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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姨娘一阵心慌,道:“你不要着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严淑玉打断了:“我知道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只要爹想让嫁过去就行了。可是我拿什么跟严清歌抢。你只顾着肚里的弟弟,根本不顾着我!若是没有这弟弟,你在爹面前多说说好话,我早就把严清歌比下去了。”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昏话!”海姨娘被她的哭诉气的头一阵发昏。
严淑玉道:“娘你自己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昏话。你没怀上弟弟的时候,天天能和爹见到,爹什么时候对我不是和颜悦色的。现在你六个月不曾出门,爹早忘了咱们娘俩啦。别说嫁给太子,将来恐怕我只能跟丫鬟一样,配个庄子上来的小厮。”
听她越说越离谱,海姨娘气的浑身都抽抽起来。她作势要打严淑玉,肚子里却一阵巨疼袭来。
她忍不住嘶喊起来:“彩铃,彩瓶。我肚子好痛!叫郎中来!给我药!”
彩铃、彩瓶鼻端闻到一股咸腥的气味,赶紧掀开被子一看,只见就这么一眨眼功夫,海姨娘身下出的血,已经浸透衣服,染到铺的被子上了。
她二人慌了神,一个出去叫人喊郎中,一个去厨房端炉子上常温着的药。
严淑玉却不出去,握住了海姨娘的手,道:“娘,你还没看明白么,你肚里的哪里是弟弟,分明是四个索命的小鬼。他们是你吃了药催出来的,根本不是你命里该有的孩子。你别要他们了,我才是你唯一的指望!”
海姨娘疼的浑身大汗淋漓,虚弱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恍恍惚惚的,她看着严淑玉那双锃亮的眼睛,生出了恐惧之心。
她颤抖着嘴唇,吃力道:“你……你怎么知道是药催出来的。”
“是三舅舅告诉我的。三舅舅还说,哪怕是普通的健康女子,生四胞胎也养不活,更何况是你这样被虎狼之药掏空了身子的人。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想让你自己死心。但是娘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四个注定活不了的小鬼索命。”
“你……你……我不信……我的儿子……”海姨娘惊慌无比,挣扎着从口中发出破碎的词句。
“儿子有什么用,天下那么多人都生了儿子,可是又有几个享过儿子的福。若是你能跟爹说些我的好话,叫我做上太子妃,别说荣华富贵,没几天你就会被爹扶正,皇上还会给你赏诰命。娘,你答应我呀,一会儿爹来了,你和他说,让我做太子妃。他心疼你刚没了儿子,一定会答应的。”
海姨娘吃力的偏过头,不和严淑玉对视。严淑玉冷笑一声,将手挪到了海姨娘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严淑玉用轻飘飘的声音道:“娘,你看,他们已经不会动了。他们已经是死胎了。”
海姨娘剧痛下,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肚里的胎儿是否会动,她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严淑玉看着晕厥的海姨娘,走了出去,彩铃刚好端着药过来,严淑玉拦住她,道:“我娘说了,这胎不要了,等郎中来,就将他们打下来。这药不要喝了。”
彩铃端着药碗,呆呆的愣住了。
“娘很不好受,我去叫爹来陪陪她。你们都不要进去,让她一个人安静会。”严淑玉吩咐了两句,直奔寒友居。
严松年正准备出门找乐子,才换好衣服,就见严淑玉满脸是泪冲进了内室,她噗通一声跪倒在他身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爹爹,娘……娘她不好了。弟弟保不住了,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爹,你去看娘一眼吧,就看最后一眼……”
严松年的手剧烈的抖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约
寒友居中,昏黄的灯光下,严淑玉泪水涟涟,对严松年抹眼泪:“爹,我刚喂娘喝完药,郎中说她身体耗费太大,又得了失心疯,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严松年对海姨娘还是有那么几分情分的,听严淑玉说起海姨娘,他眼前忍不住浮现出前些天见到的海姨娘。
那是她堕完胎第三日,她瘦的活像个骷髅,一双眼睛浑浊无神,靠在床头不说话。
她那头曾让他着迷的青丝变成了花白色,又掉了一大半儿,能看到粉色的头皮。
她的皮肤松弛,叠在脸上,形成一层一层褶皱,瞧着像是六七十的老妪。
海姨娘见了他,根本没认出来他,而是扑了过来,嘴里狂嚎道:“你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你害死了他们!”
这疯疯癫癫,丑陋可怕的女人,根本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海姨娘。
严松年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身上忍不住机灵灵打个寒颤。
“爹爹,娘以后去了,我……我可怎么办……”严淑玉哭着,严松年难得的起了慈悲之心,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你还有爹呢。”
“我知道爹疼我。娘没疯以前,和我说过一件事,爹将淑玉的名字写到家谱上,是为了让淑玉嫁给太子。等淑玉做了太子妃,一定给爹爹求个大官做。”
严松年被她哄得开心,翘着胡须笑道:“果然是爹的好女儿。”
严淑玉带着泪怯生生道:“可是上回那些嬷嬷们来的时候,只和姐姐说话,根本不曾搭理我。她们心中的太子妃人选是姐姐。”
“胡说,你姐姐怎么可能嫁给太子。”严松年吹胡子瞪眼,道:“你放心吧,咱们家的那份婚书上,我已经将你的名字填上去了。”
严淑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爹,你什么时候填的?”
“那天宫里的姑姑走前,已经将婚书留下了,不然她们怎么说下回来时就跟严家交换婚书呢,我拿到手,就写上了你的名字。”
听着严松年的话,严淑玉眼前一阵发花。
宫里的姑姑走那天,岂不正是她满心绝望,跑去逼迫海姨娘那天。
天呐,她都做了什么!
既然严松年已经将她的名字写在婚书上,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动海姨娘。虽然她看不起海姨娘,但是,那可是生了她的母亲,她们血脉相连,也有着很多快活的时光呀。
严淑玉的身子摇摇欲坠,眼中的泪像是涨潮一样骤然往外涌个不停。
“淑玉,你怎么了?”严松年见严淑玉脸色煞白,满面惊恐,咬紧牙根,赶紧问她怎么了。
严淑玉的舌头紧紧抵着上腭,一口气怎么也喘上不来,好半天才回应严松年一句:“淑玉只是太开心了。”
这句话出口,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似乎遇到了世界上最伤心的事。
夜,凉风习习。
严清歌抱着腿坐在青星苑湖畔的躺椅上,今夜月光皎洁,星子飘渺,在外面吹吹风,听着周围丫鬟们的玩乐笑闹声,简直不知道多舒畅。
如意和几个丫鬟你追我我追你,跑的满身大汗,凑到了严清歌身边,轻快清脆的笑道:“大小姐要不要喝点茶水?”
“我不渴。小几上还有西瓜没吃完呢,你们继续玩就是了。”严清歌回道。
如意却摆摆手,道:“不玩了!快累死我了,我陪陪小姐。”
说完,如意拎起扇子,给严清歌打扇。
忽的,远处传来一声凄楚的女人哀嚎,如意正扇着的扇子一僵,差点没掉到地上。
这嚎哭声是海姨娘的。
自从她的四胞胎被打掉以后,严家几乎夜夜都能听到明心斋传来的女鬼一样的叫声。据伺候严清歌的婢女们说,那四胞胎已经成型了,全是小少爷,面目宛然,和海姨娘像极了。
还有人说,海姨娘受不得这个打击,已经疯了,口口声声说是有人害了她的孩子。
但是她流产当天,请来的郎中是海家的,屋里呆着的人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就只有严淑玉和严松年,这些人总不会害她吧。
如意摇头叹气:“作孽!”
严清歌也被她这一嗓子叫的没了心情,道:“回屋去吧。”
进了门后,只见正厅里放着一个高高的绣架框。上面绷着一张洁白的锦布,锦布上已经绣出了一匹活灵活现的骏马,正是凌霄给严清歌那副沙场图中的一部分图案——将军胯下的那匹骏马。
如意看见这匹马,忍不住赞叹:“实在是太像了。我什么时候能有小姐的手艺便好了。”
严清歌笑道:“无他,唯勤学苦练尔。”然后道:“时间还早,我也睡不着,我们去书房,我再教你读一章书。”
如意欣喜道:“多谢小姐了。”
她现在已经认了近千个字,开始跟着严清歌学《小学》了。严清歌调笑,照她这么认字的速度下去,再过几年,就得尊称她一声女秀才。
就在如意认真听着严清歌给她讲解书上那些之乎者也的意思时,寻霜走进来,通报道:“大小姐,二小姐来找你。”
严清歌皱眉道:“大半夜的,她来干什么?”
“二小姐好像是找大小姐借马车的。二小姐看起来不大好,哭的说不出话。”寻霜小心说道。
“咦?”严清歌好奇道:“她哭的说不出话?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哭的说不出话。”
她放下书,带着如意去了正厅。
只见严淑玉坐在客厅里,还没进门,她就能听到严淑玉伤心的哭声。她哭的撕心裂肺,声音都沙哑了,平时总是拿捏的那股高贵风范亦不顾了,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这样的哭法,除非严淑玉剁了她自己一只手,不然绝没法假装的。
严清歌心头一跳,想着是不是海姨娘不好了,快走几步,对严淑玉道:“庶妹,你怎么了?”
严淑玉抬起脸,她的眼睛哭的红肿不堪,似两只巨大的水蜜桃。
听了严清歌问她,她抽抽噎噎道:“姐姐,我是来朝你借马车的。”
“家里不是还有两匹马么?”严清歌不解道:“况且,这大半夜的你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