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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翦翦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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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为什么不说话?”他问。 
  “你使我转了太多的圈圈,我的头昏了!”我说。 
  “我比你昏得更厉害,”他很快的说:“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昏了。”“你在卖弄外交辞令吗?”我说,又是一个旋转。 
  “你认为我在卖弄外交辞令吗?是你真不知道?还是你装不知道?”他的语气有些不稳定。 
  “真不知道什么?又装不知道什么?” 
  “你是残忍的,蓝采!”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应该懂的,”他揽紧我,旋转了又旋转,他的声音急促而带着喘息。“除非你是没有心的。你不要以为你永远默默的坐在一边就逃开了别人的注意,我等待一个对你表白的机会已经很久了。”我的心猛跳着。“逢场作戏吧!”我含糊的说:“这原是化装舞会。” 
  “我们可以化装外表,但是没有人能化装感情!”他的语气激动了,面具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那对火灼般的眼睛。我燃烧了,被他的眼睛燃烧,被他的语气燃烧,被那夜的灯光和音乐所燃烧。“散会后让我送你回去。”他说。 
  “你太突然了,”我继续旋转着:“你使我毫无准备。” 
  “爱情不需要准备,只需要接受!” 
  “我不知道……”我语音模糊而不肯定。 
  “别说!”他迅速的打断我。“假如你是要拒绝我,也在散会以后告诉我,现在别说!让我作几小时的梦吧!我的心已经快迸出我的胸腔了,你不知道我一向是多么缅腆的,我必须感谢这个面具,使我有勇气对你诉说。但是,你现在别告诉我什么,好人!”那是怎样一种语气,那是怎样一种不容人怀疑的热情!他的呼吸是灼热的,他的手心是滚烫的……我不再说什么,我旋转又旋转……疯狂呵,我的心在整个大厅中飞翔,到这时,我才恍然的自觉,我已经爱了他那么长久,那么长久了。 
  音乐停了,他挽着我走向窗前的位子,我坐在那儿,在那种狂热的情绪之下,反而默默无言。音乐又响了,是一支吉特巴,他问了一声:“要跳吗?”我摇了摇头。我必须稳定一下我的情绪,缓和一下我的激动,整理一下我的思想。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一只大袋鼠跳到我们的面前来。“哈!柯梦南!我知道化装成贝多芬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来,不要躲在这儿,难道男孩子还摆测字摊,等人请吗?赶快来陪我跳舞!三剑客坏死了,都不肯跟我跳,他们硬说分不清我的性别。”她一连串的喊着,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一边喊,一边不由分说的拉起柯梦南,一个劲儿的往客厅中间拉。柯梦南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被动的跟着她往前走,一面回过头来对我说:“下一支舞等我,蓝采。” 
  “别理他,蓝采,”何飞飞也对我喊着说:“我要他陪我跳一个够才放他呢!”他们跳起来了,我坐在那儿,心里迷迷糊糊的,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抓住了我,这是真的吗?这是可能的吗?他爱的是我吗?不是水孩儿?不是其他的什么人?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一支舞曲完了,何飞飞果然没有放开柯梦南,下一支他们又跳起来了,再下一支舞我和谷风跳的,再下一支是那个要割我的头的印第安红人。 
  “我不敢跟你跳,”我说:“怕保不住我的头。” 
  “没有人敢动你的头,蓝采,”印第安人说:“你这个头太好了,太美了。”再下一支是小何,接下去小俞又拉住我不放。我不知道柯梦南换了舞伴没有,我已经眼花撩乱了。好不容易,我休息了下来,溜出客厅,我跑到阳台上去透透气,又热又喘息。有个山地姑娘也站在那儿,我问: 
  “是紫云?还是彤云?” 
  “紫云。”“怎么不跳?”“我要休息一下,里面太闹了。” 
  我们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又回进客厅,在客厅门口,我碰到扮成老夫子的祖望,他问我: 
  “那个山地姑娘在阳台上吗?” 
  “是的。”我不经思索的说。 
  他往阳台去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他是在找彤云?还是紫云?可是,没有时间让我再来考虑他的事了,柯梦南迎着我走了过来。“你在躲我吗?蓝采?”他有些激动和不安。 
  “没有呀,是你一直不空吗。”我说。 
  “那么,现在能跟我跳吗?甘兰士。” 
  “你叫我什么?”“甘兰士。”他很快的说:“当我扮作贝多芬的时候,请你扮一扮甘兰士吧,如果你要否认,也等散会以后。” 
  “可是——”他一把蒙住了我的嘴,几乎把面具压碎在我的嘴唇上。 
  “别说什么,跳舞吧。” 
  那是一支慢四步,他揽住了我,音乐温柔而缠绵,他的胳臂温存而有力。我靠着他,这是一个男性的怀抱,一个男性的手臂,我又昏了,我又醉了。 
  一舞既终,他低低的说: 
  “取下你的面具,我想看看你。” 
  “不,”我说:“现在还是戴面具的时候。” 
  祖望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慌张的样子非常可笑,一把抓住了我,他说:“彤云呢?”“我不知道。”我说。“糟了,蓝采,”他慌张的说:“我表错了情。” 
  “不,你表对了情了。”一个声音插进来说。我们抬起头来,又是个山地姑娘,这是彤云。 
  “你什么意思?彤云?”祖望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你一直表错了情,今天才表对了。”彤云说。 
  “彤云!”祖望喊。“别说了,我们先来跳舞吧!”彤云挽住了他,把他拖进舞池里去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柯梦南不解的问我。 
  “一些很复杂的话,”我说:“这是个很复杂的人生。” 
  “我们也是群很复杂的人,不是吗?” 
  “最起码,并不简单。” 
  我们在靠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柯梦南为我取来一杯“混合果汁”,他对我举举杯子,在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低声的说:“为我们这一群祝福吧!为我们的梦想和爱情祝福吧!” 
  我们都慨然的饮干了杯子。大概因为果汁中掺和了酒,一杯就使我醉意盎然了。接下去,我都像在梦中飘浮游荡,我跳了许许多多支舞,和柯梦南,也和其他的人。舞会到后来变得又热闹,又乱,又疯狂,大家都把面具取下来了,排成一个长条,大跳“兔子舞”,接着又跳了“请看看我的新鞋”。跳完了,大家就笑成了一团,也不知怎么会那么好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肚子痛。 
  那晚的舞会里还发生了好多滑稽事,何飞飞不知怎么摔了一跤,把尾巴也摔掉了,爬在地下到处找她的尾巴。祖望一直可怜兮兮的追在两个山地姑娘后面,不住的把紫云喊成彤云,又把彤云喊成紫云。小俞和水孩儿不知道为什么打赌赌输了,在地上一连滚了三个圈子。然后,柯梦南又成为大家包围的中心,大家把他举在桌子上,要他唱歌,他唱了,带着醉意,带着狂放,带着痴情,带着控制不住的热力,唱了那支贝多芬曾为甘兰士弹奏过的“琪奥伐尼之歌”,其中的几句是这样的: 
   
  “若愿素心相赠,不妨悄悄相传,两情脉脉,勿为人知。” 
   
  大家鼓掌,叫好,吹口哨,柯梦南热情奔放,唱了好多支好多支的歌,唱一切他会唱的歌,唱一切大家要他唱的歌,唱得满屋子都热烘烘的。然后,大家把他举了起来,绕着房间走,嘴里喊着: 
  “柯梦南好,柯梦南妙,柯梦南刮刮叫!” 
  我不由自主的流泪了。何飞飞站在我的旁边,也用手揉着鼻子,不断的说:“我要哭呢!我真的会哭呢!” 
  最后,天亮了,曙色把窗子都染白了,大家也都已经筋疲力尽,有的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有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音乐还在响着,但是已没有人再有力气跳舞。我们结束了最后一个节目,选出我们认为化装得最成功的人——何飞飞。谷风和怀冰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玩具兔子,和她所化装的模样居然有些不谋而合,又赢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然后,在曙色朦胧中,在新的一天的黎明里,在修曼的梦幻曲的音乐声下,谷风和怀冰站在客厅中间,深深的当众拥吻。 
  大厅中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和恭喜之声,然后,舞会结束了。大家换回原来的服装,纷纷告辞。 
  是柯梦南送我回家。天才微微亮,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有些薄雾,街道和建筑都罩在晨雾里,朦朦胧胧的。春天的早晨,有露水,还有浓重的寒意。他把他的外衣披在我肩上,低声说: 
  “散散步,好吗?”我点点头。我们沿着长长的街道向前走,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蓝采。”“嗯?”“我现在准备好了,你告诉我吧!” 
  我望着他,他的脸发红,眼睛中流转着期待的不安,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那神情仿佛他是个待决的囚犯,正在等待宣判似的。我望着他,深深的,长长的,一瞬也不瞬的。“别苦我吧!”他祈求的说:“你再不说话,我会在你的注视下死去。”“你不需要我告诉你什么。”我低低的说。 
  “我需要。”“告诉你什么呢?”“你爱我吗?回答我!快!”他急促的。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怀冰爱不爱谷风?”我说。 
  他站住,拉住了我,我们停在街边上,春风吹起了我的头发和衣角,吹进了我们的心胸深处。他紧紧的盯着我,喘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他的头俯向我,我热烈的迎上前去,闭上我的眼睛。从此,我的生命开始了另外的一页。 


11


  从舞会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起床,我蹑手蹑脚的回到我的房间,立即就合衣的倒上了床。 
  我很疲倦,但是并没有立即入睡,仰躺在那儿,我望着天花板,望着窗棂,望着窗外的云和天,心里甜蜜蜜的、昏沉沉的,又是醉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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