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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郑大宽问。
“王子塑胶厂工资是高一点，”娄丽琴说，“也稳定一些，但是靠工资肯定是发不了财。说起来是包吃包住，但从另外一方面讲也等于是卖给工厂了。没有休息天，而且还加班，又那么远，就是休息个半天一天也不够路上来回折腾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郑大宽问。
娄丽琴想了想，说：“我想，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我就去王子塑胶厂。这样我的生活问题起码解决了，而且每月一千多块钱还能资助你。如果你的工作能够解决，我可以考虑去公司上班，虽然工资低一点，但是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多，可以边做边寻找新的机会，比如重新应聘，再说，也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
虽然娄丽琴最后一句话里面充满了柔情，但是郑大宽还是听出来了，敢情娄丽琴到底是去工厂还是去公司，主要取决于他应聘的情况了。仔细想一想，娄丽琴考虑的也非常有道理。郑大宽甚至觉得，才来深圳几天，自己和娄丽琴都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情，考虑问题也一下子成熟许多。看来应聘还真锻炼人，而只有到了深圳之后，这几天的应聘才是真正的应聘，而以前在北京的那些应聘，不说是闹着玩的，至少是比较盲目，或者是没有什么压力。没有压力的应聘不是真正的应聘。
郑大宽把下午自己在人才大市场应聘的情况跟娄丽琴说了。
郑大宽在说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往好的说，仿佛是通过这种叙述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已经逐步被用人单位认可和发现了，特别是主任说他这个毕业证才是真的这一段，郑大宽自己就非常认同，因此，叙述的时候多少就有点小得意。
“不行。”娄丽琴说。
“什么不行？”郑大宽问。
“做保险不行。”娄丽琴说。
“怎么不行？”郑大宽问。
“那个主任没有跟你讲清楚，”娄丽琴说，“有一个关键的地方他没有讲。”
“什么关键的地方他没有讲？”郑大宽问。
“他只是说培训的时候生活费要你自理，”娄丽琴说，“但是他没有讲上岗之后生活费仍然要你自理，一直到你拉到保险之后才能有收入。但是你人生地不熟，一年半载拉不到一单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么长时间？”郑大宽不信。
“这还算好的，”娄丽琴说，“百分之九十的人是最后一单也拉不到，只好中途放弃，白忙了半年。”
郑大宽没有说话，在想娄丽琴的话，也在回忆下午那个主任对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郑大宽问。
郑大宽这样一问，娄丽琴脸就红了一下。
“我妈妈做过。”娄丽琴说，“她就是那百分之九十里面的。而且，我妈妈做的时候至少还在家里住在家里吃，没有生存的压力，并且我们家扬州还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最后她还没有做下来，如果你做，更难。”
郑大宽不说话了。他不是在乎难还是不难，而是想着这一年半载的生活问题怎么解决。难道真要娄丽琴养我半年？
“上岗之后真的还要自己解决生活费？”郑大宽问。
“当然，”娄丽琴说，“不信我马上当面给我妈打电话。哎，你不是有那个主任电话号码吗？问问，问问清楚。”
郑大宽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你说话我还能不信？”
“你还是问问，”娄丽琴说，“说不定深圳跟内地不一样呢？再说他们是美国公司，我妈上次参加的是中国公司，说不定美国公司运做方式不一样呢。”
郑大宽将信将疑，不知道娄丽琴这样鼓动他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真的，”娄丽琴说，“打个电话试试。如果培训期短，上岗之后就有基本生活费，干吗不做？”
娄丽琴这样一说，郑大宽就相信娄丽琴是真的要他打电话。于是，二人一起到电话亭打电话。
好在深圳到处都是电话亭，方便。
郑大宽照着主任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嘟嘟嘟响了三下，接了。
“您好。”主任说。
郑大宽顿时就感觉到了亲切，不知道是因为主任的礼貌让他感到亲切，还是想起主任对他学历和能力的认可感到亲切，或者二者皆有。郑大宽于是就想，我国国民如果都能像做保险的这样说话，全民的文明素质马上就会来一个大提高。
“您好。刘主任吗？我是郑大宽呀。”郑大宽说。并且受主任的感染，也非常礼貌非常亲切。
“啊，您好您好。”
“您好，”郑大宽继续亲切地说，“我跟我女朋友商量了一下，她还是比较支持我的。”
郑大宽说着，看娄丽琴一眼。娄丽琴竖起大拇指，表示他说的好。
“那好啊。”主任说。
“就是有两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郑大宽说。
“别客气，”主任说，“您说。”
“培训时间有多长？”郑大宽问。
“半个月一期，”主任说，“你没有问题，凭您的基础，一期就能通过考核。”
“是不是半个月之后就能上岗？”郑大宽问。
“差不多吧，你基础好，应该没有问题。”主任说。
“上岗之后是不是就有收入了？”郑大宽问。
娄丽琴给他做手势，配合口型，让他问有没有工资。郑大宽点点头，表示知道。
“当然有，”主任说，“只要有业务马上就有提成，而且公司为你办理医疗和养老保险。我们是美国公司，很正规的。”
“如果刚开始没有做成业务呢？”郑大宽问。
“你没有问题的，”主任说，“凭您的基础和素质很快就能拓展业务的。”
“假如没有呢？”郑大宽问，“比如第一个月没有做成业务，有没有工资？”
主任愣了一下，说：“我还是看好你，相信您很快就能做成业务。”
“如果头两个月暂时没有做成业务，是不是就没有任何收入？也没有医疗和养老保险？”郑大宽紧咬住不放。
但是主任不愧是主任，主任受过专门的激励培训，知道怎么样激励团队成员。
“这样，”主任说，“明天正好新开一期培训班，您干脆过来听听，听听总没有坏处，只要您来听了，您所问的这些问题全部都可以在培训的过程中得到圆满的解答。”
“那好，”郑大宽说，“但是我女朋友还是想知道，是不是没有基本工资？”
“我跟你说了，这是一项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既然是挑战性的工作，那么当然是靠自己的业绩吃饭。我刚开始做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是现在，我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不但有钱了，而且自信心也得到空前的提升。我觉得你比我强。现在我虽然已经获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但是我刚开始做保险的时候，只有大专文凭，所以您的起点比我高，我相信自己的眼力，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你一定能够成功。将来您肯定做的比我更好，也会当主任，当经理，当高级经理。会有车，会有房，会非常成功，甚至可以获得去美国总部学习和提升的机会。其实你眼前就是机会。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机会不要轻易放弃。对什么都可以没有信心，但是千万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
主任滔滔不绝，好像要一直说下去。娄丽琴在旁边已经明显地不耐烦了，于是，郑大宽只好打断主任的兴致。
“那好吧，”郑大宽说，“我再跟女朋友商量一下，明天再跟您联系。”
说完，不等主任再开口，赶紧将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之后，郑大宽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好像下午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并且一直做到现在，现在梦醒了，一切又回到现实当中。而且，饥俄的人做梦吃东西，醒了之后不但没有饱，反而更加饥俄。
娄丽琴继续展示自己善解人意和乐观向上的品质，这时候挽住郑大宽的胳膊，紧贴着郑大宽的身体，主动提出要庆贺一下。
“昨天我们就说好的，”娄丽琴说，“不管我们当中谁正式上班了，都要庆贺一下。明天我就去上班，今天庆贺一下。我请客。”
郑大宽尽量让自己从忧虑当中走出来，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的忧虑来影响娄丽琴的情绪，于是说：“好。庆贺。我请客。”
“我请。”娄丽琴说。
“我请。”郑大宽说。
“行，”娄丽琴说，“等你的工作也落实好了，我再请你。”
第三章只有忍着
13
其实他们俩谁请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俩刚从内地来，还没有染上深圳人婚前财产公证婚后夫妻实行AA制的时髦，他们不但没有AA制，而且从大三那一年开始，他们的钱早就分不清是姓郑还是姓娄了。因此，所谓的谁请谁，就像某些大款或高官的老婆，纯粹是象征性的。
这时候，俩人手挽着手，从八卦三路步行两百米，来到八卦一路。八卦一路已经成为深圳一条重要的饮食一条街，这个饮食一条街是自发地形成的。所谓自发建成，就是说它并不是政府部门的刻意规划，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事实上，深圳的很多市场都是这样自然而然形成的，比如华强北商业区，原来是工业区，后来万佳百货在那里开张，引发了其他商家的进入，现在已经成为深圳最重要的商业区了，并且还诞生了像女人世界这样的商业品牌。前年，万佳百货租用的物业合同期满后，产权单位要按现在的行情大幅度提高租金，为此还引发了一场著名的官司。尽管在感情上谁都同情万佳百货，都承认万佳百货对华强北商业区的形成和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