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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0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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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仪见李佺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知道有这位老将坐镇调派,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担心了,当下也就没再事无巨细地嘱咐。
  张守珪如果真是自作孽,那接替他位子的会是谁,远在朔方的他自然难以控制,可是,裴宁在那里!在别人看来,幽州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无意去推谁上马下马,可什么都不做,那也太被动了。尤其是这次突然传出来的流言,时机掐得着实有些绝妙。
  于是,等到从节堂回到灵武堂,他便召来虎牙,而后沉声吩咐道:“你挑个妥当人,即刻赶往妫州去见裴使君,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想办法放出点消息,就说是张守珪义子安禄山将他那义父以败为胜冒功请赏的事情捅出去的。如果三师兄人品高洁,不愿意这么干,就让那人即刻赶往平卢见侯希逸,侯希逸不是迂腐人,应该会懂得我的意思。”
  不管是谁在背后捅张守珪的刀子,反正那都是张守珪的一笔烂账,他无意代其清算,他只是想试一试看一看,安禄山能否躲过这一关!那个状似憨肥的胡儿,是否真的有那般慧黠趋吉避凶的本事!
  给安禄山下刀子,把朔方某种着实荒谬的流言压下去,这只是一件小事,杜士仪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乙李啜拔的消息上。他是如此,调到中受降城任副将的仆固怀恩就更是如此。乙李啜拔离开之前,杜士仪直接把仆固怀恩给撵回了夏州,让他和父亲见了一面,结果回来之后仆固怀恩一见他,便一头磕在地上,一时涕泪交加。尽管比不少大唐世家子弟更早熟更出色,可那种承担着部族的压力,仆固怀恩还是直到如今方才初次体会到。
  “我原本以为阿父只是因为大帅的撺掇方才冒险,现在方才知道,阿父更希望南北分裂的仆固部能够合二为一,故而方才不惜北归。大帅,我希望能够前往三受降城中不拘何处,只希望距离阿父更近一些!”
  可是,狼山以北的讯息远比想象中要慢,反而长安城中那场杖杀三四十个游侠儿的案子轰动一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灵州。至于太子妃之兄韦坚因故受责,罚俸一年,这样的消息反而被掩盖了下去。人人都对李林甫的强势凶狠和稳若泰山噤若寒蝉,以至于鲜于仲通给他写信时,竟是情不自禁地说,在京城的每一天都觉得危若累卵,希望外调。能够让心心念念想着当京官的鲜于仲通都生出退意,李林甫的如日中天可见一斑。
  于是,他便亲自提笔给鲜于仲通回了一封信,道是抽身而退犹未为晚,如果愿意,不妨去蜀中找找机会。
  然而,杜士仪等待的另一件事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王容没写信,固安公主没写信,玉真公主和玉奴,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尽管他知道,自己送给王容的那封信上所提之事,很可能会震荡宫中乃至于整个天下,甚至可能波及自己,可是,他依旧忍不住这么写了,而且在没有让张兴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托其送到了王容的手中。他当然知道,如今的李隆基尚未昏聩到底,可一念私心让他不禁想赌一赌。
  事若真的牵涉自己引发大动荡,他便唯有死遁退身北上,看看能不能在那场漠北乱局中尽力一赌!
  二月末,曾经封冻的大河已经完全恢复了宽广的水面,而走了已经快一个月的乙李啜拔终于传回来了他前往漠北之后的第一个消息。留在漠北的仆固部中,他成功争取到了三大族酋的支持,剩下的两个族酋争夺首领之位正烈,当然不愿意让位给他。如若近日之内,他们仍然不愿意支持自己,乙李啜拔便决定正式与之撕破脸。
  就在杜士仪得知这一讯息,立刻召了李佺来圣严等一众文武于灵武堂中集议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就是龙泉的声音。
  “大帅,夫人和小郎君回来了。”

  ☆、941。第941章 拖延之计

  发现文武部下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自己,杜士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大约是他爱护妻儿的名声远扬,这两三个月妻子回了长安,他日日宿在灵武堂中独守空房,而龙泉又在此刻集议之际不惜敲门打扰,自然而然便让人有了某种猜测。面对那些或暧昧或了然的目光,他只能沉下脸说道:“先商议正事,其他的事先放在一边。”
  李佺还打算拿着年纪的优势,请杜士仪先回去和妻儿团聚,可听到这位朔方节度使如此发了话,他只能冲着其他人耸肩一笑。很快,众人便再次开始紧锣密鼓地商议了起来。
  当说到突厥登利可汗自从吞并右杀伊勒啜所领牧场子民之后,就立刻开始了对周边小部落的不断扫荡,那些中立的小部落不是迫不得已投降了登利,就是拖儿带口投奔了左杀判阙特勒,杜士仪不禁暗自庆幸都播的东迁动作迅捷,否则非得被拖进此次战争的漩涡不可。
  “因为西受降城互市关闭,登利难以得到中原输出的绢帛以及各色金银器皿瓷器等物,所以只能用高压态势对待族民。所以,他已经对下做出了承诺,将引兵南下,迫我朔方重开西受降城互市。”芮怀珍说出这句话后,就只听李佺嗤笑了一声。
  “色厉内荏作势而已。如今登利内受制于左杀判阙特勒,外受迫于回纥、葛逻禄、拔悉密三部,他还要分心来惹我朔方?除非他这个可汗不想当了还差不多!如果他真有那般能耐,先前就不是扣着使者十数日,而是直接把人杀了向我等示威。所以,他以南攻朔方为幌子,借机对判阙特勒用兵,这种可能性最大。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应该并不会先向附庸判阙特勒的同罗部下手,因为阿布思牢牢握有同罗兵马,他可能损兵折将却一无所得。”
  “而他却有可能像如今正在争位不休,又因为乙李啜拔横空出世,而越发四分五裂的仆固部下手!”杜士仪接了一句,见众人无不点头,他便收起刚刚听到妻儿归来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乙李啜拔北归之后的第一战,如果他能用好人,然后懂得借势,那应该能够就此更进一步。而若是他败了,自然就没什么话好说。可是,我当初既是推了他一把,就不会真的袖手旁观。传命中受降城仆固怀恩,率他本部兵马两千,给我北插阎洪达井!”
  一场集议完毕,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杜士仪在文武众官的目送下,第一个出了灵武堂,而后头的人眼见他渐渐远去,来圣严便笑道:“大帅和夫人还真是恩爱非常。不过,就算是回乡省亲,夫人这一趟走得时间也着实太长了,这都快要三月了。”
  “大帅这么多年都在外任,夫人本长安人氏,也随着辗转各地,和父兄少有时间团聚,再加上小娘子也正在长安,多呆几天也在情理之中。”说到这里,王昌龄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大帅当过万年尉、左拾遗、殿中侍御史、右补阙、中书舍人,看似京官都已经五任了,可加在一块也没几年吧?十八九年间,留京的日子能有六七年就顶天了。”
  “留京听着荣贵,其实却半点本事都施展不开。”
  李佺也接口感慨了一句,唯有张兴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又想起自己前时上京陈奏时遇到的那两件怪事。他敏锐地感觉到,王容在长安耽搁这么久,恐怕并不单纯是因为想和亲友团聚的时间长一些,而是另有其他隐秘缘由。
  “幼娘!”
  寝堂之中,正看着秋娘整理带回来那些东西的王容听到这个声音,立时转过头去,见杜士仪快步进了屋子,她虽只是与之分别数月,却恍若过了几年,眼下只觉得满心思念仿佛都在这一刻满溢了出来,转身几步迎上前去,她便伸出手来环抱了他的脖子。直到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她方才一下子意识到这是在寝堂,周围还有别人,而自己早已不是当年云英未嫁的少女,而是当了十几年人妻的一家主妇了。
  果然,就在她努力打点好心情,面上微微异样地松开了手后,便注意到秋娘正用笑吟吟的目光看着他们夫妻俩,而一旁的杜广元则是拉着杜幼麟慌忙别过头去。至于承影和其他几个婢女,也无不一个个急急忙忙躲开目光,但刚才那一幕肯定都目不转睛地尽收眼底。可眼下再怪自己一时忘情也是白搭,她只能用竭力平静的口吻问道:“我和广元不在灵州这些天,你可还好?”
  “当然不好,事情多,家里却冷清,如果没有幼麟在,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熬!”杜士仪唉声叹气地答了一句,随即便笑着说道,“既然好容易把夫人盼回来了,这里就都交给她们,我们到后头走走。”
  见父亲仿佛没看见自己似的,不由分说拉起母亲就走,杜广元不禁大急,可他正要出口嚷嚷,一旁的杜幼麟却使劲拉了拉他的手,轻声叫道:“阿兄!”
  “什么事?”
  杜幼麟看着满脸不解的兄长,一本正经地说:“阿爷既是想念阿娘,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们。”
  就在杜广元因为弟弟这话一愣神之间,杜士仪和王容已经出了屋子。于是,他只能悻悻一跺脚道:“我也有不少话要对阿爷说啊,阿姊托我转告的!”
  “阿姊?”杜幼麟顿时眨巴着眼睛,脸上尽是疑惑。
  “阿弟,下次你去长安,我一定带你见见。就是拜阿爷为师学过琵琶的玉奴阿姊,她对我可好了……”
  这边厢杜广元正在对杜幼麟描述玉奴的各种好,那边厢杜士仪和王容来到后院花园时,他方才松开了手。果然,此时此刻的王容脸上除了最初重逢时的欣喜,还有几分怅然。
  “幼娘……”
  “杜郎,我已经照你的意思,让赤毕去预备了。”王容见杜士仪脸色一宽,她又沉声说道,“可是,高力士对杨家人透了几句话,于是就和当年与寿王的那桩婚事一样,杨家上下喜不自胜。杨玉瑶亲自找到了玉华观,说是玉奴的叔父杨玄璬病得快不行了。如果她真的不现身,自己就横剑自尽,死给她看。结果,赤毕前去一查,却得知杨玄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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