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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 作者:煮酒-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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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兄又何尝不是难以看透。”飞快的回了一句,赵春山接着又道:“只不过如今世兄关心则乱,全无往日气定神闲的风采,自然也就看不透赵某的用心了。”
  听了他的话,章扬似是品出了味道,他请蔡七等人暂时回避之后,强撑起身体,恭恭敬敬的对着赵春山施了一个大礼:“在下不才,愿听大人明言。”
  赵春山皱眉苦笑,顾了顾左右,开口道:“世兄才气无双,恐怕早已猜到当日小西山谢晚亭一战,实是赵某有意纵容。只是,任我如何思量,也没有想到会害了魏老爷子,这一点赵某必须先与世兄分说个明白。”
  见章扬嘴角一阵搐动却并不作声,赵春山舒了口气。
  “管阙此人,粗鄙骄狂,虽出自名门,却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如今他暗下毒手,实已丧心病狂。世兄要杀他解恨,于情相合,于理相符。按说,赵某本不该多嘴。”他顿了顿,像是在肚里盘算了一下说辞,方才接着说道:“管阙乃帝国俾将,若依律送有司问罪,拖延时日不说,还有可能被他父亲管捷从中翻云覆雨,弄出许多变化,此实不妥。可要是世兄欲凭单人利剑,取仇人首级,痛快是痛快了,却未必能心想事成。虎帐尉高手暂且不提,光是他南门守将的衙门,就有近百护卫,世兄可有把握在重重阻碍中,不让管阙逃离?”
  见章扬低头沉吟,赵春山又开口说道:“有如此多的顾虑,世兄该当明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啊!为今之计,管阙做贼心虚,见你未死,定惶惶不可终日。只需放出风声,但言世兄日夜图谋他项上头颅,管阙必仓皇失措,引亲信之人,还奔振武将军帐下。到那时,千里路遥,何处不可下手?岂不比在均州城内来得容易?”
  至此章扬已全盘了解赵春山的用心,忍不住讽刺着接道:“如此一来,在下大仇得报,大人也没有失职之过,果然好计策啊!却不知大人对在下还有什么吩咐?”赵春山愣了一愣,脸上浮起几丝被看穿心迹的尴尬。他连着打了几个哈哈掩饰过去,笑着赞道:“世兄当真是个明白人,赵某这点心思几无所遁。不错,世兄事毕之后,还请另寻高就,均州就不必再回来了。”
  说来道去,这老狐狸兜了几个圈子,还是想一边利用章扬帮他解决管阙这个麻烦,一边又利用管阙的死逼走章扬这个隐患。可恨的是,明知道自己被他计算,章扬还不得不承认,赵春山所言确实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大人但请放心,在下报仇之后,决不再来打搅大人。世事多变,章扬今日在此预祝大人仕途无碍,一帆风顺。”努力挺直了腰杆,章扬的语调客气而又疏远。
  城下的运河水滚滚而逝,在傍晚落日的余辉下现出晕红如血。章扬依在城墙上,手执长刀轻轻拍打着垛孔,随着空洞沉闷的回音声声响起,他心头的忿慨压抑一浪高过一浪。为什么,自己甘于寂寞,忍辱负重换来的却是傲慢和欺凌?为什么,自己呕心沥血,舍生忘死护卫的这座城市,在一个肮脏无比的小人面前竟然要驱赶自己离去? 
  寺庙里的钟声远远响起,残阳不屈的挣扎了几下,终于无奈的沉入了西边。河上纤夫的号声粗矿恢宏,在宁静的夜色下分外让人震动。
  “先生果真在这里。”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混杂在风中,自身后传来。章扬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李文秀手握裙摆,一步步地走上了城墙。
  “昨日魏老爷子初七,文秀有事耽搁,今日特去拜祭,不料却不见先生踪影,好奇之下问了问如嫣姑娘,这才知道先生雅兴大发,竟独自上了这高墙。怎么,难道均州城外,还有什么让先生记挂的东西?”她缓缓走到章扬身旁,极目远眺,仿佛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章扬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自己因为郁闷难当才跑了上来。
  李文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不再开口,只是默然陪在他身傍。渐渐的,夜色弥漫了天际,行舟夹着余热,在河面上往来穿梭。远处的一堆篝火,在风中狂舞了一阵,终于越烧越矮,最后猝然散成满天的星斗。皎洁的月光下,水面折射着宝石般的碎光,绚丽却又清冷。
  “你不必再来劝我,李家,现在我更不能去了。”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章扬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一声长长的太息,从李文秀的口中滑出,那双细匀修长的黛眉下,有两颗夜星黯淡了下去。她望着城外运河,答非所问的说到:“四十年前,帝国为了沟通南北粮道,动用数十万民伕日夜赶工,费钱无数,终于开掘了眼前这条长达千里的运河。若要问起它的好处,只需看看今日富饶的均州便知究竟。可惜当年前皇为了早日能得其利,妄求虚名不顾国力,硬是把九年的工期压缩成了三年。结果,运河是提早建成了,国库也落的个一贫如洗,百姓更是怨声载道,好端端的一件为民求利之事最后竟成了暴政。从此帝国国力空虚,日渐积弱,到了如今就连西北交战的军饷也要另行加征。谁不知道这是饮鸠止渴前景可危,然而帝国已势成骑虎,唯有两害相权取其轻。问题是,这两者之间,当真能分出轻重缓急吗?”
  章扬回过头去,惊讶的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子。李文秀像是并未感受到他的目光,只顾自言自语道:“古来多少王朝,其兴也速,其亡也忽。究其根源,不过就在‘失民心’这三个字上。帝国如今全力以赴,以图在百姓不堪重负走而挺险之前平定西北边患。用心虽好,却难免失之自负。猛药可以治固疾,更可以要了人的命啊。今上常处深宫之中,安知天下风云?依文秀看来,这堂皇富丽的帝国大厦下,根基已经动摇,假以时日,必有大乱发生。”她言语凿凿,显出这些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肺腑之言。
  “身出累世豪富之门,生逢乱世,若不能及早准备,其中凄惨,毋庸讳言。我李家虽算不得贵胄之后,却也明白个中利害。贤人豪杰,枭雄霸主,此存亡之道也。故文秀明知必遭拒绝,犹然厚颜相求,一心惟愿,能得先生臂助。”她这才转过脸来,盯着章扬的眼睛,慢慢的又说道:“然而现在,文秀却并不是来劝先生襄助李家。相反,文秀要劝先生自取一道,于莽莽乾坤中,建功立业。此意,苍天可证!此心,明月可鉴!”
  满天璀璨的星光下,她的眼眸依然亮的让人不敢直视。章扬迎着她的目光,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一阵狂跳,不由低头避开。
  几乎听不见的一声低叹后,李文秀眼底晶莹乍现,她连忙转头看向城外,声音沙哑起来:“先生乃人杰,自当恩怨分明,但管阙一亡,振武将军舔犊情深,必将伺机报复。我李家虽有捍卫之意,却恐有心无力,反而害了先生。文秀思之再三,终以为先生得手以后,直趋京畿为上。为怕先生忙碌,所以才追城而来,一表心意。”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恢复平静。
  “京畿?托庇于柳江风制下,以图来期?文秀小姐如此苦心为在下考虑,真叫章扬难以为报。”
  嘴角边第一次露出衷心的笑容,李文秀俏皮的摇了摇头:“先生何必在文秀面前乱打马虎?罢了罢了,既是自作聪明,索性一并到底。我料先生,定会打算拜访扬威将军,但托庇二字,却断然不会为先生所为。何况,西北动荡,良臣猛将,此其时也。前有海威以白身投军,今日手擎破虏金印。后有董峻以书生从戎,而今已官至平贼将军。至于校尉将佐,更不知凡几。以先生之能,但得机遇,何尝不能重兵在握,徐待天下生变?”
  冷汗自颈下狂涌,章扬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几日他想的虽多,却还比不上李文秀考虑的这般周详细致。委身于边军之中,潜踪隐迹,寻机觅势,这是目下唯一的选择,倒还不难猜测。只是那徐待天下生变一句,当真有如石破天惊,让他不禁怀疑李文秀是否看穿了他的底细。
  望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文秀心底嬉笑不已,好不容易才板起了面孔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事虽无凭据,但蛛丝马迹,足以为证。非但是文秀,赵知州心里,最顾忌的只怕也是此事。用先生退敌,一是事急无奈,这二嘛可就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了。否则的话,以他的老辣,何以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可笑海威,威名传于四方,铁律行于军中,偏偏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当,平白便宜了先生。”
  一而再,再而三得听她提起海威之名,章扬的面孔不禁有些变色。李文秀眼角余光扫见,却故作不察,反倒伸出手指,反反复复的在城墙上书起海威二字。望见墙上砖土簌簌脱落,海威二字扑面而来,章扬脑血上冲,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半晌方才重新睁了开来。此时那字虽多,他却视而不见,再无半分失态。
  李文秀见他如此,终于停下指来妩然一笑。章扬怔在原地,既感激她用心良苦,又苦于自己无法明言。一时不安愧歉,纷纷涌涌,尽都写上了面颊。
  “夜露已深,蔡校尉大概也要关城落锁了,咱们还是下去,莫要给他添了麻烦。先生,你看如何?”仿佛并未看见章扬复杂的脸色,李文秀轻快的提了个建议。倒是章扬隐约觉得,她的声音似乎越发婉转悦耳。
  体味着各自心情,章李二人施施然下城而去。却不知他们身后,有两条长长的身影投在阶梯上,忽而分离,忽而又交错在一处。
  刀是好刀,枪是好枪,府库里数十堆兵器和在一处,泛着精钢特有的光芒。单锋挑出一把锐利异常的钢刀,顺手插进左手提着的皮囊中。他望望身旁兴高采烈翻箱倒柜的刘猛,皱眉道:“小猛,你爹当真同意你跟着佐云走?”
  “当然!”刘猛头也不抬,自顾挑选着兵器:“别的不说,我只要告诉爹爹,单大叔也有份,他哪里还会有意见。”
  “臭小子,原来是把我给卖了,看来今后要多小心你才是。”单锋听他答得干脆,终是放下心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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