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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所短,指出“我们的作家一向对技巧抱着鄙夷的态度。五四以后,消耗了无数笔墨的是关于主义的论战。仿佛一有准确的意识就能立地成佛似的,区区艺术更不成问题。”一扬一抑,有一段还涉及巴金的作品,柯灵先生以为未必公允恰当,利用编辑的权力,把原稿擅自删掉这一段。傅雷为人处事一向一丝不苟,发现后,非要柯灵在报刊上公开向他道歉,后经一些朋友说情,最后才作罢。柯灵先生在多年后所写的《怀傅雷》一文中曾提及此事。当然,真正使爱玲出名的刊物是《杂志》,《杂志》的背景相当复杂,它隶属于以日本领事馆为后台的《新中国报》系统。它与一般的消闲杂志不同之处在于其态度严肃,虽然表面看是“日伪”派的刊物,但实际上却一直声称要走纯文艺的道路。在沦陷区的上海,它周围聚集了一批有才华的作者,加之其特殊的背景,所以它的实力是其它刊物所无法比的。爱玲素来是远离政治的,加之成名心切,所以她并不在意《杂志》的背景如何。爱玲小说的成名作绝大部分都首次发表于《杂志》上,其中包括《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小说名篇,还有一系列精彩的散文。短短两年间,爱玲如天女散花般把自己生花妙笔写就的文章,抛向各种有影响的杂志,抛向读者们中间。一颗明星正冉冉升起。人们惊讶着,赞叹着,欣赏着……
孔雀莉;横空出世(1943…1949)孔雀蓝:横空出世(3)
三
1944年的上海,爱玲的传奇家世已被披露了,人们诧异于她身上还流着李鸿章、张佩纶的血脉。是的,整个上海都在议论着张爱玲,她的第一本小说集《传奇》由上海《杂志》社出版发行后,四天便一销而空,一时洛阳纸贵,轰动文坛。
《传奇》,共收张爱玲1943年4月到1944年2月之间写作的小说十篇,其中包括《沉香屑》两炉香、《心经》、《茉莉香片》、《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当然还包括洞测世间男女纠缠离合关系的《倾城之恋》,和被夏志清誉为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的《金锁记》。《传奇》是张爱玲的第一本小说集,也是她的集大成集。她是她那类起点即是顶点的作家,此集子虽只是收集了她两三年间的作品,然而她一生中最经典最绝色的作品也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传奇》第一版的封面是湖绿色的——爱玲母亲最青春最本色的盛年也最爱湖绿色。
用张爱玲的话来说,“那是她的湖绿色时期”——那时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爱玲和她的母亲不同,她的蓝绿色时期没有任何牵绊,她不会让时代对她有任何牵绊,也试图不让自己对自己有任何牵绊,她把积了22年的青春力量,和蕴藏了近百年的家族体验,毫无顾忌地释放在她的辉煌青春里。她圆了她母亲不能圆的梦,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传奇》是一个宣言,至此,张爱玲——这30年代上海文坛或许还是30年代中国文坛、最旖旎最绮丽的一枝奇葩,已傲然开放。这朵奇葩,它是蓝绿色的——是她母亲最钟爱的颜色,爱玲选择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有意这样做,事后才突然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
《传奇》里满是她、她的家庭、和她的家族,在岁月年轮里,心灵绞结的心痕和生命辗转的旅痕。
爱玲是主张“趁热打铁”的。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少年时魂牵梦萦的天才梦,终于在这风华正茂的岁月里,变成了让人艳羡的事实。在《传奇》的序言中,爱玲就明确表达了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呵,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最初在校刊上登两篇文章,也是发了疯似地高兴着,自己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就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兴奋了。所以更加要催:快!快!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由于出色的文学才能,爱玲成了上海社交界的名人。而张爱玲的“奇装异服”更是引人注目。她为出版《传奇》,到印刷所去校稿样,穿着奇装异服,使整个印刷所的工人停了工。她着西装,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18世纪的少妇,她穿旗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我们的祖母或太祖母,脸是年轻人的脸,服装是老古董的服装……她穿着奇装异服到好友苏青家里去,整条巷子为之轰动,她走在前面,后面就追满了看热闹的小孩子,一面追,一面叫。某次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她穿一套前清老样子的绣花袄裤去道喜,满座宾朋惊奇不已,可也有人侧目。张爱玲说:“我既不是美女,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起别人的注意?”她还说:“我小时候没有好衣服穿,后来有一阵拼命穿得鲜艳,以致博得‘奇装异服’的‘美名’。”张爱玲把小说《倾城之恋》改编为舞台剧本。承柯灵先生帮忙,爱玲与大中剧团主持人周剑云在一家餐馆里见面。当时爱玲已经成为上海滩的新闻人物,她自己设计服装,表现出她惊世骇俗的勇气。那天穿的,就是一袭拟古齐膝的夹袄,超级的宽身大袖,水红绸子,用特别宽的黑缎镶边,右襟下有一朵舒卷的云头——也许是如意。夹袍短外套,罩在旗袍外面。《流言》里附刊的相片之一,就是这种款式。相片的题词:“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作为战前明星影片公司三巨头之一,周剑云在交际场上也算见多识广,那天的态度却显得有些拘谨,张爱玲显赫的文名和惊世骇俗的装饰,大概给他留下了震惊的效果。《倾城之恋》后来在新光大戏院上演了。导演是朱端钧,是当年上海的四大导演之一,饰流苏的罗兰,饰范柳原的舒适,都是名重一时的演员。事后柯灵先生因此得到了爱玲馈赠的礼物:一段宝蓝色的绸袍料,柯先生拿它做了皮袍面子,穿在身上很显眼,导演桑弧见了,用上海话称赞说:“赤刮剌新的来。”由此可见,爱玲对服装的偏好。爱玲走红之际,频频参加《杂志》社举行的社交活动,不像其他识时务的作家那样知道避政治嫌疑。11月份,朝鲜著名女舞蹈家崔承喜来上海访问,爱玲作为知名人士受邀与崔承喜座谈。日本投降前夕,还以张爱玲和“满洲国”电影明星李香兰为主宾,举办了纳凉晚会,我们今尚能看到两人清晰的合影。
孔雀莉;横空出世(1943…1949)孔雀蓝:横空出世(4)
四
《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是张爱玲的成名作,看中它们的是当时通俗小说和通俗出版业的泰斗周瘦鹃,它们发表在周瘦鹃主持的刊物《紫罗兰》上,《紫罗兰》是鸳鸯蝴蝶派的出版重镇,而鸳鸯蝴蝶派又是30年代通俗文艺的重要流派。鸳鸯蝴蝶派的办刊宗旨是“宁可不讨小老婆,不可不看礼拜六”,《礼拜六》是鸳派的另一重要刊物。可见,张爱玲最初是作为通俗小说家而出场的。这也决非事出偶然,爱玲的喜欢都是市井庶民的喜欢,随意摊在地摊上的小报,时装杂志,和只有悖时的老太太才喜欢的蹦蹦戏,她最喜欢的作家是张恨水,
连最不喜欢的父亲的家也因为在烟雾腾腾中乱摊着的小报而使她有一种归家的感觉。
《沉香屑·第一炉香》的背景是香港。在点“第一炉香”的时候,爱玲常常梦回香港,那里有她真正初识的愁滋味。“第一炉香”是爱玲因为战事从香港回到上海的第一篇小说,还保留着很多对香港战前战后声色犬马的记忆。她常常回想起在香港的那一段时光,在香港所见的各色人各种事,战事带给她的恐慌当然不容置疑,回到上海,每每自来水管訇訇的响声也使她魂飞魄散,仿佛是港战的飞机飞至上海。寒心的主要倒不是战争中慌乱的背景,更难忘却的是独在异乡时所体验到的人情冷暖,面对的是不同种族毫无关系的人,这种孤独是毫无屏障的孤独。在上海的时候,虽然也没有非常贴切亲昵的感情慰藉,但总有一份亲属的感情是呆在那里的,知道它在那里,即便不用它,潜意识里也有一份可以向它靠过去的宽心。香港之行让爱玲真正体验到了异乡孤人的滋味。清晰地记得一个梦,梦见的是她深夜坐船抵港,天下着大雨,她狼狈地拎着箱子上山,又不敢惊动管理宿舍的天主教僧尼,只得在漆黑的门洞里过夜,风向一变,冷雨大点大点地扫进来,她把一双脚直缩直缩,还是没处躲。忽听见汽车喇叭响,来了阔客,一个施主太太带了女儿,才考进大学,送女儿来住读的。汽车夫砰砰拍门,宿舍里顿时灯火辉煌,爱玲趁乱往里一钻,看见了舍监,就像见了晚娘继母一样,陪笑上前叫了一声“sister”。舍监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你也来了。”她也没再多寒暄,径自上楼,去寻找自己的房间……梦到这她醒来了。细想,她其实也没有受到过这样可怜的苛待。可感觉中,好像香港求学的经历是她吃过的大苦一般。她把自己的冷梦告诉姑姑,一面说,渐渐涨红了脸,满含眼泪,后来在电话上又告诉了朋友,又哭了,在一封信里提到这样的梦,写着信忍不住还要落泪。长大后她是很少落泪的。
从贵族落入平民,在自己的刻苦里委屈地讨生活,自己要为自己创造被别人看得起的理由,爱玲最刻骨铭心的难受大概就在这里吧。簪缨之族的自足已经过去,她就像一个有着一长串贵族的头衔却不名一文的爱尔兰姑娘一样,独自