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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给全校学生看,从不为我自己。
有一天,天上掉下一只傻鸟,于是他成了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朋友。我在工作室剪片时他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聒躁,他故意朗读些不入流报纸的花边新闻来扰乱我的思维。他揉着因打球扭伤而肿起的脚说虔诚啊你看我的脚都肿得和你的腮帮一样了,他和别人谈起我时语气里有明显的得意:“她啊,还不是老被我欺负。”
傻鸟头疼他的数学。而我在第一次看到傻鸟用破9000拍的几个片段以后就想告诉他。“傻鸟你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干电视的,不是为了做数学的。”
今天傻鸟笑笑地说我们来拍一部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电影吧。
J的BBS叫做“剪影”,不错的名字。我在“剪影”上扮演一个愤世嫉俗却心思细腻的男孩,我叫自己虔诚,头像是一个柠檬黄发色的小子,看上去像个混混,一双红色的眼睛充满挑衅。
我在“剪影”上告诉大家。我觉得自己是个适合活在过去的人,我还执著地喜欢海子,喜欢唐朝,喜欢校园民谣,喜欢罗大佑吟唱“春天的花开夏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我想找到我心中的洛阳,在那里我兴许可以逃离时间。
于是我吸引了很多不错的女孩。她们感觉上善良而可亲,她们把我当成她们固执的小弟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我要珍惜生命中每段感情。我想像着她们与我交流时目光中的坚定与温柔。我太了解她们,所以我懂得取悦她们。
柯冉笑我命犯桃花。
“柯冉,说说你的故事吧。”有一天我终于说。
“我?能有什么故事?”
“我感觉你不同。你从不参与他们讨论传奇或CS。你总是很沉默,不引人注意,可你毕竟存在着,”
“嗯。好吧,”他承诺了,“虔诚,我说我的故事。不过我得先想一下从哪儿说起,我有太久没有检点自己的记忆了。我的故事你不需要说给女孩听;她们不懂,不喜欢,知道了也不好。”
我无法掩饰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的。
(于是我开始记录有关一个职业混混与一个兼职混混的故事。)
从柯冉换第四所高中说起。
旷课,顶撞老师,喝酒,打架,17岁的柯冉经历了所谓坏学生所能经历的一切。他热情,混乱而又危险。他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混不下去了就换学校。多少人羡慕他家带落地窗的房子他有笔记本电脑,羡慕他在国外赚钱的爸妈捧回大把的钞票。“我说我穷光蛋一个,他们死活不信。谁会相信我没钱?可那些都不是我的。我想很多人一辈子也无法明白。”
有一回柯冉问自己:”柯冉,你到底有爸妈没?”于是他努力回忆他们的样子——很可惜,若不是凭借照片,真的完全模糊了。五岁的时候他被送到寄宿学校。每个周末其余的孩子都有父母来接,而他没有。于是他开始哭,老师说柯冉乖然后把糖果塞给他,他还是止不住哭。
“我的亲爱的遥远的爸妈,他们每天都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他们极少回家从不写信也很少电话,他们按时给我寄生活费。他们不在乎我胡闹换学校,我的未来他们已经安排得很好。”
柯冉迅速堕落成一个混混,虽然这已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阶段,但那段往事还是有些不堪回首。他先学会挨打,然后开始打架。白天看到一家小店坑人晚上就往店里扔砖。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兄弟带他泡在酒吧里。可他受不了那种暧昧嘈杂的气氛:蓄着长发的男人捧着麦克风骂粗话,高潮永远是摔琴,下跪。撕扯自己的衣服。全场的人一齐吼叫。烟雾,噪音,泡沫,欲望,同性恋,柯冉从来没有喜欢过这里。他只好在角落里拼命地喝酒,然后强迫自己醉倒。
“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不能否认一点,我想如果我坏一点,我爸妈应该会伤心吧。如果他们回来劝我别这样了,我就真的不再这样。”
他的兄弟老K怪他太闷。柯冉说他只是拿捏不准自己的对错,没什么,真的。我觉得我只是没有看透我的周围。
可惜当时他爸妈并没有回来。
(我只有一口寂寞的獠牙,但永不开口,永不说话。)
故事听到这里,柯冉忽然觉得有些累,于是我和他互道再见。这时是黄昏,我看着夕阳下的城市,高大的楼房与繁忙的交通,由于光线的缘故而突出了它们的侧面。
第三部分洛阳落阳 (2)
我想起我和傻鸟的小电影,我需要写一些画面给他:在镜头前蒙一层淡黄的玻璃纸应该可以处理出类似回忆的感觉。车站口麻木而拥挤的人群,夕阳映照下拉着斜长影子的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淡淡的灰尘,角落里艳丽而斑驳的油画。黄昏时冷风正袭击天桥,疲惫的人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他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远远有个声音在反复唱着:Yesterday,Yesterday。
我受米兰昆德拉那老头的影响太深。我从小就渴望离开。我不抽烟也不喝酒,因为那些不能解决问题;我在网上听唐朝的《太阳》,看不到那哥们带劲的一踹,而且声音小得让人憋死。
也许有一天我会体会一种极限飞行,然后融化进美丽的夕阳里,《OUT OF AFRICA》的主题曲平平滑过我的心,落日时的非洲转化成一片诗意的苍凉。嘉伦那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嘉伦和丹尼尔在新年的钟声中接吻,丹尼尔带嘉伦飞上天空,嘉伦向后伸出手,然后丹尼尔紧紧握住……(这时三毛开始淹面而泣)
不久后丹尼尔死于飞行。
18岁的柯冉偶尔在学校露一下面,老师告诫他如果拿不到高中毕业证他就只能出去混,他狡猾地一笑说那我现在在做什么,年轻的老师哑口无言。
但柯冉还是沉思了一下,他不想依靠任何人,他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做。后来他真的毕业了,柯冉说对于他而言还真够艰难的:“总算是过来了。我觉得能够毕业真有不一般的意义,否则我始终只能是个逃避现实的浑蛋。”
柯冉像所有初级混混一样轻易和人结怨,一回他悄悄离开了兄弟独自从酒吧出来。他不知道有人把他卖了,十多个人围上了他。
“老天知道我心里其实多么害怕!”柯冉很能打架,他鄙视以多欺少,他装作很傲慢的样子说你们是一个个来啊还是一起上,那群人说懒得和嗦然后他们就一起上了。“等我已经撑不住了,警察来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救了我还是毁了我。”他们这伙人被全部带进去了。柯冉从未到过这种地方,他感觉空气刹那间冻住,恐惧感直直地压下来,他无路可逃。
接下来的故事就像一场噩梦。柯冉太过执著于玩倔强,于是被结结实实教育了一个晚上。24小时后他按规矩给放出来了。他差不多无法行走,几欲瘫倒,好在老K找到了他。
“你经历过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觉吗?当时老K把我背到了一家私人诊所,我一到了那儿就昏迷了3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了,用不上力,一片黑暗。醒过来以后,除了身体上的伤痕,我发现额头上多了三道疤。这是警察叔叔们教育我时留下的。真是丢脸的记录,我将一辈子带着我的伤疤做人!以后每当我从镜子里看到它们,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晚上,我都会害怕得发抖。”
额头的灼痛让柯冉清醒,黑暗中他终于打破了将近一天的沉默:“老K,我们都别这样了。”
“哦?你说你差点挂了?你真是个初级的混混。”我笑着调侃他。
“咳,虔诚,你不该把一切看得那么轻松简单。你可千万别学我,相信我。真的,这是忠告!”
寂寞本如北方冬季屋檐下冻结的冰棱柱,我听见它们在我笑声中炸裂的声音。老天让我相信柯冉的故事我就单纯地去相信了。我不会甘于堕落。我有一个很好的妈妈和一群很可爱的朋友,我即将有一部为我自己而拍的小电影,可我还是想离开。我骑着我的破车去郊外看落日,后座上压着喜欢的《小王子》:圣埃克苏佩里也许有天会从落日中归来,带着那个金色头发的曾经忧郁的小人儿。我习惯席地而坐,起来时顶多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
柯冉和老K去了黄山,也许是为了快些逃离那些可怕的回忆,但回忆已经刻骨铭心。与自然的接触让柯冉第一次从内心感到愉快。他觉得自己看不透大城市,或许因为原本他就不应该属于大城市。
“我们在黄山看了日落。当我注视那凄艳的夕阳时,我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这是最辉煌也是最后的燃烧。光线正在变暗,我们是大地上沉没的浮雕,就要被吞没到无穷无尽的黑夜里。
我们对着落日大叫,我们的声音震破了寂静连绵的山脉又将回声推向我们。一时间,18岁的两个孩子,竟在这柔和的夕阳里,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我想起了小王子一天看43次日落)
下了火车出了站口。柯冉和老K,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他们回到了这最初的城市,所以他们该回家了。
不过隔了数日,生活了18年的城市变得如此陌生。柯冉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原来自己从不曾把这里看清楚。他额上的伤疤还隐隐作疼,这是他为年少轻狂付出的代价,老天把这代价刻进了皮肤。
他的脚步开始迟疑。他回去还能做什么?睡一觉,明天呢?
“我的口袋里有一枚硬币。每逢遇到岔路口我就掷硬币来决定方向。硬币将我带得离家越来越远。到了第十个岔路口,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现在看来更像一种预感——我让硬币决定了这一切。
我决定彻底离开。我到了这儿,洛阳,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