。

    李炎站在乘舆上,对聚集在中书省门外黑压压的士兵说道:“减少军饷是朕的主意,此事与宰相何干?你们不来找朕,却围着中书省,是何居心?”

    余晨湾与一干禁军将领忙跪地拜道:“属下治军无方,请陛下治罪。”

    李炎怒斥道:“取尔等军饷为太后上寿,是表尔等孝心,全君臣之义,表率天下。太后念尔等忠孝,所赐必倍之,尔等何忧粟米不能养家?”

    众军闻之,群起欢悦。

    李炎又责余晨湾等人:“尔等身为禁军大将,不辨真伪,听信谣言,听任士卒围着中书省,围着朕的宰相,尔等配做禁军将领吗,怕连去边境为朕戍边也不配。”

    余晨湾等伏地叩头,汗流满面。见长官如此,众士卒也慌了神,一个个伏地叩拜。这才引去。

    李炎借口此事,下令大明宫的宫禁由金吾卫、监门卫负责,龙武军守左右银台门,羽林军巡视禁苑,神策军退守营盘,非诏不得不入内。违者以叛逆罪论处。

    仇士良闻讯,目愣了半晌,默默站起身来,朝着含元殿的方向看去,目光依次滑过宣政殿、紫宸殿,穿过那烟雾葱茏的内廷,望向西北的蓝天。

    他仰天一叹,闭上双眼,振一振衣,走向延英殿。

    仇士良来向李炎叩请告老还乡,李炎不准,再叩请,再不准,让他仍做观军容使,使其出京到各处宣慰。

    有旧部私谓仇士良:“公在宫中虽然不自在,宫外故旧仍众,岂可束手就擒。”仇士良木然答道:“我平生做事,有五成把握就敢去做,有六成把握就敢使十成力,若有七成把握,我没去做,睡觉也难安眠。而今之事,就是杀了我的头也不会去做!我的头已经白了七成,脚已入土三尺,何必再饶上你们的命呢。”

    在关中巡视了半年,一日到了良辰关,前军军使文世茂早早地准备了酒水迎接在馆驿,仇士良望着他满头的白发,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你也老啦。”

    文世茂道:“我比仇公还长三岁,您已是满头白发,我如何还不老。”

    仇士良望着侍立一旁的王福林等人,叹道:“你比我有福,即便归隐山林,也不觉得寂寞。我呢,孑然一身,注定了孤苦终老啊。即便死了,也是千古骂名难消。”

    文世茂笑道:“人嘛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潮起潮落,魂醒魂灭,说到底不过梦一场,俯仰之间,无愧我心就好。”

    仇士良若有所悟,回京之后,以病再向李炎上表请辞。时是会昌三年四月。三上三驳。六月,李炎准辞,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省监的身份致仕,为旌彰其功,为其重修长安宅邸,增赐宫女十名。仇士良归第养老,数日即病故。

    李炎闻仇士良已死,喜不自胜,强忍着为他落了两滴眼泪,待散朝,他骑着一匹玉狮子飞奔去了后庭。那儿,王拂儿正挎着个花篮在太液池畔的梅林里摘梅子,宫女太监们一起传报说:“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王拂儿只向南面一望,就听到得得马蹄响,一骑已破空而来。未等她缓过神来,马上人早一个漂亮的操手将她拦腰抱在怀里拽上了马,那一篮子刚刚采摘好的梅子却尽数撒了出去。恨的王拂儿一路连呼皇帝暴殄天物。

    李炎带着王拂儿一口气奔出玄武门,慌的宫中禁卫、太监、内臣一阵慌乱。纷纷骑马来追。王拂儿像一只小鸟衣扬蜷缩在李炎怀里,只等他出了玄武门,驶入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她才敢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放肆地亲吻情郎,在皇帝的脸颊和脖子上打下了一串串唇印,他说:“我的皇帝郎君今天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兴奋如此。”

    李炎放缓马速,笑着答道:“你不知道,仇士良死了,就今晨病死的。你不知道朕听了有多高兴,芒刺在背,一朝拔出,朕爽快多了。”

    王拂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真的是病死的?”

    李炎说:“这个你可不能诬陷我,总之,朕是没做任何手脚。我说爱妃,你对仇士良的死好像不太开心嘛,你究竟是何居心,还不快快招来。”他用手去搔王拂儿的脖子,王拂儿哈哈大笑,也去搔他的胳肢窝。李炎一时笑的岔了气。一头从玉狮子马上跌了下去,幸好马速很慢,他马技又十分了得,于是就抱着王拂儿一同摔在了一簇苜蓿花丛里,惊起了无数的小飞虫。

    李炎抱着王拂儿打了几个滚,压在她身上,望着她无瑕的面庞,眸子里含着一汪春水,他轻轻地吻了自己的女人,说:“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王拂儿说:“陛下是美和智慧和仁德的化身,天下所有女人梦中的憧憬。”

    李炎说:“可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王拂儿道:“可我只属于你,谁也夺不去。”

    李炎说:“能否夺走你是一回事,想不想夺走你是另一回事。”

    王拂儿说:“即使天下最狂妄的人也不敢生此念头。”

    李炎道:“他狂妄吗?”

    王拂儿道:“他有一颗泼天大胆,但他也很聪明,虽然只及陛下万分之一的聪明,倒还晓得进退生死之道。他没有野心,也不敢有,您可以安心了。”

    他们又抱在一起打了个几个滚,这回是王拂儿伏在皇帝的身上,她押着李炎的手臂说:“现在,你完全属于我。”

    李炎说:“朕是天子,天子只能属于自己。”

    王拂儿揪然伤神,李炎趁机挣开了手,坐起来,把美人抱在怀里,情意绵绵地说:“但是李炎属于王拂儿,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

    王拂儿终于幸福地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跟在身后的禁军侍卫、太监们终于追了过来,一个个跑的丢盔弃甲,气喘吁吁。李炎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是无奈,他还是大唐的天子,天子就得有天子的威仪。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末,揉了揉手腕,对已经跪在花丛里的王拂儿说:“起来吧,朕毫发无损。”

    他用一只手很随意地就拉起来王拂儿,又对肃立在一旁的李好古、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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