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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发现的呢?”他很感激她听得那么认真。
“她说婚纱忘带来了,她要走到哪儿都做新娘子。我说就买一套吧。可她只想做一个人的一次新娘。我就定了往返的机票,让她在酒店等我一天。”
“然后你到机场时发觉身份证、钱包,或者是机票忘带了?”
她就是这么聪明,他望着钟摆念叨着。在他心里,她把她完全替代了。对了,新娘叫什么来着。“从从”,他想起来了,这世界一直在乱搞。
下午他在图书馆看着书就听见那组地下乐队又来了。在这儿他们已经是第五天了。
这么多天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们只能在地下通道演出。
应该去洗个澡,回来好好和盲老头聊聊天。在嘉年华他只把秘密告诉过27号和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
服务生扶着他泡进水池,周围的白汽令他在池中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热气比梦里的少一些。另一个浴池里的三个男人在大声聊着天。这城市的方言他到现在也没听懂。他用脚趾拽起一块鹅卵石,放在手中把玩。依稀听得到楼上的摇滚乐。对面有个老人纹丝不动地看着他。他侧身吸了一支烟后又碰到了老人的目光。去聊点什么吧。他向对方游过去。水流的波动让老人警觉地挺起身。
“啊?”他失声喊出来。原来盲老头摘下墨镜、帽子,光着身子就是这副皮囊。水中忽然钻出一个女孩,冲着521将食指放到唇前。
“对你而言,没有谁是陌生人。”夜里35号离开后,他在除夕那天的纸上写道。
第一部分521,嘉年华(3)
大堂经理告诉521,说他没法把盲老头安插进摇滚乐队。“两种乐器都不搭边的。”他说。521靠在大厅的沙发上,边听边吐着烟圈。电梯开的时候烟圈就很难吐得圆。他又点上一支烟,将剩下的半盒推给大堂经理。“你拿去抽吧。”521不在乎这些,只要他挥挥手牌就可以向嘉年华要到最好的烟和酒。可能慷慨也是原因之一,这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他长住下去。
“那该怎么办呢?”
“什么?”经理躬下身给他点上一支烟问。
“那爷孙俩啊?”
“等一下,”经理叫住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服务生,安排对方几句话,回头对521继续讲,“因为答应他们做十天,所以现在也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反正这里安排吃住,工钱是没法再给了。”
走廊有客人骂起来,一个服务生把茶水洒到了客人的衣服上。521过去看了一会儿,叫那个倒霉的服务员去楼下给自己拿包烟,然后对那个发火的客人笑了笑:“对你而言,没谁是陌生人。”
盲老头倒是天天给陌生人演奏。虽说嘉年华不再给他工钱,可是他每天赚的钱也不少。每次吃饭的时候,小女孩都会抱着琵琶跟在爷爷的后面与二胡合奏。他们一桌一桌地走,直到客人给钱为止。但是人人穿着浴衣,他们就让服务生帮着把账记在自己手牌上。到初五离开的那天,盲老头就能把这些钱领走了。
521感到时间短促,他们还有四天的时间可以相处。他们时常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伸向五楼的梧桐树抽烟。老头坚持抽自己的烟袋。521帮他把自己的好烟撕开,露出烟丝倒进他的烟袋里。
“不习惯,”抽进一口他摇了摇头,让521接着抽。521抽完的时候,老头已经睡着了。他把同样睡熟的女孩抱回自己的床上,回来看天空发呆。
“这有多高?”老头在身后醒了。
“五楼。”
“我从不知道五楼是多高。”他站起来,摸到了阳台的扶栏。一丝雪从枝上吹在他头顶,521向服务生要了件大衣。
“掉下去会死吗?”老头对着远方问。
“下面是草地,”他又俯视了一次,“不过现在枯了。”盲老头没说话。几只麻雀落在雪地上一蹦一蹦。521隐约看到麻雀细小的脚印。
“几点了?”盲老头问。
“12点35。”他身子更向下一点,想看得仔细,他觉得这些脚印应该拼成一个字或者是有些含义的图案。
初五的傍晚是地下乐队最后一次在嘉年华的演出,521和老头并排坐在中间。那晚他们加了好几首歌,不断地对观众讲这一次是告别。后期他们与观众清唱了一首。521唱着唱着激动地哭了。他奔上楼去找35号小姐。服务生告诉他去按摩了。嘉年华每间门窗都挂着红布,按摩的房间会把它翻过来,换成黑色。他贴在每张黑色的门前听一会儿,眼前到处飘浮着从从、27号和35号的声音。“不是血和肉,是这些声音把一个人拼起来了。” 那天他在本子上这样写。
大堂经理说盲老头这几天必须走人,已经超过十天了。521问老头离开后打算干什么,“继续流浪。”他补充道。
“流什么浪?”老头闷着双眼说,“是要饭。”
他不知回些什么好,往下走一个台阶。池中水漫过他肩膀。说不清为什么,他摸了摸小腹阑尾上的刀疤,自语道:“这是天堂。”
“呆在这挺好的,”老头吸了一口烟袋,“我再也不走了。”
我也不走了,他想。以前他在考虑从阳台上跳出去,现在都没想法了。挺好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变麻木了。可是一敏感就痛苦也不是什么好事。夜里35号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把不走的念头告诉了她。她停下来望着他,见他没接着说就又做起来。换作27号她就会有些伤心,会跟他说她早晚要走的。那又怎么样呢?留下来也不能在一起。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向服务生要个枕头抱着睡。他对枕头讲:“在嘉年华,谁和谁都没法在一起。”
有时他想自己的手牌号有问题,当初进嘉年华时他真该跟服务生说给他换个号码。这仿佛注定他只能永生永世跟嘉年华在一起,盲老头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他没有手牌,大堂经理在初八那天警告他再不走就叫保安把他拉出去。
“我去洗个澡。”老头脱掉衣服,光着身子走进浴厅。521摸摸小女孩的头,解开睡衣扣子,他已不再为在她面前裸露而尴尬了。“你爷爷今天要走了。”他说。
他躺在老头旁边。有四把靠椅被安在池中的水间。521问他还想不想喝最后一次酒。事实上之前他们一次酒也没喝过。
“我不想动了,”他仰着头说,“我只想睡一会儿。”
几个裸体男人穿着拖鞋在大理石地上叭嗒叭嗒地走路。521吸了一支烟,审视了一下老头的身体。估计自己再过几十年也就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老头多大年纪了,老到谁也猜不出的年纪了。小女孩在里面跑了一圈,由于无聊又出去了。那可能是他的曾孙女。
老头上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这问题够怪的。521猜是十年前,要不然就是二三十年前。可以等他醒来,让老头自己告诉他。
521又在池子里睡着了,他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在太空中飘浮。科学家们给他提供足够的氧气,又在里面掺了足以让他一直活下去的养料。梦比水汽还要轻柔,这让他无法忍受太空的自由与享乐。直到把太空服戳破才醒过来,他看了看外面,天黑了,夜里的12点35。
老头已经离开了嘉年华,旁边的躺椅沉淀了一点烟灰。现在你又是一个人了,他想。站起身时他意外地发现老头并没有醒,他浮在池子的最中央。
第一部分521,嘉年华(4)
小女孩说她不想去孤儿院,去了也会跑出来的。嘉年华也不愿意张扬出去。521没有在报纸上看到这里死人的消息,连丧事都没有。521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没送太平间,直接把老头扔到厨房的锅炉里烧了。第二天的菜他怎么吃都有一股骨灰味,不过其他的客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除了嘉年华的人和他,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其实我也是嘉年华的人。”他对小女孩说。
一整天小女孩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哭哭啼啼的。她只认识他,吃饭的时候她坐到他旁边,含着泪水看盘子里死去的鱼和猪。
521跟经理建议她可以弹琵琶什么的留在这里。经理拿出那把琵琶让他看。“假的。”他说。521拨了拨弦,果真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是老爷子的口技发声的。”
真的不用往人们都去的方向赶。他想好晚上要写什么了。他的意思是,老头完全可以靠口技赚更多钱的,而不是装作演奏。他觉得二胡声也是老头做出来的,但他没向经理要二胡查看。宁愿心里相信,他也不愿把老头拉下神坛。
嘉年华给小女孩安排了一个洗碗择菜的事情干。521晚上睡不着就特别害怕,他害怕他们以童养媳的方式待她,等成年后就去给客人按摩。他害怕她也跟他一样,一辈子走不出嘉年华。第二天他把这事跟35号讲了。那天他们手拉手躺在洁白的大床上。偶尔就会这么纯粹,一是他想和35号聊天,二是能给对方带来一笔收入,反正记入521的手牌,到月底她就可以领钱。27号在的那一年也是这样,他觉得27号跟他那么好就是因为这个,其实她并不爱他。
“说走就走,”她说,“嘉年华谁都留不住。”
他都忘了这句话是接哪个话题了,就支吾了一阵。墙上那个金发女郎就是引不起他的兴致。外面来催的时候她迅速跳起身出去了。他推开门走到大厅,明白在嘉年华谁都靠不住。看到正厅的石灰雕塑,他想自己以前怎么这么幼稚,居然把爱和希望全部放到了女孩身上。27号走了,他以为35号成了救命草,原来都一样,人都是要走的。
他还记得第一个晚上,他莽莽撞撞地从浴厅上到五楼,看到这么多女孩有些眼花缭乱。当晚他就叫了一个女孩进房。不是自我辩解,那次他确实是在报复他的新娘。三个月里他叫遍了这里的每一个女孩。得知自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