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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妙玉排序之谜(上)-刘心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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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自己写了一大篇,把这个诗就续完了。这是妙玉第二次出场,然后在前八十回里面妙玉就没有什么正式出场的机会了,就两次出场。 
 
  当然暗写比较多,暗写多。比如像写到大观园盖好了,家里的仆人向王夫人汇报,说有这么一个女子,是不是可以请来?这是暗出一次。还有一次很重要地暗出,就是贾宝玉过生日,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第二天早晨大家黑天一觉醒来,贾宝玉发现砚台底下压着一张帖子,是妙玉给他祝寿的一张帖子,然后由此引出一些情节,这是妙玉暗出一次。 
 
  当中还有一些就更模糊了,比如下雪了,大家很高兴赏雪,赏雪就觉得栊翠庵里面梅花盛开,红梅很美丽。李纨就说了,说妙玉这个人为人我很讨厌,我不愿意自己派人去要,但是她那个红梅花很好,咱们应该要一点红梅花来赏。后来就由贾宝玉出面去乞红梅,去讨红梅。后来薛宝琴也去了,妙玉开头是送了他们一枝很漂亮的红梅,后来又给薛宝琴红梅,后来又给每一个小姐都送了红梅,可能包括李纨也送了红梅。暗写妙玉还有这么一个行为,就是她曾经给大观园里面这些女子送红梅花,也就是这么一些情节。 
 
  实际上我们仔细看,妙玉在《红楼梦》里面的话,精确统计的话,她的明出就是两次;暗出,把我刚才说的全算上,也无非五次。当然她很重要,但是,不是说好像她出场次数特别多,戏特别多,重要的份儿到了非入十二钗正册不可的地步。按一般的思路,应该得出这个结论。除非是人不够,人不够她也算一个。但实际上刚才我就点出来了——薛宝琴,非常够格。身份够格,跟其他的十一个女子也匹配。 
 
  薛宝琴出场的次数多不多呢?非常多,而且都是正面出场。薛宝琴正面出场有多少次呢?我们可以算一算,首先是第四十九回就写她和李纨的两个堂妹——李纹、李绮,还有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四个人一块儿投靠了贾府。后来贾母很喜欢,就把她们都留下来住,而且贾母特别喜欢薛宝琴。李纹、李绮因为是李纨的亲戚自然就住在稻香村。邢岫烟因为是邢家的亲戚,就住在邢夫人的女儿,当然不是她亲生的,就是贾赦和邢夫人的女儿迎春那个地方,安插在那儿。 
 
  那么薛宝琴什么待遇呢?薛宝琴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当初的待遇,就是贾母留在自己身边住,喜欢到这个地步。而且薛宝琴一出来就光彩照人,贾母就喜欢得不行,就给了她一件非常华贵的披风。前面我讲到过,大家还记得吧?就是用野鸭子头的毛做成的一个华贵的披风,让她穿。而且书里面甚至还写到她们到府里住下之后开宴席,贾母是让薛宝琴和宝玉和黛玉跟自己坐在一起,薛宝钗这个时候,因为有了薛宝琴就到另外一桌跟迎春她们坐在一起去了。而且书里面还特别写到这些小姐在玩儿的时候,贾母还派人来传话,说不能委屈了薛宝琴,薛宝钗还有点吃醋。薛宝钗按说是书里面处处写她如何大度那么一个人,可是在具体的场景里面也酸溜溜地说了一些话,其吃醋心眼窄的程度不亚于平时的林黛玉。曹雪芹就这么来写薛宝琴,她一出场就气度不凡。 
 
  在第五十回就写在芦雪庵,这些小姐们就开始联诗,联诗最突出的角色是谁啊?有好几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史湘云和薛宝琴。因为联诗就是要比各自的能力了,看你才思是否敏捷,人家说了上句,你下句能不能上来,上来以后是不是符合诗词格律。这个时候作者就特别地写到了几个人是大战史湘云,最后剩下了一个人跟史湘云两个人争,就是薛宝琴。她的诗才技压群芳,不让林、薛,我现在说的这个薛就是她的姐姐,堂姐,薛宝钗,而且直逼史湘云,她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性。 
 
  而且她又写了《红梅花诗》,她自己又去栊翠庵讨梅花,而且出现了小说里面最美丽的一个场景,就是在那个白雪皑皑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画中人,就是薛宝琴。她出现以后,又出来一个丫头抱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面插着红梅。你想,当时没有电影、电视,但是曹雪芹这个思维简直叫人惊叹,有影视思维嘞。小说里面最后很明确地写到,说贾母说这个怎么这么漂亮?有人就说老祖宗这个跟你屋里的一幅画太像了。贾母,在她的屋子里有一幅非常名贵的明朝大画家仇十洲画的画,叫《双艳图》。贾母怎么说呢?贾母说画上也没现在咱们看见的这个人好。 
 
  贾母,这都是曹雪芹笔下的人物。作家写小说了,他虽然有生活依据,有生活素材,但是他写起来以后,这个人物由他的笔来支配。他就支配他笔下的贾母这么样来赞扬薛宝琴,没见贾母这么样赞扬过林黛玉和薛宝钗,任何女性贾母没这么赞扬过,而且他底下写的这个情节就更让人觉得耐人寻味。贾母完了以后,就跟薛姨妈问起来了,问什么呢?就细问这个薛宝琴的年庚八字和家内景况,你想想这什么意思?到这个地步,贾母就动了这个心眼了。 
 
  而且书里面明文地写,薛姨妈也是聪明人,就懂得贾母的意思,好像就是想问清楚以后许配给宝玉。但是贾母又没有明说,因此薛姨妈就半吞半吐地告诉贾母,大意就说已经许了人家了,许了梅翰林家了。贾母一听已经许了人家了,在封建社会已经许了人家,在法律上和道德上就都等于已经被定位了。你要破坏的话,去把它拆散的话,既违法又有违道德,贾母就没往下继续再说了。就是作者写薛宝琴写到这个程度,几乎就要被贾母认定为可以跟宝玉结婚的人物了。 
 
  那么作者对薛宝琴的用笔不吝啬到什么程度呢?四十九回这么写她,五十回这么写她,五十一回还写她,而且这五十一回干脆就让她上了回目,就是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而且到了五十二回呢,更出奇招了,薛宝琴真不得了。薛宝琴自己会写诗,而且这个人跟着她父亲还到了很多地方,不但中国境内她几乎走遍了大片的地方,而且等于在境外她还有所游历。她还掌握真真国女子的汉文诗,最后她还把真真国女子的汉文诗背给大家听,这首诗就完整地出现在《红楼梦》的文本里面。你说薛宝琴这个角色,对吧! 
 
  更重要的是到五十三回,五十三回写什么呢?又到年底了,一年要年初了,这个时候就要祭祖了,祭宗祠。历代都有一些《红楼梦》的评论者指出,曹雪芹这一点写得非常奇怪,按说是不符合当时的社会习俗的。因为贾府祭宗祠外姓是不能进入祠堂的,也没有必要去进祠堂的。而曹雪芹却偏偏写有一个人去旁观贾府祭祀,记不记得啊?谁进去旁观了呀?作者选择了哪一个角色呢?选择的就是薛宝琴。 
 
  这个是很奇怪的,如果他不是对这个人物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情感或者特殊的评价,他的总体构思里面对这个人物不是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关照的话,他不会这么写。因为整个《红楼梦》的叙述语言基本上它还是一个客观叙事,就是第三人称叙事,偶尔有一点第一人称的语言插入当中,基本是第三人称的叙事。犯不上非得通过一个薛宝琴去看贾府怎么祭祀,可是作者就要这么写。生活一到了艺术以后,艺术家本身,作家本身他有他的创作自由,他之所以这样来自由,他内心一定有一种驱动力,你想薛宝琴多重要啊! 
 
  我说这么多什么意思?就是说薛宝琴这个角色非同小可,八十回以后可见她还有戏,这是一个贯穿性的人物。但是曹雪芹在调整来调整去以后,没有把她安排在金陵十二钗正册里面。她是四大家族的一个正牌女子,想来想去不安排。安排了谁?妙玉!所以从这个角度研究妙玉也很有意思,前八十回里面只正面出场两次,薛宝琴刚才出场多少次呢?我刚才这么一说,一二三四五六七,起码六七次。可是,想来想去,他做出这样的安排。 
 
  (薛宝琴和妙玉的阴差阳错让人觉得很戏剧化,在《红楼梦》里妙玉出场次数寥寥,但是薛宝琴出场频繁,一出来就光彩照人,她的美貌和才学折服了书中人物和读者,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性,却与金陵十二钗正册失之交臂,曹雪芹为什么要这样写?难道进入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女性以及排列顺序都只是作者一时心血来潮随便落笔的吗?对于这一问题刘心武先生又是如何看的呢?) 
 
  ——《红楼梦》的多个书名—— 
 
  曹雪芹本人对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分成几组,每一组十二人,怎么分,他动尽脑筋,是他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你写一个长篇小说,你要列提纲的,情节怎么发展。像他当时可能就要立回目,我还没把全书写出来,我可以先把每一回写什么,可以把回目先列出来,然后就要列人物表,我要写些什么人物。 
 
  这部书主要是为闺阁立传,为女子立传的,那么我就构想了一个金陵十二钗这样一个办法,一组一组地呈现这些女性。最重要的是正册,其次是副册,然后是又副册。现在据有的红学家考证,在最后一回就是情榜,情榜应该就是九组金钗,一共是一百零八个女性,应该是这样一个构想。 
 
  所以你在《红楼梦》第一回,古本《红楼梦》里面你会发现,古本《红楼梦》第一回里面就介绍《红楼梦》书名的演变。最早这个书就叫做《石头记》,因为他的艺术构思最后也是石头,它化成人形,到人世周游了一番,当然它是可大可小,最后可以缩成扇坠儿大小,可以和一个生命同时地诞生。因为它可以让那个人含在嘴里面,小说里面就是贾宝玉,口衔一个通灵宝玉,于是就生在一个温柔富贵乡,历经了一番繁华,最后又回到了大荒山,回到了青埂峰下,那么恢复它原来的形状,很大一个石头,上面写满了字,所以这个是《石头记》。 
 
  最早书的定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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