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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她怎么样了?”
“一连两天了,要么蒙头大睡,要么又哭又喊,害得我们美容院的生意都没法做,顾客还以为我们这儿出了个疯子。”
“真对不起。”我由衷地说。
“她非要去再见她男朋友最后一面,没办法,我陪她去了一趟太平间。唉,真晦气!”
“你放心,今天下班,我一定把她接走,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接走?去哪儿? 让她一个人回那个地下室?”冰柳问。
“那恐怕不行,我想先接她到我这儿来。”
冰柳笑了,笑得满是醋意:“哼,你这个人还算诚实,你们早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对不对?好!名副其实的新新人类。”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
冰柳凑近我,朝我的脸上看:“怎么了?精神怎么这么差?”
“出了医疗事故,死了人。”
冰柳一下子大惊失色,张大嘴,说不出话。停了一会儿,她突然抱住我,用手拍着我的背说:“错怪你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冰柳,百感交集:“我不想再对你说谢谢和对不起,你欠我的,欠得太多!你明白吗?”
冰柳的眼里闪着水光,把我抱得更紧,哭着说:“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我在你的心里已经变得无所谓了!你知道不知道,从分手的那一天起,我就盼着你恨我、怨我、骂我。可你……”
“现在说算不算晚?”
“晚了。”
第三部分不再为一个人心碎(2)
我险些迟到,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刚一迈进门诊大厅,就有几个男人围了上来。
“是他吗?”
“是他,没错儿。”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有点意外,却还镇静。
“干什么?告诉你,姓颜的,杀人偿命!”
“你们是大夫还是杀猪的?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没大病,就是拉不出屎来,结果让你们活活整死了!”
候诊的病人全都围了上来。
“你们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给我上,打死这个王八蛋!”领头的男人说。
话音没落,我就迎面挨了一拳,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没站稳,又被那大汉抓住衣领,猛击腹部。另外几个人也一起上手,往我的脸上身上猛踢猛打,直到把我打翻在地。
人群大乱。
“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打人呀!”
“是呀,十来个人打一个,太不公平了吧!”
有人上前阻拦,却被那些人连踢带打地推开。
“庸医杀人,的确可恨!”
“是呀,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犯了法有国家法律呢,不能随便打人!”
“保安呢?咦,他们医院的保安都死到哪儿去了?”
鼻子里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周围的人在我眼里渐渐变成双影儿,又渐渐地模糊一片,所有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外科的单人病房里,钱护士长正守在我的旁边,为我包扎受伤的右手。我的左手上扎着点滴。
“阿弥陀佛,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想坐起来,眼前一片金星,头又重重地落回枕头上。
“你好好躺着,别动,神经科大夫会过诊,说不能排除轻微脑震荡,还要进一步检查。”
钱护士长给我包扎完伤口,嘱咐小张大夫说:“你留在这儿,我还得去料理一下护士站的事。”说完就走了。
小张搬了个凳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低着头,愁眉苦脸。
“颜大夫,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惹了祸,也不至于让您挨打。”
小张说着,掏出纸巾擦眼泪。
我笑了,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说:“这事情怎么能怪你?责任在我,不应该擅离职守。”
“他们会处分你吗?”小张吸着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问。
“哎,受处分也是应该的。只怕这笔良心债还不清了。”
“颜大夫,您真是个好人,让他们打成这样,还说这样的话。”
“哈,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说我是好人,看来,这顿打挨得值了。”
小张大夫破涕为笑。
第三部分不再为一个人心碎(3)
一个还没迈出校门的学生,无端被我牵连进一桩医疗事故,她竟一点都不怨我,真让我又感激又内疚。
“你去写病历吧,不用陪着我。”我说。
小张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又折转身走了回来,走到床边,放低了声音说:“颜大夫,您得罪林院长了吗?”
我摇了摇头。
“您千万提防她一点。”
“嗯?”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告诉我,她今天上班来得早,经过林秀珍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边有人说话。她听见林秀珍说:“我们绝不会包庇自己医院的大夫,这是医德问题,你们可以去告。如今处理医疗事故纠纷都是反举证,对你们有利。”
小张说她怕被林秀珍发现,所以只听清了这么一段话就吓得跑掉了。
“她这么做太恶劣了,是谁的责任我最清楚。我一个实习生本来不应该做传话筒,可是我要是不告诉您,他们只不定会把您整得多么惨呢。”
“谢谢你,是非自有公断,不用怕。”
我虽然这么安慰小张,心里却立时结了一个又硬又大的疙瘩。
哎,与人斗其乐无穷?不斗不行吗?人生有限哪!
输完液,还有点头晕,护士长坚持让我继续躺着,可我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事了。
我走进办公室,林秀珍朝我笑着,满脸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点点头。
林秀珍说:“小颜,这起事故处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别担心,我们尽量说服病人家属不起诉。我看这几天你就先歇病假吧,也免得病人家属再来闹事。用不用给你派辆车?”
我沉着脸,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办公室。
我在医院门口碰上了八堆,他告诉我,以他为首的《掀起你的盖头来》创作组,最近又收罗了不少素材,净是精彩细节,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病理科某医生论文成果被人剽窃一事。
林秀珍去年曾前往香港参加国际外科学组织关于大肠癌手术的研讨会,全院的人都以为,外科手术的讨论会由外科主任参加,顺理成章,岂不知这位胆大皮厚、手眼通天的林秀珍竟敢把病理科大夫送审的一篇《有关大肠癌病理切片分析》的论文,写上自己的名字在香港某医学杂志发表,这才取得了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资格。对这件事,有人憎恶地说:“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也有人说:“可恶的不是她,出现这样的怪事,倒是应该问问,谁规定医生的论文必须先由医院办公室和医务处盖章,才能发表?又是谁为这个不择手段、沽名钓誉的高级女贼提供方便、大开绿灯?”
最有戏剧性的还是下一个情节,有人追问那个替别人做嫁衣裳的病理科大夫,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位老兄先是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后又说,他写的那篇论文跟林主任发表的那篇论文只是内容相近,并不是一码事。扯淡!林秀珍根本不做病理,却发表了有关病理切片的论文,真是弥天大谎!这倒挺像汽车上经常发生的事,见义勇为的人抓住了小偷,失主却硬说,那个钱包不是我的,大概也只有在中国,才会有这样的咄咄怪事!
第三部分不再为一个人心碎(4)
来到冰柳那儿,绿萝茵美容院的窗帘挡得严严的,玻璃门外,挂起了一个“内部装修,暂不营业”的牌子。
一个女员工给我开了门,又领我从店后的小楼梯上去,指着右手的一个门说:“她们在那儿。”
听我敲门,冰柳在里边应了一声:“come in!”
冰柳和康小妮面对面坐在一张单人床上,两人手拉着手,康小妮的脸上满是泪痕。
冰柳看了我一眼,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哎呀妈呀!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袋烟的工夫,变得跟花瓜似的,你这是咋的啦?”她一着急,字正腔圆的美国音一下子切换成了东北腔。
“没什么,摔了一跤。”我掩饰说。
“别扯了,你骗别人还行,我可也是学医的,这是让人打的。”
我看瞒不过去只好实说:“病人家属打的,是死者的孙子。”
冰柳摸了摸我的头说:“没有内伤吧?应该查查核磁共振,脑子的事可不能大意!”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指着椅子说:“坐吧。”
从我一进屋,康小妮一直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不知道那泪光中的悲伤,有没有一部分是为了我。
“看来医生这差事真是越来越没法干了。刚回国的时候看过一份报纸,说一个老专家被病人砍了二十八刀,死了,同一科室的另一个大夫目睹了行凶全过程,吓得回家吃安眠药自杀了。凶手是个血癌病人,杀人的理由是,花了好几万没治好我的病!后来又听说北京一家医院,一个心脏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病人家属竟然强令全体手术的大夫护士为死者下跪请罪,一个大夫不肯丧失尊严,被打成了重伤。没想到,这一回轮上你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总还是极个别的情况。”我这么说,倒不是我专门喜欢说“官话”,实在是因为我的病人不应该死,可他死了,我委屈,但我更愧疚,这是真的。
冰柳说她还要去看一个朋友,拿着汽车钥匙走了。
康小妮瘦了好多,面色蜡黄,脸上的孩子气一点都没有了,连眼神也成熟得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妇人。
“谢谢你。” 康小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