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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结婚,就把你妈带到城里享老福!”妈接着女儿的口说,高兴得直笑,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
“妈——”秀平头埋在妈怀里不肯抬了。
夜深了。老八队的一家闺房里,一对母女还没睡,亲昵地搂着,喁喁切切……
存扣至今还异常清晰地记得那个星期天的下午,是下午两点多钟,月红嫂子叫存扣去草堆上抽捆草来烧火,她要熬些水咸菜给存扣带走。月红在砧板上把水咸菜切得细细的,又去院子的花盆里摘些鲜红的朝天椒。存扣爱吃辣,她要把咸菜熬得麻乎乎的。正采摘间,门外进来一个人,脆生生地叫她:“姐,忙着呢!”月红抬头看,见是秀平,忙招呼:“哎哟,是秀平啊,快,快家里坐!”又朝灶房里喊:“存扣啊,秀平来了呢。你出来陪陪,我自个弄就行了。”
存扣坐在灶间准备烧火呢,听秀平来了,竟有点发窘,不知咋办好。他知道他和秀平好哥嫂是知道一点儿的,就是说出来也不会反对,但他就是没与哥嫂沟通过。他不好意思。他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他俩考上大学后,人也大了,那时再说就顺理成章漂漂亮亮的了。现在秀平上家里来了,如果嫂子问起来多窘人啊。所以他听到月红在叫他,却坐在木墩上站不起来。
秀平听说存扣在灶房里,就进去看,果然见他坐在锅门口发着呆呢,就笑:“哟,见我来了,就躲起来呀!”
存扣嘿嘿。挠头。难得的老实。
月红跟了进来,说:“是我叫他烧锅的。”又笑着说,“我家存扣老实啊,不像他哥。”
“他老实啊?”秀平“咯咯”笑起来,“姐呀,你别说他老实,他闷坏哩!”
“噢?我不晓得!我不晓得!”月红也跟着笑起来。她见秀平这么俊俏,又活泼泼的,心里也是欢喜。
秀平一见菜板上切好的水咸菜,便说:“姐,你这是替存扣熬咸菜啊?——我替你熬好不好?”
“你会熬?啊,行啊,你俩自己弄,我去给你们倒茶。”月红乐颠颠出去进了堂屋。
咸菜熬好了,两人走出来。秀平见存扣身上沾着很多草屑,顺手从晒衣绳上扯下一条方巾替他上上下下地掸。存扣老老实实地站着,被她掸到头时,眼睛直眨。秀平说:“怕啥,又不是打你。”存扣说:“我怕掸到眼睛。”
月红站在堂屋门口望他们,脸上笑吟吟的。等秀平掸完了,冲着两人喊:“快家来喝口茶。”
“不哩,姐,我妈在家等我们呢。”秀平说着进灶房把存扣的空麦乳精瓶子拎了出来。
存扣说:“咸菜还没装呢。”
秀平说:“不装!”转头对月红说:“姐,是这样的。我妈今天熬了酱瓜子渍水黄豆,可好吃呢,也给存扣带了一份。”
“叫你妈费心,多不好意思!”月红赶忙从桌上端来小匾儿,把里面的花生往秀平兜里装,说带到路上剥剥。装了这袋又要装那袋,秀平直叫:“够了,姐!够了,姐!”
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要出门,正好碰见进院的存根。月红就喊:“存根啊,这是秀平哩!”
秀平红着脸叫一声:“哥。”
存根笑眯眯地:“噢,认得,认得。长这么高了。”
月红也笑着说:“女大十八变,我们秀平俊俏盖通庄哩!”
“哎呀,姐——”秀平被她说得羞了,拿手捅捅存扣,撂声“我们走了”,忙出了门。走出好远回头一看,见存扣哥嫂仍在门口望他们,连忙拉着存扣拐入了一条岔道。
第三部分两个人的唇儿就胶在一起了
到了秀平家,秀平妈忙迎上来接过秀平手上的麦乳精瓶子,到锅上装小菜。装满了又用筷子捣捣,蹾蹾实了,用调羹一点一点往里加。秀平说她妈:“我妈好偏心,存扣比我装得多!”她妈笑她:“死妮子,嘴贫哩!”要她带存扣堂屋里坐。
两个人在屋里说着话,秀平妈一手端着一碗糖水荷包蛋进来了。存扣一看就有些局促,这是乡下招待客人的大礼,来了远亲至友,亲家新女婿上门,才先打一碗蛋茶奉上,最是客气了。秀平见他愣着,忙叫:“快接呀,我妈烫得端不住了呀!”存扣忙和她上前接下了碗,蹾在桌上。一碗多,一碗少,秀平就对她妈嚷道:“妈,哪碗是我的呀!”她妈笑着说:“六个是存扣的,四个是你的。”秀平就噘着嘴把那四个蛋的碗端在自己面前,嘟哝着:“我妈欺人哟……”
存扣就要把自己的碗跟秀平换,秀平妈忙止住他:“小伙啊,别睬她,她是装呢。小伙,你吃,你吃!”
存扣脸都红了。秀平妈不喊他名字,喊他“小伙”,这是把他当自己亲孩子叫唤呢!他看看秀平,她正顽皮地对他眨巴着眼呢,脸蛋也是红红的。他用筷子扒拉着蛋,有些结结巴巴地:“婶……婶妈,我真是吃不掉这么多。”就要搛两个给秀平。秀平端起碗直躲,说吃不下也要吃,这是我妈的心意。秀平妈在一边劝,说她煮的溏生,一咬一吮就是一个呢。存扣没办法,只好吃,果然煮得嫩,好吃得很。秀平妈坐在旁边看他吃,脸上笑眯眯的,存扣就发窘,头吭着,吃得鼻尖上都沁汗了。
告别了秀平妈,存扣和秀平上了路。秀平今天格外高兴,一路上又说又笑的,还老抢在存扣前头走。中午,趁着天暖她又洗澡了,换了件水红色的春秋衫,配条新蓝裤子,脚下是一双洗得雪白的田径鞋。她笑着闹着,跳跳蹦蹦的,那两条大辫子像活的似的,在她屁股上磕碰着,撒着欢儿,晃来荡去。存扣难得见她这样子,疯得跟孩子似的。但存扣喜欢她这样,看她兴高采烈的,自己心里也涌满了暖洋洋的柔情。这些天来他对秀平格外依恋了,夜里老想她,想她的模样,想她的声音,想她的笑,还想……总之,想她的一切。虽然每天秀平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可还是想。他都有些要笑自己了:我咋这个样子呢?秀平跟他在一起,有时像姐姐,有时像妹妹,有时那眼神那口气甚至有点像……妈妈了。秀平太让他迷恋了。有时他看着秀平的俏模样,心里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自己:她就是和我相爱的人吗?她就是日后跟自己结婚一世都不分开的那个亲爱的人吗?他太爱秀平了,爱得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了;如果有哪个对秀平有什么不好,那他跟这个人拼命的心都有。秀平是他的小爱人,是他的,是他的亲人,做什么事,只要望到秀平,他的心里就无比的安宁和踏实。他已离不开秀平了。
这当儿,存扣在秀平后面走着,秀平高挑婀娜的身条儿在他眼前一览无余,让他欣赏个够。青春妩媚的秀平出落得像一朵才开的月季花,让他看也看不够。她挺括的裤子里包裹着的浑圆丰满的屁股蛋儿两边一扭一动的,像藏着两个活兔子,存扣不由就想起那天无意中看到她洗澡的情景,他的腹部就有了种酥软的感觉,那里竟不自觉地有点蠢蠢欲动起来,赶忙落下脚步,躲在高粱秆后面撒了泡尿。
存扣撒了尿正系着裤子,前面传来秀平着急的叫声:“存扣,存扣!你哪儿去啦?”忙从高粱后面钻出来赶上去,嘴里应着:“我小便呢!”秀平就嗔他:“做啥不说一声啊。”她一想,这事他咋个好意思说,小腹一紧,竟也有些尿意了,便红个脸对存扣说:“我也要尿了。你替我看着人啊。”也拨开高粱秆儿,踩下路坡。这路下面是一片收获过的山芋地,翻得疙疙瘩瘩的。秀平怕不隐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走,那里长着芦苇,她要钻那里面撒。可一到那里看芦根间长满了草,又怕里面有蛇,没奈何,掉头朝上面路上的存扣喊一声“你莫偷看呀”,就要蹲在山芋地里解决了。
哪知解下裤子刚蹲下来,一泡尿还没开头呢,秀平面前的草棵子里慢吞吞爬出一只拳头大的癞宝来,看见前面有个人,便停了下来坐着,气定神闲地拿两个圆眼睛瞅她。秀平被这绿莹莹的丑东西吓坏了,尖叫起来,拎起裤子喊:“存扣!存扣!快来呀!快来呀!”存扣正老老实实背着这边替她站岗呢,蓦地听见秀平狂喊乱叫的,忙回转身拨开高粱就冲了下去,一看是只大癞宝,只一脚,射门似的,把它踢进芦丛里去了,气咻咻地说:“一只癞宝,又不咬人,怕啥?我还以为碰到蛇呢。”看秀平拎着裤子惊魂未定的样子,便笑:“尿过了没有,系上裤腰带走啊。”听存扣一说,秀平便觉得小肚子疼,难为情地说:“没、没有哩……你转过去。”见存扣背过身去,也顾不得羞了,蹲下来裤子一褪,“哗啦啦”就尿开了。
憋得久了,又受了点惊吓,这泡尿撒得真是畅快,提起裤子站起来,秀平还舒服地打了两个尿惊。系好裤子,见存扣还直直地站着,便说:“好了,走啊。”
存扣一醒神的样子:“啊,好了?”转头对着秀平撒的尿古怪地看了一眼,说:“那……那走吧。”
两人上了路,秀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在存扣后面,忽然看见存扣两个肩耸呀耸的,在“咯咯”地偷笑呢,不由大羞,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你笑什么呀!”
存扣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四十九。”
秀平说:“什么‘四十九’啊?”
存扣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开了:“我是说你一泡尿尿了四十九秒。”
“妈哟,坏小子!”秀平冲上去拿拳头打他,“难怪聚精会神呢,数人家女伢子尿尿,不要脸喔!”
存扣边躲她的拳头边笑,还说:“尿劲还挺大的,把土都冲出个洞来哩!”
“没得命喔,下流喔!”秀平听他这样说,脸臊成一块红布,更是追着打他。存扣东躲西蹦着,猴儿似的。
秀平见打不着他,突然站下来,说:“不来了,不来了!”嘴嘟着,脸对着高粱,狠狠绞着自己的辫梢儿,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