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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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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太对了。我羞愧地对母亲笑。    
    “还是个孩子,才哭完了,有哓得笑。”    
    “妈,”忽然母亲充满信心,我说:“我已辞职了。”    
    母亲吁长长的一口气,面露难色。    
    “妈,你别担心,我休息一阵子就去找工作了!”    
    “这真是新闻呢,自你出道以来,我并不知道你也需要休息!”    
    “我也劳累的!”    
    “有些人一边喊辛苦,一边很能自苦中取乐。楚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你是那种人!”    
    “妈!”我很无奈。    
    “婚姻是婚姻,事业是事业,不必混为一谈。钟致生跟你甚至不是同事,将来也不会朝夕相对,无尴尬之可言。章德鉴跟他也不算太相熟,没有什么人情要兼顾,为什么好好的一份工作,竟要辞退了?……”    
    母亲显然越说越不满,我则越来越烦躁。    
    干脆大喊一声:    
    “妈,请别说下去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整宗事件,不了解各种关系!”    
    说罢,我掉头就走回房里。    
    用力地关上门,抛在床上生闷气。    
    所有女人一有烦恼,不外乎几度板斧以求宣泄。    
    其一跟好友吐苦水。我不是愿意一有家丑,就宜得向外张扬。此路行不通。    
    其二是跑到街上去疯狂购物,以另一种形式所产生的满足感,平衡空虚的情绪。    
    我又不是对任何衣物有爱好的人,怎样一掷千金,都难以购得心头所爱而得着快感。    
    其三就是躲起来大哭一场,或者躺在床上,由得脑袋空白一片,睁着天花板过那无眠的一夜又一夜。    
    我的选择,也只有这一种了。    
    其实不能怪责母亲,没有理由要她无辜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担忧、失望、愁闷,以至于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嫁钟致生,还能向她解释。    
    然而,我辞职的理由呢,叫我怎么开口?    
    成长后有千百万种无可奈何,即使是至亲也无法分忧。    
    生活上,人际关系的复杂与微妙,更非局外人能知一二。向外间人解释只会因重提烦事而加添苦恼,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别说是母亲,甚至是念真,我也觉难以启齿。    
    还是她辗转从商场上听到了我就快要离开章氏的消息,才急急找着我问。    
    “为什么,楚翘?”    
    我摇头,只一味地摇头。    
    “如果连我都不是你倾吐的对象,还有谁?”    
    念真并没有妄自尊大,的确,大学里头的三个谈得来的朋友,李念真、谭素莹与杜式薇,也只有前者,最能开心见诚地与她讨论疑难与问题。    
    式薇与素莹之于我,只余下一份不能否认的感情而已。    
    人生舞台上,一下子选演的角色不同,就难以同场出现,互相沟通。    
    式薇与素莹正正就是如此。    
    式薇现今频频出现于影视周刊,以聂家少奶奶的高贵身份而成名气界的一员。    
    她的时间、心思、精神、行为,尤其是价值观,必与我们迥异。    
    大家再聚首,都不知谈什么好。


第三章第38节

    早一阵子,念真在一个应酬场合碰见式薇,她也问起我来,对念真说:    
    “楚翘仍在章氏打那份牛工吗?”    
    念真答她:    
    “牛工也相当出色呢,章氏今时已不同往日,是间很有规模的出入口行兼旅行社。楚翘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式薇当即答道:    
    “那一人也要看是什么身份与分量。才刚刚创业的老板,跟在他后头的能捞到多少?楚翘这人有个毛病,老是妄自菲薄。实际上,她模样与脑袋一点也不输蚀,要嫁个登样的人,未必难。这阵子,我小叔从海外归来,身边一堆名嫒闺秀,他都看不上眼,我老想叫楚翘试一试,她若肯排众而上,未必不能修成正果。”    
    念真再无言语。    
    她把这番对话告诉我时,我也哑口无言。    
    不能说式薇对我不好,更不能说她不是言之成理。    
    只可惜,她心目中的好,我不以为好。她认定的道理,我亦未敢苟同而已。    
    正如我和念真非常尊重式薇嫁进聂家的决定,甚至这最近聂家公子不断传出的绯闻,局中人仍能如此忍气吞声,甚至落落大方,这一切毕竟都是她个人的选择。    
    倒转来,也真希望她能对我们的价值观念还以尊重。    
    彼此河水不犯井水,把往昔的情谊冷凝起来,以保鲜常新,不必去碰它算了。    
    至于谭素莹,唉,更加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摊开报纸,娱乐版赫见聂杜式薇穿得像肉弹似的以贵夫人的身份出现,心头已是一阵苍凉。再看其余港闻版及自由论坛版,又见谭素莹以尖酸刻薄的嘴脸,义无返顾地攻击政敌。难道没有感慨?    
    别的且不去说了它,素莹提倡民主、力主直选,要尽快一人一票,非但未可厚非,单是这个崇高理想,已相当值得支持。    
    然而,民主与罗马一样,都并非一日可以建成。    
    在沙滩上建筑巨都名城,还要限时限刻,各人七手八脚,也不细研土质、不深究民情,就依样画葫芦。    
    为了依期还了心愿,偷工减料在所不惜的话,真怕有那么一个轻轻拍岸的白头浪,就把整幢心血,铲为平地。    
    这也不去说它了。反正各自修行,看准先得道而已。    
    可是,素莹前一阵子,才十万火急地摇电话到我写字楼来,说:    
    “楚翘,你有什么精美的货品样板没有?”    
    “什么意思了?”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一句,令人丈八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们做出入口生意的,不是有很多货头货尾或样本吗?”’    
    “对呀!”    
    “我想你以平价卖一批给我!”    
    “那还不容易,可是,你心目中要的是什么货?”    
    “你有什么货?要有特色的,最好在市面买不到的。”    
    真没她好气,只得答:    
    “有特效保暖杯,有温度计兼原子笔……”    
    我如数家珍地数下去。    
    素莹立即截我的话:    
    “就那温度计兼原子笔好了!”    
    我笑问:    
    “素莹,你不像是个这么随便的人!”    
    “这与我的性格无关。”    
    “什么意思?”    
    “只不过挑一样比较趣致的礼品,逗那些区内的选民开心,帮一位参选街坊会理事的朋友拉多一些关系与选票而已,用不着太紧张。”    
    我听得发呆,忙问:    
    “什么?什么?这行得通吗?”    
    “楚翘啊,请别忘记,群众是有贪小便宜的心态的。上次本区街坊会竞选,那个胜出的人,帮他拉票者逢人都送赠一个设计新颖的衫夹,就是这样成功的了。”    
    素莹说的不会是假话,可是,非但言无感慨,且有认同感觉。这真是使人战栗的。    
    若真是如此这般的一人一票方式,就未免污辱民主的高贵了。    
    任何人际关系都是双程路。    
    笃行民主,需要有人倡导,更需要有人附和与支持。    
    所谓调兵遣将,纵使是泱泱大将,都不可能只有将而无兵,那又如何一呼百诺,前仆后继?    
    发起民主不难,难就难在响应民主,实行民主。不但需要强大的群众基础,且要求此等群众要具备很起码的正确民主观念,决不可人云亦云,断章取义,学时髦玩意儿跟风,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那一票权利换取个人物质享受。    
    要有理想的群众基础,是需要时间与教育,悉心栽培的。    
    宏伟的罗马,决非建于一日。    
    谭素莹的几句话,令我凄然黯然。    
    这以后,刻意地跟她保持了距离。    
    每次在电视荧幕上看到一些政客,不论是否民主派,都言之成理,各执一辞去拉拢民心时,忽然又看到谭素莹之为反对而反对政策与政府,完全的哗众取宠,更使我失望。    
    在野的反对派之所以要在野,其来有自。    
    轮不到我不感慨。    
    在大学里头,四个情同手足的同学,一起共度多少清早与黄昏,在校园内留下多少足迹与淘气的笑话,有过多少共患难、同喜忧的经验,也经历了多少做人相处上的考验,到头来,一脚踏出社会,各自选定自己的角色就立即出现分歧。    
    还不用候至在利益上头发生什么冲突,就已经不可能再沟通下去!    
    念真的一句话,有千斤之力,把我双肩压得益发沉重。    
    不能说她讲得不对。现今,只除她,再没有一个适当的人选,可以供我吐苦水。    
    “念真,谢谢你的关怀。可是,当一个聆听者实在很痛苦,很烦躁。”    
    “听一个自己关心的朋友诉说苦衷,是愉快的责任,请别小觑了自己,也小觑了我!”    
    我不能不感动,因而轻声地对念真说:    
    “章德鉴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第三章第39节

    惊呼一声的是念真。    
    她也一时语塞。    
    当然,教她拿什么话安慰我才好?    
    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以为朋友的疑难只要坦自说出来,就可以在有商有量的情况下解决掉。    
    业务上头的难题,或许可以抽丝剥茧,寻出根源,慢慢解决。    
    但,感情的千千之结,必是剪不断,理还乱。    
    谁都无可奈何!    
    念真是过来人。    
    可是,能以她的经验,得出个什么法宝来呢?    
    答案显而易见,绝不可能。    
    她的沉默,一定夹杂着感怀际遇在内。    
    念真强自镇静,讷讷地说:    
    “对不起,楚翘。”    
    “你没有必要说这句话呢。”我说。    
    “不,不,”念真眼有泪光:“我不该从旁怂恿你、影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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