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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说你们也到昭通去啊。他们很奇怪,好像到昭通去是件不平常的 事,向别人一打听,才知道昭通是一个咽喉地带,是关中平原向高原递近的一道要塞,那儿 是过去人们避免谈及的地方,据说常年恶人出入,民不安心,但现在好了,只是历史在人们 身 上留下一些阴影。
承天和孝梅雇了辆县城里的出租车,五点钟,太阳还没下山,就直接奔向昭通镇 。在出租车上,他们跟那个马司机聊天,问他昭通镇到底有多大,那人说昭通镇不大,因为 是个 重要地带,所以镇子狭长,在它背后就是高起来的土脊,叫它土脊,是因为它一直高上去, 从裂开的渐渐堆起的黄土中,高原平整地向北延伸,而土脊的正西和背面潜伏着许多怪异 的东西,地形怪异、危险,凶人出没,有时也有水流溢出,甚至有清澈的汩泉,听司机这么 讲,大概也符合铭文中所提到的古墓所在地的地貌,到了昭通镇之后,他们一开始没找到住 的地方,天已快黑了,镇子上的拖拉机还在奔忙,看街灯下那些朴实的山西人好像没有什么 恶人的样子,只因为心态上有些紧张,所以才偶尔能看到一些鬼魅的人在台球厅或饭馆外出 没,很狡诈地看着他们。因为他们来此地,至少跟考古有那么一些关系,所以他们不愿找当 地政府,不愿随便透露自己的意思。
他们在镇子的西头,一处要向后退就明显高起来 的街尾找到了一家旅馆,主人姓韩,是一家种子站的技术员,他跟他媳妇开了这家还算卫生 的小旅馆。韩技术员对承天和孝梅很好,他媳妇帮他们收拾房间。然后还为他俩弄吃的,承 天不爱吃 羊杂汤,孝梅用咸菜就着吃了两碗饭。临睡觉时,承天又要了一间房,韩技术员便把他和他 媳妇隔 壁那间稍小的房子留给了承天,并说不再加收钱了。孝梅拉着承天的手,他们在院子中能看 到屋后高起来的土脊,像一道倾斜的夸大了的墙,正惊耸地站在不远处。
第五部分:剪子九月二十三号
69 九月二十三号
他们在昭通镇周围考查了七天,最后终于把古墓范围局限在一个只有大约三四平方公里的一 块地点,四栏山就在后边,卫河也不远,虽然从以前地方志的图形上看,现在地貌有了些 变化, 但四栏山山脚与卫河最短距离仍是对的,况且从四栏山到卫河边以前的那条栈道肯定 被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条能跑小货车的垫了石头的便道。卫河河水浑黄,四栏山很高, 但因为在经四栏山之后,便与高地接壤,虽然四栏山的背后略下倾,但毕竟不如它西南向靠 卫河的一侧易得阳光。在这块地上,有一些人家,看起来约有四五个村落,它们联系得不 够紧密,因 为这是一块平地向高地晋升的地段,所以建筑风格跟窖式不一样,带有中原一带的风气,有 门楼,有屋脊,而且庭院一般都书有门联,况且因为卫河的原因,这儿的植被还可以,但已 不是那么正经的清绿,发着惹眼的刺黄,夹在淡绿的发毛的沟坎上。他们去了每个村子,村 民们 都很好,他们向这些农民打听有没有什么传说?这里农民听不懂什么叫传说,而且哪有人来 传说呢?谁的传说?孝梅说,古人的传说。但当地人不明白有个什么传说。
后来他们找到西南拐 口的一所小学,问有没有什么传说?那人随后又喊来几个教书的老师,孝梅和承天请他们吃 了顿饭 ,那些人有做过学问的,他们猜想这两个来人肯定跟地方史有关系,所以就尽力地回忆,说 以前好像也有外地人来过,说这儿有历史,至于什么历史,是唐是宋还是汉,那就弄不 明白了。请了顿饭,什么也弄不明白,但小学老师答应可以帮忙,帮他们再去打听是否有人 听到过什么传说。恰好承天还是说到了古墓,大概别人也不会怀疑他们是盗墓的,老师们建 议 他们跟县上的文物局联系,但孝梅制止承天不要跟这些老师再搅和下去,他们不会理解。承 天和孝梅 在韩技术员家里又住了两天,他们终于确认了地点,但根本看不出有谁动过,从外形上看 ,那很可能就是古墓的地址,能从地形上隐约看出当时那近于恢宏的气慨。他们去勘察, 记 了一些数据。
在九月二十三号晚上,他们往回走时,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土路上有个骑自 行车的人正在跟着他们,以承天那敏锐的感觉,他判断这个人是在盯他们,他问孝梅应该怎 么办 。孝梅说,我不知道。第二天,承天从昭通镇上买了一大批尺子和仪表,都是施工用的,当 然这是 做给别人看的,孝梅还招了在粮站干活的几个劳力,雇了手扶拖拉机,一下子开到了被他们 确 认为墓地的缺坎边,他们忙了一下午,承天看见那个骑自行的男人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有时 他 身边过来几个人,带了些民工,却什么也没干,他们在那个缺坎旁边的地里丈量尺寸,并佯 装 是科研所搞调研的。收工之后,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还站在缺坎那,久久不回。晚上,韩技 术员给承天和孝梅弄面疙瘩吃,承天在院子里看那些陶先生给的孝梅母亲的那些旧东西,有 论文,有日记本,有小画书,还有她的一些旧工具,看起来像考古模型。
孝梅在洗澡,冲水的声音在小院 子的树上回响。大约九点钟时,韩技术员媳妇去开门,那个人就是骑自行车的男人,他问韩 技 术员媳妇,小潘啊,你们家里是不是住了两个外地人。小潘说,原来是高厂长啊,快进屋, 是 有,是有。骑自行车男人看见承天坐在小树下,院中的走廊有灯,但天空的光亮也不暗,院 子 里很安静,骑自行车男人坐下来,小潘给他倒水去了,韩技术员从屋里出来跟这位被称为高 厂长的人握手。承天一言不发,等他先开口,他摸了摸长凳上承天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抿嘴笑了笑 。承天问他,你找我们啊,老张为人很好,明显是老练的,他说,你们怎么样,到本地来还 习 惯吧。这时韩技术员和他媳妇都相信高厂长怕是已经认识他们了,两口子就返回屋里去。高 厂长一张口,心里就有了底,他本来就不像陶先生或孝梅母亲那么迷信,再说他个人跟历史 没什么勾搭,高先生语出惊人,先入为主,这使承天变得很被动,你们在找什么,我知道, 高 厂长说。孝梅已洗完澡,坐在承天旁边,高厂长一眼就把孝梅认出来了,但他没说,因为孝 梅跟她母亲长 得很像,都是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呼吸节奏。他说,我就是高怀谨。你没死, 孝梅吃惊地问。承天搂紧孝梅,叫他不要乱讲话。我就生活这儿,他平静地说。
第五部分:剪子高怀谨已更名为高文
70 高怀谨已更名为高文
高怀谨现在已更名为高文,韩技术员和他媳妇小潘都叫他高厂长,这一点承天和孝梅能接 受,既 然他没有死,那么陶先生所说谣传他被红卫兵处决的事可能只是谣传,他能活着,这更应证 了悼词和铭文中的提到的这是一篇自已在历史中写信给自己的咒语,这是咒语,现在它更 加现实了。韩技术员来到小院中打岔,因为他早知所有人都怀疑过这位高厂长,但所有人 都保护了他,他也保护了这块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的人,他教过书,跑过生意,带过种子队 ,开过工厂,现在他还在为乡里办事,他是一个完全被传说甩掉的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也没人看他走出过这块是土地,他闭口不提他的旧事,他是这块土地上每个人的新人,像 亲父亲,亲儿子,亲兄弟,还像是一个与生俱来就跟他们一起拴在黄土根上的人。韩技术员 来打岔,不想让这两个住在他家里的房客干扰这个高厂长,他向高厂长递眼色,好像是担 心他受到什么威胁,但高厂长高声地对韩技术员说,拿盘咸豆来吧。小潘赶快拿来锅巴,咸 豆,并给 高厂长泡了一杯浓茶。本来昭通人是不喝绿茶的,他们的茶多从山东来,茶叶并不好,称 为大黄茶,但他们知道高厂长喝南方茶,特别是那种沁香的浓茶。承天看见高厂长的茶杯里 漂着发绿的茶叶片儿。
高厂长再次让韩技术员回他的堂屋去,小潘站在堂屋通向小院的窄 门那儿,拘谨地看着高厂长,孝梅也很紧张,毕竟这种场面太出乎人意料,也未免过于顺利 了 ,似乎谜底不是谜底,谜也不是谜,一切尽在眼前,这些都真实,又都言过其实,每人都夸 大了他们的个人,无论是母亲还是陶先生,现在在高先生这儿,谜反倒成了最造作的东西。 她有些害怕,紧紧地贴在承天的身后。高怀谨看着孝梅,想到她跟她母亲终于是不一样的人 了。高 厂长并不能喝退韩技术员和小潘,他们惊恐地站在窄门那,担心两个来客会对高厂长有不恭 的举动,所以高厂长就站起来问承天住在哪间屋,然后他们三个人进了承天那间小屋。韩技 术员和 小潘站在门外,高厂长把门反抵上,然后在里边喊,小韩,你们到堂屋去,还有没有礼貌, 我在跟客人们说话。小韩这才回到堂屋,小潘站在院中央,扶着小树。坐定之后,高怀谨对 承天说,我早就知道一定有人会看透那片图纸,但想不到是你们。承天说,她是母亲的女儿 ,他这 句话让人费解,但毕竟说到了最根本的地方,他们也确实是从孝梅母亲开始才接触到现在这 一切的。高怀谨好像不愿提到孝梅母亲。他很武断地说,你们必须走,我可以为你们解 开难题,但你们必走,而且明天就走,最迟明天晚上走,这是咒语。孝梅不 相信有什么咒语。高怀谨说,你们能读懂铭文我很高兴,但以前的事你们永远不要再过问了 ,你们得走,否则你们会付出代价,别人也会付出代价,咒语总能使人付出代价。他的 话耸人听闻。
承天说,听说只有一种方法才能看懂铭文真正的意思。高厂长拍桌子,他说,但 那跟你们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