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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不宽,躺一个人尚且有些挤,何况是两个人,所以我不得不侧面挤在木乃伊身边,然后抱住他的身体,以免从榻上滚下去。
娭毑说整个过程我同他离得越近越好,所以我就尽可能的离他近一点,近到可以看清楚他那张丑陋的脸上每一根令人恶心的线条,以及感觉到他身体上,那道仍同死人一样冰冷至森然的体温。
这之后,娭毑桌子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这只盒子小时候我一共见她取出来过两次。一次是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将一具全身是血的尸体带进这屋子的时候,另一次,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将这只盒子放在桌子上,忘了把它锁回抽屉。因此我得以将它偷偷打开,并且看到了它里头藏着的东西,并且还触碰了它们,以致后来被娭毑狠狠骂,并且打了一顿。
那盒子里装的是两只小小的瓷瓶子。白净的瓶身,发黑了的红绸布包裹着瓶塞子。
到此,娭毑朝我看了一眼,我将头重新转向面前的木乃伊,不再看她。因为娭毑忌讳别人在她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看她。
面前的木乃伊依旧熟睡着,我忘了计算上次那针在他身上所产生的药效还能持续多久,不过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将要苏醒的迹象,所以我也就打消了让小默罕默德过来再补一针的念头。
第一次以这样近的距离那么仔细地观察他,我发觉他脖子部分已经恢复得很好,也许因为这部分是动作最多的部位,所以死皮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露出来的部分皮肤光洁紧致,平滑地包裹着他的血管,他的肌肉,他的喉结。因而反衬得那张脸以及脸上干瘪皱折的皮肤愈发丑陋,并且可怖,像一张无法被剥离的面具。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飘来阵熏香的味道,很甜很浓,一下子钻进鼻子里,这令我有股想吐的冲动。
明明很香,却比臭更令人感到恶心。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住在这栋楼里我几乎每天都可以闻到这种味道,但因为隔着一层楼,所以也不会觉得太难受。没想到近距离它给人带来的嗅觉冲击会这么强烈,这是一种近似于印度香,却比那种味道更加浓烈,更加甜腻,并且更加刺激的气味。
忍不住轻轻调整了下姿势,我不想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之前就先吐出来,却因此被身后娭毑低低呵斥了声。于是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这同时,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一路蹦跳着,朝我后背方向飞快地跑了过来。
紧接着扑的一下,一样什么东西落在了我脖子上,很轻,很臭,冰冷并且滑腻。
这种感觉同空气里浓重的甜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更加想吐,但我只能僵持着身体丝毫不敢动弹,因为我知道身后的东西是什么。所以只能由着它们在我脖子上攀附着,轻轻移动,有时候滑到背上,有时候钻进我头发里……
贴着我耳朵滑过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的笑声,咯咯,咯咯……细细小小的,好像某种耳鸣。
慢慢的我觉得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熏香的味道让我脑子逐渐变沉,而背后的东西令我两只眼睛眼皮重得好像灌了铅。
我努力睁着它们,看着它们打开,又承受不住重量而合拢。再打开,再合拢……如此反复,也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最后突然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在眼前猛地一阵发黑的时候。
“妹坨……”
黑暗里隐隐听见娭毑叫我的声音,离得好像很远。
我不由自主应了一声,一边用尽全部力气强迫自己将眼皮使劲撑开。
“妹坨……”片刻后听见她又唤我。
我再应。
“妹坨睁眼看看咯……妹坨……”
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我用力眨了下眼睛,但仍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我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道:“我看不到,娭毑,看不到……”胃里的难受和身体的沉重令我连说话也变得艰难,而眼睛,我的眼睛,这会儿就好像有一团东西正蒙在它们上见面,又粘又沉,令我忍不住伸手去拉。
用力拉,用力扯……
突然那东西倏地消失了,于是我一下子把眼睛睁了开来。
那一瞬突兀一片亮光令我立刻把眼睛重新闭上,又在不到二分之一秒的时候,再次睁开。
进入眼里的一切令我不由自主深吸了口气。
因为我看到了满眼的黄金。
☆、第三十九章
黄金色的墙壁,黄金色的柱子,黄金色的雕塑,黄金色的一切。
金灿灿晃花了人的眼。
当我意识到我的思维无法控制我身体的时候,这些流光四溢的东西已经在我眼前一晃而过。随着一扇巨大的、如同西斯廷教堂正门般宏伟的铜门在一阵闷响里被缓缓推开,我看到了一道至少有三车道宽的长廊,冗长幽深,在边上两排熊熊燃烧于石柱镂花灯托中的火光照耀下,仿佛是浮空般的虚无。
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切看得更仔细些,我的身体再次朝前走去,走在那条宽阔的长廊上,步履稳健,对两旁整齐下跪的身影视若无睹。
那些一身青铜铠甲,头上包着白色头巾的高大强壮的身影。当我从他们面前经过时,这些人将他们高傲的头颅垂得很低,几乎贴到地面,火光照着他们身上粗糙结实的铠甲,闪闪发亮,隐隐散发出一股汗与金属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野性而粗犷,就像这条高得几乎一眼看不到顶的长廊。
再往前走,眼前再次出现一扇门。
门比之前那扇小了很多,但也精致了很多,造型非常特别,因为是扇形的。伊西斯女神的塑像被雕刻在门的正中,身后辐射状雕着细密的光纹,大量的切面令整扇门被火光折射出一种钻石般的光泽。
不知为什么,这具不被我所控制的身体,在这扇门前停了挺长一段时间。
因此我的目光也就不得不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女神脸上停了很久,直到她耀眼的色彩将我眼睛反射得有点发花,“我”才伸出手,将门一把推开。
推在门上的那只手很漂亮,并且其关节的线条,以及手指的形状,都是我所熟悉的。
木乃伊斐特拉曼的手。
虽然此时看起来,同木乃伊新生的皮肤相比,这只手更为粗糙,尤其是拇指同食指之间,包裹着一层很厚的茧,令他手指看起来甚至有点变形。但并不妨碍我轻易辨认出它的形状,特别是中指上那枚戒指,通体雪白,上面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这东西同油王给我的照片上那枚戒指的样子一模一样。
门被推开时,这枚戒指在火光里闪了闪,里头的金龟子因此清晰显露了出来,活灵活现的,比之照片看起来神奇得多,也漂亮得多。至此终于明白,我这会儿已经被娭毑带进了那个木乃伊的大脑,或者说记忆里。
我所看到的,就是他看到的;我所感觉到的,也是他所感觉到的。那些曾经的,已经逝去了很久的东西。
这一切听上去是多么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真实地反馈在我的眼睛里、我的感觉中。我的心脏因此跳得很厉害,但我无法靠我的大脑去操控这具正带我一点一点进入他世界的身体。唯一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尽我所能不放过通过他眼睛所能看到的任何细节。
我不知道再接下来,我将会被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带进他曾经的一段什么样的过往里。
门里扑面而来的光线令“我”眯了眯眼睛,我意识到这是个正午的时段。
太阳光很强,强到把整个房间都照得通亮,那些陈列在房间各处的金属器皿因此被镀上层玻璃般的光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的闺房,精致细腻,因为被大面积的阳台所包围着,所以显得格外宽敞和亮堂。
房间里充满了一个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料的味道,淡淡的,好像起伏在中间那张圆形大床上的白色帷幔,干净通透,一种触摸不到的柔软。床边安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包裹在半跪着的荷鲁斯神雕像上,很少见的一种设计。
镜子有个女人背对着“我”在阳台上站着,俯瞰着阳台下方,一边似乎在想着什么。乍一眼看去好像幅画。
大凡能吸引到女人去仔细观察的女人,一个是因为她们的身材,一个是因为她们身上的衣服。我得承认这女人在那两者上都吸引住了我。
因为她的身材,所以我特别留意到了她身上那套古老却美丽的衣服。
也因为她这身美丽的衣服,所以显得她身体特别漂亮。
那种古埃及人的精致而短小的衣服,金线勾成的,仿佛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包裹在她被太阳晒得有点黝黑的皮肤上,恰当好处地勾勒出她腰的柔软纤细,和腿的光滑修长。
那真是双完美得令人嫉妒的腿,它们令我想起我那两条腿上令我无比憎恶的伤疤。
“我”朝她走了过去,走进了那道被阳光晒得发烫的阳台,走到这女人美丽的身体后面。很近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她压在层层金丝底下那把黑色长发上的蜜糖一样的味道。
然后伸出手拈起其中的一缕,“我”在它们上面吻了一下。
这动作令我想后退,因为我从没这样接触过一个同性,这样亲密的接触令同为女人的我很不舒服。可惜我无法控制“我”的行动。
女人因此从沉思里回过了神,因为她把头抬了起来。但没有回头,只是将头朝后靠了靠,似乎很清楚这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并且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我”将两只手环了上去,环住了她的肩膀,将脸贴在她头发上。“艾伊塔……”然后我听见“我”开口道。话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甚至柔软,风似的轻轻一掠而过,竟令我心脏不由自主跳慢了一拍。
那女人似乎也因此被微微触动了一下,并且很快将脸转了过来。
“王。”脸上一抹笑,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她叫“我”。
那瞬间我惊得几乎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