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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胳膊一扛,把护士长推了个趔趄,他上前来揪住了我的衣领,把唾沫星子直喷到我的脸上:“我今天就要当众教训教训这只臭猪,上着班还发情,真他妈的下流!”
我的眼睛里冒起了火星,身子在抖,我猛地推开那只揪着我衣领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记直拳,打在那张大猩猩似的脸上,打了他一个满脸花。
“哎呀,妈的!你小子敢打人?”那家伙抹了一把鼻血,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我的心骤然一沉,知道这一回真的闯下大祸了,尽管我是正当防卫。
遇上这种倒霉的事情,我就是再有理也说不清了,以往医院处理这类纠纷,无一例外的是胳膊肘往外拐。
总值班的张院长让护士长把病人请到医务科去,然后冷着脸对我说:“你先看病吧,其他的事情等明天上班后,交你们科里处理。”
第一部分爱有多种模式(3)
下班后,我和康小妮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吃晚饭,我一连喝了三瓶啤酒。然后带着康小妮去了一家电子游戏厅,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筹码,然后在赌马场上,押了一匹名叫“无敌”的六号马,我声嘶力竭地为我的“无敌”加油,体验着大获全胜的疯狂和一败涂地的沮丧,直到输得两手空空,才筋疲力尽地对康小妮说了声:“回家。”
一路上,我懒得说话。康小妮也识趣地一声不吭地跟着我,就像一个刚从幼儿园里被接出来的小朋友,紧紧地跟着家长。
回到家里,我顾不上打开电灯,一把抱起康小妮,走进卧室。
我的神经被压挤得没有一点缝隙,快要爆炸的心让我失去最后的一点矜持,我急切地渴望要贴近一个真实的、有热度的生命。
愤怒让人失控,也让人变得异乎寻常的原始。
我用每一根神经末梢贪婪地感知快乐,用每一次深深的呼吸吐出肺泡里的郁闷,让屈辱和烦躁从每一个毛孔中尽快地蒸发出去。
康小妮在床上扭来扭去,拼命躲闪着我近乎野蛮的吻,她推我,打我,踢我,大声喊着,你疯啦?喊着喊着,她突然抱紧我,用尖尖的指甲,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肩膀。
当疲惫的身体被汗水浸得发黏的时候,脑子也像经过格式化的软盘,轻松得一片空白。
黑暗中康小妮用脸贴着我的胸膛,小声地试探着问:“你不生气了吧?”
我用手揪了揪汗湿的头发说:“不生了。”
“那一拳打得真伟大!完全改变了我对你的印象,我原以为你是那种面团捏的男人,没想到急了也会打人。”
“那是为尊严而战!嗯,你可得小心点,再给我出难题,可别怪我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又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跑到医院去找我?”
“那有什么?”
“不成,那是工作的地方。”
“我要是看病或者带朋友去看病呢?”
“这种情况另当别论。”
我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强硬,可对康小妮的怨恨早就烟消云散。她为了怕我挨打挺身而出,那份勇气已经让我十分的感动了。
我趁机给康小妮约法三章,不许她随便去医院,不许搞突然袭击来找我,想见面要提前打电话,不许无缘无故地跟我耍小脾气。
康小妮乖乖地点着头,突然高兴地坐了起来问:“你提了这么多的要求,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女朋友了?”
我把康小妮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
“你倒是回答我呀!”
“就算是吧。”我回答得模棱两可。
康小妮哼了一声,在我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后来我昏昏欲睡,康小妮却使劲拍打着我的脸把我弄醒。
“你怎么除了折腾就知道睡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着:“你说,我听呢。”
“你能不能帮我看个病人?挺严重的,他大便拉血。”
“可以。”
“能不能替他想办法省点医药费?”
“医院也不是我开的。”
“总可以想点办法嘛。”
“好。”
“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内蒙?”
“不行,请不了假。”
“那,你借我点钱吧。”
睡意一下子全消,我在黑暗中凝视着康小妮。她的神情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模糊。
“借钱做什么?”
“去内蒙呀,我父亲在内蒙。”
“要多少?”
“一千吧,差不多够了。”
康小妮故作轻松的声音让我从心底顿生厌恶。她总是在我情感升温的时候,提出经济上的要求,这让我弄不清她这么刻意地追逐我,究竟是爱上一个男人,还是看准了一家银行。
第二天早晨送康小妮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一千块钱。我希望她真的是有急用。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假如这是她给自己标的身价,一切也就到此结束了,好在我还没投入太多的感情,分手不会给我带来半点伤害。
第一部分爱有多种模式(4)
一记直拳让我一夜之间成了医院的名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变成了咬人家耳朵的泰森。
我已经停职反省两天了,一个人关在医生休息室里写检查。听说那个王大宇的父亲还在纠缠不休,一会儿说要上法院起诉,一会儿又说要让媒体曝光。
我心里憋着一股怒气,对着桌上的一摞白纸发呆。我不想写什么检查,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事。这很糟糕,心理学家说过,一个人要是总沉浸在一种对抗和仇恨的情绪之中,很容易造成性格冷漠甚至会加速心脑血管的硬化。
我想起我们科的老主任,他很不幸,在临近退休时的一次胆囊切除手术中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那个病人澳抗阳性,是乙肝病毒的携带者。手术后二十天,病人痊愈出院,而老主任却患了急性重症乙型肝炎,险些丢了命。被传染的过程又偶然又简单。
此刻我也成了一个被感染者,感染的不是乙肝病毒,是更可怕的精神毒素。当那些恶意中伤的话像箭一样刺伤我的同时,毒素已经进入了我的血管,损伤了我原本健康的肌体。
下班后我落寞地走出医院,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一碗兰州拉面,然后形只影单地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想着我在做外科医生四年零五个月的时候,填写了这段走麦城的历史,我忍不住直想放声大哭。都说七十年代出生的这一代人很实际,把利益看得重于荣誉,以前我也是这么想,但现在,我觉得荣誉对我很重要。
手机嘟嘟地响了几声,是康小妮发来的短信。写的是:世上本没有沙漠,只因我想你一次,上帝就丢下一粒砂,从此便有了撒哈拉。
康小妮好像是要安慰我,又像是在向我表示感激,一连两天都在不断地往我的手机上发短信。真感谢现代化科技,让谈情说爱变得如此省时、省脑、快捷、便利,但惟一让人遗憾的是,这些千篇一律的套话,也让情感变得扑朔迷离,似是而非,真假不分。
我在月坛附近的那家花鸟市场里转悠了很久,颇有兴致地看人家怎么把一盆六百八的君子兰侃到二百,又挤进人群去,听一只黑色的小八哥说英语。那只八哥的英语说得字正腔圆,还是地道的美国音,它一会儿说“How are you!”一会儿又说“ Kiss me!”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可笑完了,心境变得更凄凉。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不知不觉来到舅舅居住的小区前。这是位于复兴门外的一片老式的高层建筑,建于八十年代,虽然建筑设计有些单调过时,但因地处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仍然不失为市区内最好的住宅。
我走进25楼,坐电梯上了十二层,来到1207门前,正准备按门铃,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紧接着,女人又高又尖的叫骂和女孩儿的哭喊乱成一片。我知道,这个家庭频繁不断的内战,又开始了。
舅舅是海湾战争爆发那年结婚的,距今已经有十二个年头,在这十二年里,他们夫妻间的恶战远比中东的局势更紧张。
没有人相信像我舅舅这么一个温良恭俭让的老实人会和人打架,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老天爷好像专门喜欢和人开玩笑,偏偏让一个走在街上被人踩了一脚都会对人家说对不起的男人,娶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叫骂连天、拔剑而起的女中豪杰。
我站在门外,听不到舅舅的一点声音,但我敢肯定舅舅就在房里,没有他这个靶子,舅妈冯彩云就不会有这么力拔山兮的气势。
当年我在舅舅的医院实习的时候,看过舅舅好几台手术,无论是胃切除、肝切除还是胆切除,他都做得那么干净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病人出现危重险情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有一丝的慌乱,用大将风度形容手术台前的颜卓文,一点都不为过。可舅舅偏偏最怕冯彩云,一回到家里就像被人抽了筋,摄了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舅舅在同事和病人眼里,是个医术高超的专家,可在冯彩云眼里却是个连木匠都不如的穷光蛋。俗话说,道不合不相谋,我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女人面前逆来顺受。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划入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一群。
里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门突然一下子打开,舅舅像支离弦的箭蹿了出来。他的身后,冯彩云手举着一把菜刀,紧追不舍。房间里,我那个可怜的小表妹双手抱着脑袋,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赶忙上前拦住歇斯底里的舅妈,拼尽全力抓住她举刀的手。冯彩云瞪圆双眼,大喊着:“你给我起开”话音未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